作者丨明月清風

編輯丨安般蘭若（ID：anbanlr）

老屋，掩映在竹林間，是一棟一層半的舊式樓房。

瓦色青灰，木門虛掩，墻面粗糙，陳設(shè)簡陋。

青苔爬滿門前的小徑，破舊的老物件擺放屋內(nèi)。

它像一位歷經(jīng)歲月滄桑的長者，屹立在群山之中，冷峻寂寞。

小時候住的老屋，是土坯房。聽母親說是70年代修建的，建房的時候正值山洪爆發(fā)，母親帶著哥哥們住在帳篷里，建了大半年才建成。

炎炎夏日，將泥土放在磚模中，用木棰捶打，制成一塊塊土磚坯，等土磚干透之后，再請工人們來砌墻。

墻腳全部是河里挑回來的鵝卵石夯實而成，有一米多高，非常牢固。

石墻上再砌上長方形的土磚，房頂都是從山上砍下來的樹木，做成房梁，屋頂蓋上一層布瓦，墻壁粉刷一層黃泥漿，地面坑坑洼洼，塵土飛揚。

童年，就是在這樣的老屋里度過的。

小時候，晚上最喜歡和母親一起睡，睡在雕欄畫鳳的老式架子床上，床上鋪了一層柔軟的稻草，帶著稻香味，很快進入夢鄉(xiāng)。

長大以后，只要躺在稻草堆里，就有一種母親的味道。

前幾年回家，那張床還擺放在老屋里，只不過床架子已經(jīng)垮塌了，只剩下一張底床。

不管飛得多遠，長得多大，總是懷念老屋的稻草床，懷念兒時的溫馨甜蜜。

由于在老家生了一場重病，父母親才將我和外婆接到他們工作的小鎮(zhèn)，一家人才團聚。

從那以后，才真正地離開了老屋。只有每年清明祭祖或者家里長輩逝去，才有機會回到老屋。

老屋，在我的生活中漸行漸遠。

一晃老屋在風雨飄搖中存在了幾十年，直到十年以前，聽父親說老家的土坯房被暴風雨吹倒，快要坍塌了。

父親和叔父商量，將過去的老屋推倒重建，用一年多時間終于建成了現(xiàn)在的三列紅磚樓房。

去年，再次回到老屋，父母親結(jié)婚用的雕花紅木柜還在，油漆已經(jīng)斑駁，但是柜上的“鴛鴦戲水，蝴蝶雙飛，百花迎春，東風送暖”等字還依稀可見。

父母結(jié)婚已經(jīng)60年，木柜，木箱，木床，木椅都成了老古董，木箱里還保存著很多“紅寶書”、紅領(lǐng)章等，它們是歲月的見證。

今年開春聽父親說，屋前叔伯的土坯房已經(jīng)拆了，正在建新房。

記得小時候最喜歡在他們家蹭飯吃，昏暗的堂屋架一個吊鍋，鍋兩邊都被煙熏得黑漆漆的。

旁邊圍坐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吊鍋里煮著豆腐、蘿卜、白菜等食物，熱氣騰騰，滿屋飄香，我總是垂涎三尺，不愿離去。

雖然在老家只生活了短短幾年，但是對老屋的感情難以割舍，總是在夢境中回到老屋。

春天，看屋后漫山遍野的映山紅開得紅艷，聞著躲在山谷中的蘭草花散發(fā)出的幽香，品嘗新抽的細竹筍炒臘肉的清歡，摘一朵紫云英小花別在耳鬢，挖一籃野菜留住春天的氣息。

在山林間瘋跑，聽松濤陣陣，聽溪水潺潺，聽百鳥爭鳴。在田野中撒歡，追逐打鬧，追蜂戲蝶。

夏日，綠樹成蔭，氣候宜人，是山間避暑的清涼之地。

屋后山上走累了，喝一口山泉水，沁人心脾；吃一口“觀音豆腐”，嫩滑清香，帶著草木灰的味道。

夏夜，躺在竹床上，看滿天繁星，捉田野中的螢火蟲。

秋天，秋高氣爽，稻谷飄香，碩果累累。在稻谷成熟的季節(jié)，體驗收割稻谷的豐收喜悅。

吃一碗新谷飯，有機天然，軟糯香甜；品一場地道的稻田宴，原汁原味，野趣快樂；摘一筐野獼猴桃，儲藏在谷缸里，慢慢品嘗；打一樹尖板栗，煮一鍋板栗燒肉，唇齒留香。

漫步屋外山間河道，走在古老的石橋上，當一回老農(nóng)，牽著一頭老黃牛，夕陽西下，遠離城市的喧囂，讓心靈回歸自然。

冬日，屋外冰天雪地，雪壓青松，天寒地凍。看山中霧凇奇觀，房檐冰棱懸掛。

屋內(nèi)圍爐而坐，暖意洋洋。在火爐上烤紅薯，烤年粑，喝著溫熱的小酒，吃著美味的農(nóng)家吊鍋，看漫天飛舞的雪花，細說來年的期盼……

老屋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桌一椅，都與我記憶相連，都與我歲月相擁。

老屋雖舊，卻是念想；老屋雖遠，卻是歸途。

老屋，是一首古老的歌謠，常在耳畔回響；

老屋，是一件陳舊的老物件，用起來順手不忍丟棄；

老屋，是心中的牽掛，飛得再高也會知返；

老屋，是心靈的港灣，走得再遠也有歸期。

木心說：

“現(xiàn)代人住的那種房子，一人一套，平安富足的苦渡光陰。”

我們越來越不缺居住的地方，缺的是一處心靈的歸宿，一間夢中的老屋。

不管它多么破舊不堪，依然是心靈的安放之地。

老屋，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的魂，是與我們血脈相連之地。

老屋，是故鄉(xiāng)的原風景，是一首咿咿呀呀的童年搖籃曲。

漸行漸遠的老屋，屋頂裊裊的炊煙，已經(jīng)越飄越遠；

門口曬場上青石板路面經(jīng)過歲月的打磨，已經(jīng)變得光滑；

隔壁叔伯的老房子，只剩下斷垣殘壁，用青石條架起的石門框，在風中孤零零地靜默著，訴說著光陰的故事。

阡陌交通、雞鳴犬吠己經(jīng)越來越依稀，只聽見屋后的竹林依然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漸行漸遠的老屋，房檐下年年歸來筑巢的新燕急切的叫喚聲，一家人圍坐在樹下的石桌石凳旁的嬉笑聲，外婆邁著小腳追趕我的責罵聲，母親在土灶臺砧板上的剁肉聲，哥哥牽著老水牛牧歸的鞭打聲，在青石板上漿洗衣物的棒槌聲，母親在塆門口喚我回家的聲音……

老屋，是兒時的悠悠時光，是童年的暖暖回憶。

我多想在白云深處的老屋旁，建一個庭院，以籬笆為樁，以花蔓為墻，悠閑地坐在院子里，看花開花謝，看黃葉漫天，聽竹林聲聲，聽蛙叫鳥鳴。

做一個閑人，白天種菜養(yǎng)花，晚上聽雨煮茶。

穿著簡衣素布，喝著山泉清釀，吃著粗茶淡飯，守著老屋，守著回憶。

守著一樹的繁花似錦，守著一溪的泉水叮咚，守著一山的鳥鳴深澗，守著一院的芳香四溢，守著一徑的苔痕淺淺，守著一林的風竹細細，守著一檐的新燕呢喃，守著一屋的心靈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