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蘭先生

　　　編者按：8月27日，芷蘭雅集藝術(shù)月談第二十五講邀請文物鑒定專家張如蘭先生主講象牙雕刻鑒賞。張先生從事文物鑒定工作近40年。曾任北京市文物局鑒定組組長，現(xiàn)任北京市文物鑒定委員會秘書長，對金、石、陶、瓷雜類文物研究、考證、鑒定均有深厚造詣。曾主編《明清文具珍賞》《竹刻藝術(shù)》《明清典藏家具珍賞》等書籍。

　　象牙制品屬于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制品。我國于1981年1月8日加入了《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mào)易公約》，根據(jù)該公約及我國保護野生動物的相關(guān)規(guī)定，亞洲象、非洲象均為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屬于國家嚴禁貿(mào)易的物種。象牙制品必須要有森林保護協(xié)會開具的證明，才能在市場上流通。2000年以后，隨著原料的日漸稀缺以及收藏范圍的不斷擴大，象牙制品不斷升值。

　　收藏象牙制品，首先要了解什么是象牙。

　　現(xiàn)在在市場上能夠看到的“象牙”有好多種，有海馬牙做的，有合成的，有老仿的，等等。真象牙紋路細小，橫斷面呈現(xiàn)網(wǎng)格紋，縱剖面呈現(xiàn)山峰波浪紋及“人”字紋；骨制品的橫斷面表現(xiàn)為斷斷續(xù)續(xù)的年輪紋；采用化學工藝合成的人造象牙制品，做出的牙紋死板呆滯，呈規(guī)則的平行線條，和象牙自然的“人”字紋、網(wǎng)狀紋有明顯的區(qū)別。市場上出售的很多“象牙”配飾，其實都是海馬牙做的，表面上看去和象牙一樣白白潤潤，但是沒有象牙的紋理。樹脂合成的“象牙”制品，拿在手里會讓人感覺分量很重。而且，這些仿制品都缺少真象牙的溫潤感。

　　就材質(zhì)而論，非洲象牙優(yōu)于亞洲象牙。非洲象牙質(zhì)地細密，多呈乳白或嫩黃色，光澤好，硬度高。而亞洲象牙質(zhì)地的細密度及硬度不如非洲象牙，且容易老化，顏色泛黃，光澤亦差。就色澤而論，象牙以純?nèi)榘咨珵樽罴?，年代久遠的象牙，會因時間的長短及環(huán)境的不同而漸變?yōu)闇\黃、中黃、深黃等顏色，變色越輕的越好。

　　元代以前的象牙制品

　　位于四川成都城西的金沙遺址是一處商周時代遺址，從2001年發(fā)現(xiàn)至今，已經(jīng)發(fā)掘出土各類珍貴文物數(shù)千件，其中象牙器40余件。出土象牙總重量近一噸，其中很多是沒有刻工的整根象牙。

　　商代墓中出現(xiàn)了象牙雕刻制品。周代開始有了象牙作坊。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牙雕都比較簡單。墓葬中作為隨葬品的象牙能夠保存下來的很少。經(jīng)過檢驗，原料大部分都是非洲象牙。

　　漢代出土的象牙制品有杯子和圈飾等，有的雕刻流云紋，和玉器一樣，也是淺刻、細雕。滿城漢墓也出土了象牙器，雕刻的花紋很簡單。

　　隋唐時期的象牙器大部分都是梳妝用的梳子、簪子，也是出土器，傳世的很少。

　　宋代牙雕器出土得很少。文獻記載，從宋代開始，鏤雕等專門的牙雕做法開始出現(xiàn)。

　　遼金時期的牙雕都比較粗糙，多見于配飾，傳世很少。

　　元代基本沒有出土牙雕。

　　明代牙雕

　　象牙的雕刻雖然起源很早，但真正發(fā)展成為一種獨立的專門的藝術(shù)是從明代才開始的。明代以前的象牙制品流傳到今天的很少。收藏象牙制品就要從明代的東西開始。

　　明代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和文人、士大夫的審美情趣促使了竹木牙角等文玩的發(fā)展。很多文人在喜好、欣賞之余，還親自參與了制作過程，直接帶動了文玩藝術(shù)性的不斷提高。另一方面，鄭和下西洋以后，大批的象牙進口到國內(nèi)，原料來源得到了解決。

　　明代的象牙制品中，有一種是其他時代所沒有流傳下來的，就是笏板。在明代，象牙笏板是五品以上的官員上殿面君的時候使用。從清朝開始，因為禮節(jié)和習俗的不同，笏板就廢棄不用了。

　　明代的象牙制品以文房用具、陳設品為主，沒有大件。帶款的很少。

　　總的來講，明代牙雕風格比較莊重、純樸，線條粗而有力，刀工深硬，不如清代柔和清秀。雕刻細部上和清代有很大區(qū)別。

　　明代牙雕的龍紋特點和玉器、石雕一樣，眼睛凸出，撅嘴，而且以側(cè)面為多。清代則更多正面龍。龍爪的表現(xiàn)上也有很大差別，明代的爪雄壯有力，清代的爪形似風輪。

　　人物題材上，也各具時代特點。明代的牙雕人物，雕工都比較簡單，臉型比較大。清代的牙雕人物則比較清秀，呈瓜子臉型。

　　今天看到的許多新做的牙雕人物屬于福建雕，或者叫漳州雕，雕工沒有北方的莊重。臉型是寬扁臉，五官都集中在一起；手部呈三角形；衣紋雕刻很簡單。刀法和北方雕不同，中間出現(xiàn)一個斜溝。同樣都是明代，北方雕的藝術(shù)性要高于漳州雕，價值也相應更高。漳州雕的興盛得益于緊靠海岸，貿(mào)易發(fā)達，象牙原料容易得到。

　　明代的象牙制品流傳到今天，除了宮廷舊藏的以外，流傳到民間的很少。明代的牙雕、木雕都以線條為美，簡單幾筆就能表現(xiàn)出器物的造型，充滿純樸的質(zhì)感和美感，和清代的繁復有很大的不同。

　　清代牙雕

　　清代是牙雕真正繁榮的時代，以廣東、北京、蘇州、嘉定等地區(qū)為代表。由于這幾個地區(qū)的興起，福建漳州牙雕在清代逐漸衰落。蘇州、南京和嘉定地區(qū)的牙雕受竹雕的影響很顯著，當時嘉定派、金陵派的幾大竹雕大師在雕竹的同時也雕刻象牙，兩者的特點都是富有層次感，風格清新。蘇州地區(qū)的牙雕則和玉雕一樣，以巧和細取勝，以陰刻線為主，器形小巧，一般都是用來拿在手里把玩的小件器物。蘇州牙雕大部分使用亞洲象牙，材質(zhì)優(yōu)良。高超的工藝更是使蘇州牙雕作品的價值要遠高于除宮廷以外的其他地區(qū)的牙雕。

　　清代，尤其是乾隆時期的牙雕，和其他工藝品一樣，紋飾布局都很滿，十分繁復，幾乎不留空白。

　　清代牙雕的龍紋樣貌威嚴，比明代更加精細、俏美。和清代相比，民國牙雕的龍紋雖然也采用高浮雕的做法，但缺乏層次感，顯得軟弱無力。層次感是清代牙雕不用于明代牙雕的重要特點。清代牙雕的山水紋飾能夠體現(xiàn)遠山近水的層次感，猶如繪畫一般。

　　清代中期的牙雕沒有早期的好，尤其在人物刻劃上，沒有早期的那種敦厚、純樸的感覺。清早期的臂擱要比清中期以后的寬。

　　清代牙雕筆筒的層次感很好，采用高浮雕的方式，現(xiàn)在因為材料珍貴，已經(jīng)不可能這樣雕了。清代筆筒的壁很厚，現(xiàn)在做的就薄。

　　北京地區(qū)的牙雕，主要受到宮廷藝術(shù)風格的影響，追求富麗堂皇的繪畫效果，和蘇州雕截然不同。宮廷造辦處有一個專門的牙作，集中了全國各地的能工巧匠，按照皇上的喜好制作，擁有最好的材質(zhì)，造型繁復，富有層次感，線條流利，刻風嚴謹。

　　廣東牙雕主要以雕刻、編織、上色為特點。上色是廣東牙雕不同于北方牙雕的一個巨大的特點。北方牙雕都采用象牙的原色，而廣東牙雕必定把象牙洗成白色。廣東牙雕的編織技藝十分高超，可以把象牙劈成頭發(fā)絲一樣的粗細。比如象牙扇，過去需要花好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一件，現(xiàn)在直接用模具壓制，工藝上差距很大。再如象牙席，也是采用編織工藝，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傳了。

　　廣東牙雕一般以裝飾品為多，都是首飾盒、鐲子等小件器物，沒有整雕、原雕的東西。廣東地處沿海，易于吸收外來的文化，在風格上和北方的莊重、華貴有很大不同。象牙球是廣東牙雕的代表作品。1915年夏天，在美國舊金山召開的世界首屆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廣州藝人翁昭制作的26層牙球參展，當時日本也有一個32層牙球參展。由于兩球直徑相仿，日本牙球比中國牙球多6層，人們都以為日本人會捧走金獎。中國代表建議對兩個牙球用沸水浸泡，結(jié)果日本牙球因是拼接粘合的，入水就分崩離析了，而翁昭用整塊象牙所雕成的26層牙球卻安然無恙，獲得了博覽會特等金質(zhì)獎章。

　　民國以后的牙雕

　　在清道光到光緒朝的這段時期，象牙雕刻是走下坡路的。清光緒到民國時期，由于商品市場的興起，原本供職于宮廷的匠人從宮中出來以后，大都成立了自己的作坊。這些作坊的興起，把宮廷工藝帶到了民間，因此北京的象牙雕刻在光緒、民國時期又重新興盛起來。古玩行的興起，也帶動了象牙業(yè)的發(fā)達。這一時期的象牙作品很多，仕女題材的作品做得非常好。牙雕的文房用具、碗筷等產(chǎn)品也成為一些有錢人家的日用品。

　　新中國成立以后，成立了象牙雕刻廠，集中了很多象牙藝人，使用進口的象牙統(tǒng)一制作。在“文革”以前，在制作上不惜工本，講究的是如何體現(xiàn)最高的工藝水平?！拔母铩币院?，象牙雕刻廠沒有了，現(xiàn)在都變成了作坊，采用的都是現(xiàn)代工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