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精神分析師Andre Green曾提出過「死亡母親」（the dead mother）的概念。他指出，一些抑郁的母親盡管和她們的孩子在一起，但心靈從未在一起過。母親因為抑郁，無法把自己的愛投注在孩子身上。盡管母親并未真正死去——她會懷抱孩子、給孩子哺乳、和孩子同處一室——但母親卻在心理上離開，仿佛母親“已經死去”。

當孩子感到自己似乎從未擁有過母親時，這可能會讓孩子形成自戀損傷，即我未曾被母親愛過，我只能追隨母親模仿母親，才能與她在一起——體驗到我的存在。

這種情感上的缺失可能會促使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尋找替代性的認同方式。當一個人無意識認同母親的照顧模式時，他/她有可能會使用這樣的方式繼續(xù)養(yǎng)育自己的孩子。

無意識認同理論

無意識認同是精神分析理論的一個概念，它指的是我們在無意識中認同某些人的特質或行為方式，通常是我們的養(yǎng)育者。這種認同經有無意識運作，潛移默化地影響我們的行為處事。

無意識認同可能在一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顯現(xiàn)出來，尤其是在一個人成為父母之后。像上面的例子，當一個人越不想成為自己父母的樣子時，往往他們越可能像父母一樣行為處事。在養(yǎng)育孩子的過程中，知道與做到之間，往往還有一道無意識的鴻溝尚未跨越。

一個人從死亡母親的養(yǎng)育中成長的人更容易引發(fā)無意識認同，即重復養(yǎng)育模式。他們往往不自覺地過度關照自己的孩子，在忽視與控制間搖擺，無法看到孩子真正的需要。

這種重復并非因為一個人沒有能力改變，而是因為這些行為已經深深植入一個人的無意識中。并且可能在特定的壓力或情境下，不自覺地回到這些熟悉的模式中。

如何打破這個循環(huán)？

（1）促進覺察

觀察自己在什么情境下會觸發(fā)這種認同。比如，是從孩子說了哪句話開始你感覺到自己的憤怒，或者當孩子開始做什么的時候，你感到徹底失控了。這些時刻往往也是你容易觸發(fā)“像我的父母一樣行事”的時刻。在這些時刻，暫停，并嘗試以非評判的態(tài)度記錄。你可以使用手機記錄當下的想法或感受，語音、文字，甚至打開攝像頭開始錄一段小視頻，做到記錄當下。記錄這些時刻，你可以更清楚地了解自己的行為模式。

覺察是改變的第一步。通過意識到自己在重復某些行為，你可以開始尋找替代的方式。通常而言，心理咨詢中，咨詢師往往會鼓勵父母講出他們的觀察，并促進進一步的自我覺察。

（2）反思

當你回看你的記錄時，嘗試問自己這么想、這么說或這么做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你認為是什么原因推動你。你可以嘗試問自己，是因為這是你熟悉的方式，還是因為你認為這會更有效？你可以寫下這些反思，嘗試梳理可能的原因。

反思是一個持續(xù)的過程。你需要在每一次回顧時暫停，思考自己的感受和反應。而如果母親選擇在心理咨詢中消化這些反思，或許他們可以逐漸發(fā)現(xiàn)哪些行為是無意識的重復，哪些是有意識的選擇。

（3）尋找替代方式

你可以試著問自己，向孩子傳達同樣的目的，是否還有別的替代性方式？我是否可以先與孩子溝通交流。比如，嘗試用開放性問孩子，“媽媽想要關心你，但我也希望以你舒服的方式關心你，如果我下次這樣做，你覺得如何？”。

尋找替代方式需要創(chuàng)造力和勇氣。這可能包括嘗試新的溝通技巧，或者學習新的育兒方法。在心理咨詢中，我相信每位父母個人帶有創(chuàng)造性的視角，因此我通常會和他們討論每種可能的方式意味著什么，并從中共同發(fā)現(xiàn)平衡的方式。

（4）傾聽孩子的聲音

孩子究竟要的是什么？拋開表層的對話，孩子期待的是什么？通過積極溝通與非評判的傾聽，孩子的需求才能被看到，而不是僅僅孩子的行為本身。

傾聽是建立信任和理解的關鍵。通過傾聽孩子的聲音，你可以更好地理解他們的情感和需求。在咨詢中，咨詢師的主要工作仍然是傾聽，當父母可以以“無意識認同”的方式像咨詢師一樣傾聽，父母得以被“重新養(yǎng)育”，這樣可以促進父母傾聽孩子、支持孩子，從而讓父母在溝通中更具有信心。

（5）從社群中獲得支持

父母也可以從更多人那里獲得支持，例如家人、朋友或者父母小組。同樣都是養(yǎng)育孩子，不同的父母可能會提供一些不同的視角，幫助你更全面地看待問題。與伴侶或其他父母交流，觀察并反思他們的做法，可能會帶來新的啟發(fā)。

通過這些步驟，你可以逐漸打破無意識認同的循環(huán)，發(fā)展出屬于自己的育兒方式。這不僅幫助你更好地與孩子溝通，也讓你在個人成長中更有意識地選擇自己的道路。

請記住，在這個過程中對自己溫柔、耐心一點。你已經在努力，而每一個小小的進步都值得被肯定。傾聽自己的需要，給自己一些時間和空間去恢復。同樣地，你不需要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當你感到挫敗或需要支持時，你可以選擇專業(yè)地心理咨詢的幫助，你值得擁有一個健康、理想的生活。

希望總有人托舉你的世界，就像未來你托舉你的孩子一樣。

文/孫琳（渡過簽約咨詢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