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文章,蹭一下最近的熱片《后來的我們》。沒有去電影院看,只是百度了解了一下劇情:方小曉與林見清,在春運歸鄉(xiāng)的火車上初識,從相知相愛再到成為彼此的回憶,十年后男女主角再次相見,結果,“后來的我們什么都有了,卻沒有了我們?!?/span>看到這里,我大致就明白了電影的主題,以及要表現(xiàn)的東西。時過境遷,人心成長,感念猶深。就如同,我們對麥田的守望,對春天的守望,對生活的守望,曾經(jīng)與過去,以前與后來,這種守望是不是在悄然變化?由此,我想起了童年。 五月,是老家的黃金耕種期,也是我童年最熱烈的守望季。 放眼望去,成片成片的土地,經(jīng)過農(nóng)民們“清明忙種麥,谷雨種大田”的經(jīng)營,冒出了嫩嫩的新芽,毛茸茸的綠色無邊無際,可愛至極。每棵青苗都是一個生命,都是農(nóng)民心窩子里的愛。小苗出來的時候,爺爺常蹲到田邊,用手小心翼翼的撥弄著,看顏色、看高矮,苗長得好,心情就好,樂呵呵的,坐在地隴上抽袋煙,好像這新苗是從爺爺?shù)哪抗庵虚L出來的。那時,誰家的禾苗出得整齊,出得勻稱,都是件榮耀的事兒。在田間地頭,隨處能見“十枝五枝花”,“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人們叫不出花的名字來。它們樣子很羞澀,紅的帶著嫵媚,粉的夾雜白嫩,黃的有些清秀,雖不是名門貴種,但那頑強的向上向美向太陽的勁兒卻值得稱贊,洋洋灑灑的點綴在春姑娘綠色裙裾上,存在感尤其強烈。 小時候,我喜歡在這個季節(jié)往田里瘋跑。大人扶著犁,吆喝著牲口,我煞有介事的跟在身后,追著犁鏵。犁鏵像是田里的鐵龍,用著倔勁不知疲憊的泛起喧土,開始給大地撓癢癢,在大地雄渾的脊背上梳理出一道道整齊的紋路。犁鏵掀起的土很松軟,鞋子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的。一只腳馬上被松土淹沒,另一只腳趕緊踩下去,把那只快要被淹沒的“救”出來,半天下來,我累得夠嗆,鞋子上也全是泥土,灰呼呼的,就好像沒穿一樣,回到家,當然逃不了母親的責罵。那個不知道羞恥的年紀,一點記性都沒有,責罵是沒關系的,第二天又跑到田里去了。我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在田里跑著,弱小的身影,可能跟犁的扶手差不多的高度,我那時很幼稚的想,種子在泥土里可以生長,而我呢,在田里跑上幾遭,迎著春風,踩著泥土,沾著犁鏵的地氣,肯定也會跟著生長的。 我每天在田里奔跑,每天都在守望。我守望著禾苗,盼禾苗綠起來,我守望著田野,盼這片樂園讓我更加快樂,我守望著自己,盼自己長得高大、長得威猛、長得有力氣,能駕馭駿馬,能扶穩(wěn)犁鏵,能親手耕種這片大地。 后來,我根據(jù)這個場景創(chuàng)作了一首小詩: 《我把童年種進了麥田》 小時候 每到春天 我常追著耕犁 一壟一壟的 呼吸著春風 跑跑顛顛 大人把種子埋入土地 我悄悄的 把童年種進了麥田 長大了 我常在 城市的黑夜 任靈魂潛入 溫潤的大地 尋找埋在土里的童年 每次都失落而歸 惟有 遍野的麥穗 滿樹的鳴蟬 母親告訴我: 童年早已 破土而出 長成了最大的風景 住進她心中的港灣 她每天守望, 我每天思念。 我在守望,母親在守望,五月的春風春雨也在守望,守望著大地上的一切生靈。 五月的春風柔和。剛開春的時候,風沙特別大,一出門,滿身是土。但五月的春風一改這暴虐本色,輕柔至極。柔的像是嬰兒的小手,觸在臉上,柔進心頭。這柔和的春風也吹來了春的味道,那味道是孩子們換上輕便衣服,在土里撒丫子玩兒的汗味;是小姑娘解開紗巾,臉上涂抹的胭脂味;是媽媽翻炒土雞蛋,滿院子飄著的蔥花味。春風,吹呀吹,把小學課間操的廣播聲吹到村子的每個角落,多么標準的節(jié)拍,多么輕松的旋律,多么振奮的力量,男人們放下手中的鍬或鋤,聚攏到一起,算是課間休息。無論如何,身體也扭不起來了,只好讓那顆樸素的心隨著春風偷偷舞動,融入這歡快的春天。 “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贝河曜畲蟮奶攸c就是悄無聲息。行人走在其中,不用打傘,雨絲細膩綿軟,如同牛毛,落在頭發(fā)上、汗毛上、衣服上,悄悄的,薄薄的,輕輕的,很難打濕皮膚。結果,這雨下了半天,身上還沒什么感覺。剛長出的新苗,抻著脖子,伸出小嘴,恨不得從土壤里蹦出來,不解渴的吮吸著來自大自然的“奶水”。春雨落在泥土里,地皮濕嘟嘟的,泥土的味道混合著草木氣息,更加清新了,隨春風擴散,滲到了方方正正的小院里,流到了家家戶戶的餐桌上。雨霧中,青磚、紅瓦、電線桿,煥然一新,精神抖擻的欣賞著“一樹一樹的花開”,聽著“燕子在梁間呢喃”。 后來的我,離開家鄉(xiāng)多年,從童年長成了中年,個子高了,身體壯了,思想也豐富了,可心境卻復雜疲累了。我在一個滿是鋼筋混凝土澆筑的城市里,守望著手心里少得可憐的銅臭,守望著滿是霧霾的天空,守望著缺少星星和月亮的夜晚。 我想起了塞林格的《麥田守望者》里的一段話,“我將來要當一名麥田里的守望者。有那么一群孩子在一大塊麥田里玩。幾千幾萬的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在那混帳的懸崖邊。我的職務就是在那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說孩子們都是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兒跑。我得從什么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干這樣的事,我只想做個麥田里的守望者。” 我默誦著這段話。我突然感到,那是一樣的麥田,不一樣的守望。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這份心安,離不開那份殘存在記憶中的——童年對麥田的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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