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是一個富庶而有韻味的城市，蘇大也是一個有文化底蘊的高校。蘇大中文系的教師里面，還有幾個在中國文壇小有名氣的詩人、作家和文學(xué)評論家。到學(xué)校一個星期，校園各種社團海報貼滿了通往食堂的路邊宣傳欄。有足球、籃球、音樂、美術(shù)、馬列主義研究會、魯迅研究會等，大寒最感興趣的是兩個詩社，一個是虎丘詩社，一個是楓葉詩社。投名狀是要一首原創(chuàng)詩歌，有發(fā)表詩歌的優(yōu)先。大寒正在醞釀創(chuàng)作一首寫給小滿的詩。

      周末，吃過早飯，大寒正在盥洗室洗衣服，四哥和花千里來找。大寒抬頭一看，吃了一驚。四哥燙了一個爆炸式發(fā)型，穿著一身白西服，上裝敞開，里面一件紫紅色襯衫，足蹬半高跟棕色尖頭皮鞋?；ㄇЮ锎┲ㄒr衫，外套黑色夾克，黑褲子，黑皮鞋。

       大寒說，打扮成這樣干啥，我以為黑白無常，來帶我參觀陰曹地府。

       兩個人互相看看，也大笑起來。兩個人來約大寒周末到拙政園、虎丘塔、寒山寺去玩玩。

       大寒對兩人說，正好你倆趕緊幫我洗衣服。

       花千里二話沒說，擼起袖子，雙手插進盆里，就幫大寒搓衣服。

       四哥當然不會聽大寒忽悠，他兩手把西服后襟一撩，叉著腰，走到大寒旁邊，比了比身高，說，咋樣，看起來也跟你差不多高了吧。

       大寒俯視一下四哥，沒吱聲。

       四哥說，班級里有個泰州的妹子，長得很甜，我正在追。

       大寒說，不怪你打扮得像個孔雀。

      轉(zhuǎn)眼就到了中秋節(jié)，才到蘇州十幾天時間，也不能回家，食堂免費給每個學(xué)生一個月餅。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大寒一個人走在操場上，看著一輪明月從東面的天空升起，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大寒想著家鄉(xiāng)的父母，想著小滿。小滿來信說，自己一切都好。提醒大寒天涼了，保重身體。還說這段時間有點心神不寧，經(jīng)常夢到大寒。

 大寒有點慚愧，自己雖然經(jīng)常想著小滿，卻一次都沒有夢到小滿。昨晚竟然夢見了徐州的學(xué)姐拉著自己一起游逛虎丘，醒來嚇了一跳，感覺對不起小滿。大寒上了一趟廁所，回來坐在床上安慰自己，夢都是反的。

       剛過中秋，白天短了。小滿下班回家，看見桌子上四菜一湯，老倔頭爸爸和秀蘭媽媽，正坐在桌子邊等小滿吃晚飯。

       小滿說，今天晚飯這么豐盛啊。

       老倔頭說，忙了一天，不能虧待自己啊。

       秀蘭媽媽低著頭，趁小滿去洗臉，抹了一把眼淚。

       老倔頭咳了一聲，用筷子敲了敲桌沿。

       小滿吃飯時候，總感覺氣氛有點異樣。

       飯罷，秀蘭媽媽默不作聲收拾碗筷。老倔頭爸爸清了清嗓子，對小滿說，小滿啊，你張大奶今天來了。

       小滿知道，張大奶是秀蘭媽媽的姑媽，張大奶從小就疼小滿，就像自己親奶奶一樣。

       小滿說，那怎么不留奶奶在這過幾天。

       老倔頭頓了頓說，你的名字就是你張大奶起的。

       小滿說，我知道。

       老倔頭嘆了口氣說，有的事你不知道啊。現(xiàn)在呢，你也大了，有些事也不瞞你了，瞞也瞞不住。不過呢，這也是好事。

       小滿睜大眼睛，認真聽著。

       老倔頭就把今天張大媽和小滿親媽來的事和小滿的身世說了出來。

       小滿聽了淚水模糊了雙眼，尖聲叫著，不聽，不聽。用手背捂著嘴，跌跌撞撞跑進自己的房間，撲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秀蘭媽媽躲在廚房里抽泣著，用毛巾捂著臉，不敢哭出聲。

       今天中午姑媽帶著小滿親媽上門。秀蘭擔心了近二十年的事終于還是應(yīng)驗了。

       姑媽說，自己當初和小滿親媽說過的，什么時候來，小滿還是你的孩子。說過的話，不能反悔啊。

       姑媽啊，姑媽。你替別人想著，你怎么不替你侄女想著呢。你侄女的心都稀碎了，你知不知道啊。你是把針燒紅了，往我心上扎啊。

       李芷柔說，按理說，我不應(yīng)該來。我雖然生了小滿，你們養(yǎng)了小滿，你們才是小滿的親爸親媽。我就是想自己的孩子，來看看她過得怎么樣，不是要帶她走，你們永遠是小滿的親爸媽，小滿永遠是你們的親閨女。

       老倔頭說，事呢，就是這么個事。遇到了，總要有解決的辦法。我看呢這事也不是個壞事，翻過來看，是好事，是喜事。小滿又多了個親媽愛她疼她，不是好事嘛。只是小滿知道了，一時半會會想不開，等想開了就好了。

       姑媽和李芷柔都贊同，秀蘭心里疙瘩還解不開，但也說不出來。

       李芷柔從包里拿出厚厚一沓錢，說感謝這么多年撫養(yǎng)小滿。

       老倔頭說，這個你拿回去，或者以后你自己給小滿也行。小滿是我們的閨女，我們撫養(yǎng)她也是應(yīng)該的。

小滿趴在床上，哭到半夜。還想哭，卻哭不出眼淚了。坐起來透過窗戶，看見外面月光如水，亮如白晝。她很想把自己的委屈告訴大寒，讓大寒幫自己想想自己該怎么辦呢。大寒啊大寒，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嗎。小滿此刻有滿腹的話想找人說，大寒遠在天邊。找伍凱，伍凱只是認識而已，還不是可以分擔自己痛苦的那個人。小滿哭累了，想累了，歪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小滿走在上班路上，又想自己的親媽是怎樣一個人呢，小滿充滿了好奇。自己到底是見，還是不見。那么多年，拋棄了自己，為什么要見她？應(yīng)該恨她，恨她?？墒呛匏齾s又忍不住想她。內(nèi)心深處似乎有一種奇妙的無形的巨大引力在召喚自己，向著那個飄渺的媽媽飛去，飛去。可是又怎么舍得下把自己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秀蘭媽媽呢？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離開秀蘭媽媽，秀蘭媽媽會多么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