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艾略特稱作“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詩人?！?/p>

一首《當(dāng)你老了》享譽世界，歌手趙照曾把它改編成歌曲。

2015年春晚，莫文蔚唱了這首《當(dāng)你老了》，令屏幕前無數(shù)觀眾淚濕眼眶。

這位詩人的名字叫——威廉·巴特勒·葉芝。愛爾蘭最著名的詩人，世界最著名的“備胎”。

一生以詩作征服世界，卻始終得不到愛人的駐足。

1889年1月30日，那時23歲的葉芝還不知道，他一生的煩惱，將從這一天開始。

在這之前，他不過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大學(xué)生，平時有空就寫寫詩，作作畫，偶爾還讀些光怪陸離的神話故事。

可就在這一天，一個女孩闖入了葉芝的世界，她的名字叫——茅德·岡。

身高1米8的舞臺劇演員，出身于一個軍官家庭，眼神中帶著高雅的憂郁，以風(fēng)流和美麗著稱。

那時坊間已經(jīng)有很多傳聞，說她19歲就跟一個年邁的記者同居，還曾有過私生子云云。

不過這些傳聞在她耀目的顏值面前，通通變得不值一提。

茅德·岡特地托人找到了葉芝，她告訴葉芝自己非常喜歡他的詩歌，想見上一面。

不曾想一見茅德·岡，葉芝直接就慌了神，一代大詩人在餐桌上竟顯得不知所措。

后來葉芝這樣描述第一次見到茅德·岡的畫面：

她佇立窗畔，身旁盛開著一大團(tuán)蘋果花；

她光彩奪目，仿佛自身就是灑滿了陽光的花瓣。

《神雕俠侶》中說郭襄“一見楊過誤終身”，這句話用在葉芝身上也十分恰當(dāng)。

從此葉芝瘋狂地喜歡上了茅德·岡。兩人常常書信往來互訴衷腸，葉芝給茅德·岡分享他的詩作，茅德·岡則向葉芝訴說她那熾熱的理想。

就這樣，葉芝漸漸成了茅德·岡的頭號男閨蜜。后來據(jù)統(tǒng)計，葉芝在那兩年給茅德·岡寄去的信件超過150封。

古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兩年多的通信過程中，葉芝胸中的那團(tuán)火，越燒越烈。

一天，葉芝收到了茅德·岡的一封信。

信中她說：“在我的夢里，我們是被販賣到阿拉伯邊界的一對兄妹?！?/p>

看到這句話，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葉芝仿佛瞬間被引爆。他立刻興高采烈地跑到了茅德·岡面前，鄭重地向女神求婚。

信件我已經(jīng)看過了，既然我們彼此喜歡，那么，請嫁給我吧！

聽完茅德·岡一下子愣住了，不明所以。

見狀，葉芝還以為這表情是少女被求婚時特有的嬌羞，但片刻后，茅德·岡回過神來的一番話立馬就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女神笑著說：

我是對你的詩充滿興趣，不是因為愛情。葉芝先生，我們只是朋友。

一張精美的“好人卡”輕輕地送到了葉芝的手上。

那天葉芝的心情如何我們已不可知，但從一個詩人敏感的秉性來看，他多半是痛苦不堪的。

只是更遺憾的是，這是他第一次被拒絕，卻不是最后一次。從此，這位在將來享譽世界的大文豪，開始了他“轟轟烈烈”的備胎生涯。

克里希那穆提曾說，人們常在愛戀之中變得寬容。

在追求茅德·岡的過程中，葉芝不僅寬容，還學(xué)會了遷就。

當(dāng)年的愛爾蘭風(fēng)起云涌，一腔熱血的她常常在群眾之中發(fā)表慷慨激昂的演說，葉芝卻是另一種態(tài)度，他覺得不應(yīng)該太過激進(jìn)，而是要采取柔和的策略。

本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在這個過程里，葉芝卻一直陪伴在茅德·岡的身邊，陪她到世界各地演講，為她的理想支持吶喊。

為了茅德·岡，葉芝可以放棄自己，只要能陪著心愛之人一起戰(zhàn)斗，已是一種莫大的滿足了。

他就是這樣卑微而執(zhí)著地愛著茅德·岡。

也是在這個時候，葉芝又聽到了不少關(guān)于茅德·岡私生子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這次葉芝受不了了，他寫信質(zhì)問茅德·岡：

“我不相信這些是事實，可我還是想聽從你口中吐露出來的真相。”

本來以為詩人的憤怒是動了真格，沒想到茅德·岡還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葉芝給搞定。

她說那個孩子是她養(yǎng)子而不是私生子，葉芝信了；

說她從來沒有跟年邁的男人同居，葉芝又信了；

說她這輩子只有過兩段感情從不風(fēng)流，葉芝還是信了。

心理學(xué)上，不僅有“選擇性遺忘”還有另一個詞叫“選擇性相信”。

葉芝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沒能力去探求真相，而是他太愛茅德·岡了，愛到寧愿活在她的謊言里，也不愿接受事實。

后來媒體報道全都抖落出來，茅德·岡才終于向葉芝坦白，原來當(dāng)年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聽罷，一番撕心裂肺之后，葉芝還是選擇了原諒她。

這種寬容程度，用克里希那穆提的標(biāo)準(zhǔn)來說，絕對是妥妥的真愛。

自1891-1901，10年間，葉芝為茅德·岡創(chuàng)作了無數(shù)經(jīng)典的詩篇，當(dāng)中就包括那首著名的《當(dāng)你老了》：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和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朝圣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這10年里他又3次向茅德·岡求婚。

但得到的答案卻除了拒絕、拒絕還是拒絕。

茅德·岡的心似乎像一塊堅硬的頑石，從不肯為葉芝敞開一條細(xì)縫，任憑一腔深情在風(fēng)中搖曳。

十年的相伴，青春殆盡，茅德·岡依舊不愿給葉芝半點溫存。

可憐詩人的愛卻沉默而長久，有時著實令人心疼。

1903年的春天，在美國演講的葉芝突然收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他頓時瞪大了眼睛，只片刻，詩人便暈倒在地。

這個消息是——茅德·岡結(jié)婚了。

拒絕了葉芝4次的她，毫無預(yù)兆地選擇嫁給了一位“戰(zhàn)友”，一個來自愛爾蘭的軍官。

這下子等于徹底地斷了葉芝的念想。

葉芝瞬時跌入谷底，因為他的繆斯已經(jīng)屬于他人。為此，葉芝很長一段時間靈感枯竭，再也無法創(chuàng)作，一直困陷在巨大的悲傷里。

可上帝對葉芝似乎還不錯，茅德·岡婚后的生活幾乎一塌糊涂。

她的丈夫有嚴(yán)重的暴力傾向，頻頻家暴，夫妻三天兩頭就上演全武行，孩子又不幸夭折。

最終這場短命的婚姻不到兩年就宣告結(jié)束。后來丈夫被槍殺，她于是成了一個真正的寡婦。

在這些變故里，葉芝依然選擇陪伴在茅德·岡的身邊，到監(jiān)獄去探望她，出錢資助她，甚至還勸說茅德·岡的女兒不要怨恨母親。

兢兢業(yè)業(yè)地當(dāng)著一個守護(hù)者。

可縱使如此，茅德·岡依舊執(zhí)拗地不愿意接受葉芝的愛。她的決絕仿佛在說：

你可以永遠(yuǎn)當(dāng)我第一順位的完美備胎，但永遠(yuǎn)別想轉(zhuǎn)正。

這讓葉芝既郁悶又痛苦。

后來，已愛到癲狂的葉芝甚至追求了比自己小21歲的，茅德·岡的養(yǎng)女伊莎貝爾。只因伊莎貝爾的眉目間有一絲茅德·岡當(dāng)年的光彩，結(jié)果依然是被拒絕。

那一年，詩人52歲，彼時離他在蘋果花旁邂逅茅德·岡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28年。

茅德·岡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了，她衰老，眼睛凹陷，皮膚松弛，聲音也因為多年的大聲演講變得沙啞。

青絲白發(fā)，歲月有時殘忍得嚇人。

葉芝曾在《當(dāng)你老了》中寫道：“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p>

可惜他錯了，茅德·岡連臉上那干枯的皺紋也不舍得讓他去愛。他這輩子注定只能當(dāng)一個默默的朝圣者，卻永遠(yuǎn)無法走到女神跟前。

那一年，詩人累了，他的愛如同他的詩歌里寫的：

像一首過時的老歌。

葉芝終于愛不動了，他筋疲力盡，那雙曾經(jīng)寫下無數(shù)華篇的手，已經(jīng)銹跡斑斑。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無情。

被伊莎貝爾拒絕的4個月后，葉芝選擇了和另一個女孩結(jié)婚。

他買下了一處莊園，開始了新的生活。

一年后，葉芝的女兒出生。

此后，葉芝開始給家人寫詩，同時四處搜羅些有趣的民間傳說，它們后來被匯編成了著名的《凱爾特薄暮》。

5年后，詩人問鼎諾貝爾文學(xué)獎，瑞典國王親自為他頒獎，他的詩被稱作愛爾蘭夜幕上璀璨的天星。

一切都很圓滿，詩人看似已經(jīng)和自己和解，開始了另一段征程，可事實果真如此么？

當(dāng)然不是，葉芝其實一刻也未曾放下茅德·岡。

他整整齊齊得保留著茅德·岡寄給自己的337封信。

不時打探茅德·岡的消息。

在生命中的最后幾個月，他還希望可以約茅德·岡出來喝下午茶。

1939年1月28日，詩人在法國與世長辭，他的遺愿之一，就是懇求茅德·岡可以來參加他的葬禮。

可惜，那天參加他葬禮的人確實不少，卻獨獨不見茅德·岡的身影。

詩人就這樣帶著一生的遺憾投入了上帝的懷抱。至此，這段跨越了近半個世紀(jì)的單戀才終于畫上句號。

多年來，人們總愛討論葉芝這么愛著茅德·岡，到底值不值得？

有人說，值得。

因為這是葉芝個人的悲劇，卻給世界留下了這么多美麗的詩篇。

是那些無處安放的愛情流浪在筆尖，最后才化作滾燙的詩歌，動人心魄。

用高曉松的話來說：“詩人失戀，那是好事！”

如果不是錐心之痛，那些在黑夜里撫慰了無數(shù)人的句子又從何而來？

有人說，不值得。

因為數(shù)十年的單戀，既蹉跎了自己，也困擾了他人。

時光即是生命，人生風(fēng)景千萬，沒必要為一個人而耽誤了自己。

各種評價，讓我想起了《靈魂擺渡》中的一段臺詞：

每個人都有無法放棄的執(zhí)念，為這執(zhí)念，我們背棄神，潛入幽暗的河底，化身般若，一去不返。終有一天你回過頭，只見紅塵萬丈，來路無蹤。

記得張愛玲在《半生緣》里說：

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yīng)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在愛情里，本當(dāng)像個赤子，心思單純，無問西東。

以前總說，愛一個人太深，是一種災(zāi)難。

其實愛一個人太深，也未必是一種災(zāi)難。

只要你覺得值，那它就是一份上天賜予的最珍貴的禮物。

留待你老了之后，在爐火之旁，細(xì)細(xì)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