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一般人可能自認為非常熟稔于中國的創(chuàng)世神話,盤古開天地,而后女媧造人,始有人類。但實際上,盤古傳說直到三國時代才出現(xiàn),在此之前只有女媧神話。女媧傳說在兩漢時代極為普遍,魏晉以后盤古傳說才代之而起。 我們先找盡可能早的記載女媧的靠譜材料,其他妄偽的書不可信。 經(jīng)傳里只有《禮記·明堂位》提到女媧氏作笙簧,晚周只有《天問》提到女媧“女媧有體,孰制匠之?”就是問女媧的形體是誰創(chuàng)制的?隱含的意思是女媧創(chuàng)制了人類,所以追問創(chuàng)世神又是從何而來?《御覽·皇王部》引《風俗通義》記載女媧造人事,“天地初開辟,未有人民,女媧搏黃土為人。劇務(wù)力不暇供,乃引繩于泥中,舉以為人。故富貴賢智者黃土人也,貧賤凡庸者引縆人也?!?《淮南子·覽冥訓(xùn)》記載女媧煉石補天事,“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濫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已經(jīng)可以看到非常完整的女媧神話了,我們再來看女媧的身份。 最為普遍的說法,女媧是人面蛇身的創(chuàng)世神女?!渡胶=?jīng)·大荒西經(jīng)》中:“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栗廣之野,橫道而處?!睍x人郭璞注:“或作女媧之腹?!庇衷疲骸?/span>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其腹化為此神?!?/span>袁珂案:“其腹化為此神”,藏經(jīng)本和太平御覽卷七八引同。王逸《章句》:“傳言女媧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說文》媧:“古之神聖女,化萬物者也?!闭f萬物都是女媧所造。 從文字上考證,南方民族往往與蛇聯(lián)系到一起。比如蠻:“南蠻,蛇穜。從蟲?聲。”;閩:“東南越,蛇穜。從蟲門聲?!?span>《說文》為什么蠻和閩都稱為蛇種,但部首屬于“蟲”?蟲字來歷,就是模仿蝮蛇臥于地的姿態(tài),但是蟲部包括了各種動物。蟲:“一名蝮,博三寸,首大如擘指。象其臥形。物之微細,或行,或毛,或蠃,或介,或鱗,以蟲爲象。凡蟲之屬皆從蟲。”而《說文》對巴的解釋為:“蟲也。或曰食象蛇。象形。凡巴之屬皆從巴。”巴就是傳說中能吞象的巨蛇,巴字中的一橫,就是指示蛇吞下去的東西。徐鍇曰:“一,所吞也。指事。”段注:“蟲也,謂蟲名?;蛟皇诚笏?。山海經(jīng)曰: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象形?!?/span>女媧蛇身,可見正是南方民族的傳說,而且很可能與巴有密切關(guān)系。 除了有濃厚神秘色彩的神話之外,女媧的身份還有另一種說法,就是涂山氏之女。《史記·夏本紀》索隱引《系(世)本 》:“涂山氏名女媧”。這位涂山氏之女,據(jù)說是禹的妻子?!渡袝じ尢罩儭氛f禹“娶于涂山”,《常志》“禹娶于涂山,辛壬癸甲而去,生子啟,呱呱啼,不及視,三過其門而不入室,務(wù)在救時——今江州涂山是也,帝禹之廟銘存焉?!倍蓬A(yù):“巴國有涂山,禹娶于涂是也?!?span>《讀史方輿紀要》卷六九引 關(guān)于涂山的位置,前人有不少爭議?!端?jīng)注·卷三十三·江水一》:(巴郡江州)“江之北岸,有涂山,南有夏禹廟、涂君祠,廟銘存焉。常璩、瘐仲雍并言禹娶于此。余案群書,咸言禹娶在壽春當涂,不于此也。”若在離西羌很遠的地方找,又依據(jù)漢晉以下注家的材料,說涂山并不在巴,是沒有說服力的。我們可以找到更早的證據(jù)?!秴问洗呵铩ひ舫跗罚骸坝硇泄?,見涂山氏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待禹于涂山之陽。女乃作歌曰:候人兮猗!實始作南音。周公及召公取風焉 ,以為《周南》、《召南》。”《詩》中《周南》有汝、漢,《召南》有江、沱,在這一區(qū)域找涂山便只有巴的涂山了。《史記·六國年表·序》:“禹興于西羌”,娶于涂(巴)的話是很合理的。 川江流域早有新舊石器時代遺存,可見巴地歷史久遠,而女媧正是上古時代巴人所傳的神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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