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寒溫之爭的試金石(上接第34期)
金元以來,寒溫之爭一直持續(xù)不休,直至今天仍然如此。所謂寒溫之爭,是指用藥以寒涼為主,還是以溫熱為主的不同觀點,其前提則是主張火熱病多發(fā),還是虛寒病多發(fā),由此才引發(fā)用藥寒熱的分歧。亦即疾病發(fā)生的大多數(shù)、大趨勢究竟是什么?這才是寒溫之爭的關鍵。雖然見仁見智,互不相讓,但孰是孰非,終歸應該有一個真相。 寒涼派劉完素主張“六氣皆從火化”,滋陰派朱丹溪倡導“陰常不足,陽常有余”,加上溫病學派的影響,都強調(diào)火熱病癥的多發(fā)性、普遍性,甚至宣揚“萬病皆火”論,至今仍有很大市場;張景岳主張“陽非有余,陰亦不足”;火神派則主張“陽常不足,陰常有余”,“陽虛之證十之七八,陰虛之證十無二三。”兩派針鋒相對,爭得難以開交。試看: 吳天士曾治族弟坦公之尊堂40歲,患嘔吐,“以證論,不過一停飲耳?!比弧搬t(yī)家萬病皆云是火,一見嘔吐,更云有火,動以黃連投之?!眳鞘锨昂笾辽倥c十個名醫(yī)過招,“有議附子大毒,不宜服者,……甚至全不知醫(yī)者,亦隨聲附和,戒其勿用附子?!睜幍谩皫子麌I出心肝”。“其中證變多端,費盡苦心,竭盡精力,而且擔驚受恐,為彼救活,漸次收功。忽又惑于前之名醫(yī),幾復殺之。且三殺之,而余三救之?!标P鍵在于寒溫之爭,“每投藥之際,輒如此辯論一番,幾欲嘔出心肝。”足見當時爭論何等激烈。 又治“潛口一仆人,患傷寒已半月余矣。初起發(fā)熱,歷兩醫(yī)皆用發(fā)表藥,共五六劑,熱總不退。繼更一名醫(yī),見其胸膈脹悶,有一塊作痛,云前藥俱錯,此是傷食,日用枳殼、厚樸、神曲、山楂、麥芽、柴胡之類,已服十余劑,更劇。今則唇紫燥裂出血,又有兩醫(yī)人各出主見,其一要用石膏五錢、黃連一錢。又一醫(yī)人云,不如大黃五錢,一下而愈?!薄皻v數(shù)醫(yī),服半月藥,未曾錯撞著一味對證藥,所謂藥傷更難醫(yī)也?!眳鞘险J為,“證乃寒中太陰脾經(jīng),亦甚易認。計二十日前,曾經(jīng)歷五醫(yī),俱是表表著名者,不知何故,絕無一人認得是陰證,醫(yī)至將死,而后待余以峻劑參、附救之。既救活,又群議余好用參、附,獨不識諸君絕不好用桂、附,而單好人死也耶?”(《吳天士醫(yī)話醫(yī)案集》)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火神派名家都曾有過這種與溫病派激烈爭辯的經(jīng)歷,在吳門溫病學派占據(jù)主導地位的江浙一帶,吳天士、鄭重光(素圃)理所當然的顯得“不合時宜”,大多時候處于少數(shù)派地位,試看《吳天士醫(yī)話醫(yī)案集》、鄭重光《素圃醫(yī)案》即知,乃至吳天士發(fā)出“曲高者和必寡,道高者謗偏多”的感慨。究竟哪種觀點更符合實際?現(xiàn)在鄭欽安提供了陰陽判定的標準,用陰陽辨訣衡量一下,問題自然可以解決。我們也可以看出,吳門溫病派之所以傾向寒涼,很多時候是因為誤認假熱、陰火為實火、陽證,自然“萬病皆火”了,其源蓋出于不識陰陽辨訣之義。鄭欽安曾經(jīng)大聲疾呼:此“真千古流弊,醫(yī)門大憾也?!?/span> 關于寒溫之爭想到一段公案,滬上名醫(yī)陳蘇生(1909~1999),早年拜鐘符卿等名醫(yī)為師,“向守其師承輕淡之術”,亦即吳門輕清學派,懸壺不久已有聲名。但其34歲時,姨丈家中先后三人罹患傷寒,陳氏自己先以“輕淡之術”“擋了一個頭陣”,毫無寸功。后遍請中西“大名醫(yī)”,結果皆以病亡告終。一年之內(nèi),“經(jīng)歷了三次教訓”,他深感負疚,決計再訪名師。后結識祝味菊,“聽得許多聞所未聞的見解”,茅塞大開,遂以35歲之年執(zhí)弟子禮于祝氏門下,每晚到祝師家,質疑問難,并將師生問答整理成《傷寒質難》一書,成為祝氏入門傳人。按說,陳老先生為祝氏入門傳人,應該對陰陽至理認識得不錯。誰想到此老晚年竟然說出,“重陰重陽只是一種宗教觀念,始終是一場糊涂官司。擅用溫補者自然強調(diào)陽重,擅用滋陰者自然強調(diào)陰重”(《陳蘇生醫(yī)集篡要》)。這話未免糊涂,似乎陰陽可以隨性而定,全無客觀標準了。關鍵恐怕還是沒掌握好陰陽辨訣的真諦,自然分不清究竟是陰虛還是陽虛了。陰陽辨訣可以說是寒溫之爭的試金石。
作者學習欽安學說之后,首先分清陰陽,方覺真正會看病了,“此處下手,便是高一招法”,這要歸功于對陰陽辨訣的感悟,《靈樞》中提到“明于陰陽,如惑之解,如醉之醒?!贝_實感同身受,辨病認證如同增加了一雙慧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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