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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批：天子者日也。日而借光于螢火，不成其為日矣。后人以孔明在蜀，耿耿如長(zhǎng)庚之照一方。夫長(zhǎng)庚，則固勝于螢光百倍也。 李肅說呂布一段文字，花團(tuán)錦簇。凡勸人背叛、勸人弒逆，是最難啟齒之事；今偏不說出，偏要教他自說，妙不可言。 奸在君側(cè)者，除之貴密、貴速。董卓上表以暴其威，是不密也。頓兵以觀其變，是不速也。何進(jìn)不知當(dāng)密，卓則知之，而故為不密；何進(jìn)不知當(dāng)速，卓則知之，而故為不速：其意以為如是而何進(jìn)必死，內(nèi)亂必作，夫然后乘釁入朝，可以惟我所欲為耳。此皆出李儒之謀，儒亦智矣。乃勸卓收呂布為腹心，又何愚而失于計(jì)也！殺一義父，拜一義父，為其父者，不亦危乎？卓不疑布，布亦不慮卓之疑己，無謀之人，固不足怪。儒自以為智，而慮不及此，哀哉！ 玄德結(jié)兩異姓之弟，而得其死力；丁原結(jié)一異姓之子，而受其摧殘。其故何也？一則擇弟而弟，弟其所當(dāng)?shù)埽灰粍t不擇子而子，子其所不當(dāng)子故也。觀呂布，益服關(guān)、張之篤義；觀丁原，益嘆玄德之知人?！?br> 且說曹操當(dāng)日對(duì)何進(jìn)曰：“宦官之禍，古今皆有；但世主不當(dāng)假之權(quán)寵，使至于此。若欲治罪，當(dāng)除元惡，但付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cái)∫??！薄久珚A批：所見大勝本初。兩人優(yōu)劣俱在于此?！俊举椕寂?極是?！俊緷O眉批：所見大勝本初，兩人優(yōu)劣已見于此?！俊剧娒寂亨恚ú伲┰埔奏恚ㄈ纾┓凑?，囗如此?！亢芜M(jìn)怒曰：“孟德亦懷私意耶？”操退曰：“亂天下者，必進(jìn)也。”進(jìn)乃暗差使命，密詔星夜往各鎮(zhèn)去。 卻說前將軍鰲鄉(xiāng)侯西涼刺史董卓，【贄眉批：如此等人，常有好相，所以至今好相者極多也?！肯葹槠泣S巾無功，朝議將治其罪，因賄賂十常侍幸免，【毛夾批：賄賂十常侍之人，安能殺十常侍？】【漁眉批：賄賂十常侍之人，如何能殺十常侍？】后又約托朝貴遷他顯官，統(tǒng)西州大軍二十萬，常有不臣之心?！举椕寂杭樾??！渴菚r(shí)得詔大喜，【鐘眉批：奸雄?！奎c(diǎn)起軍馬，陸續(xù)便行。使其婿中郎將牛輔守住陜西，自己卻帶李傕、郭汜、張濟(jì)、樊稠等，提兵望洛陽(yáng)進(jìn)發(fā)。卓婿謀士李儒曰：“今雖奉詔，中間多有暗昧。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順，大事可圖?！薄久珚A批（漁眉批）：何進(jìn)暗發(fā)密詔，李儒乃欲顯上表章，明明要激成內(nèi)亂?！俊举椕寂捍巳艘嗤ā！俊剧娒寂杭俟珴?jì)私，往往如此?！孔看笙?，遂上表。其略曰： 竊聞天下所以亂逆不止者，皆由黃門常侍張讓等侮慢天常之故。臣聞?chuàng)P湯止沸，不如去薪；潰癰雖痛，勝于養(yǎng)毒。臣敢鳴鐘鼓，入洛陽(yáng)，請(qǐng)除讓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贄眉批：是大奸雄文字。】 何進(jìn)得表，出示大臣。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薄久珚A批（漁眉批）：欲去狐鼠，乃召豺狼。確論?！窟M(jìn)曰：“汝多疑，不足謀大事。”【贄眉批：何進(jìn)不聽好人之言，真奴才也。如此人若何不敗！】盧植亦諫曰：“植素知董卓，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禍患，不如止之勿來，免致生亂。”【鐘眉批：鄭泰、盧植藥石之言，惜何進(jìn)堅(jiān)拒不聽?！窟M(jìn)不聽，【贄眉批：獨(dú)有何進(jìn)可與謀大事，不枉食君祿也？】鄭泰、盧植皆棄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鐘眉批：君子見幾而作?！窟M(jìn)使人迎董卓于澠池，【鐘夾批：澠池，縣名?！孔堪幢粍?dòng)?！久珚A批：先上表以示威，復(fù)按兵以觀變，皆李儒之謀也。】【漁眉批：先上表以示威，復(fù)按兵以觀變，皆李儒計(jì)也?！?br> 張讓等知外兵到，共議曰：“此何進(jìn)之謀也。我等不先下手，皆滅族矣！”乃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長(zhǎng)樂宮嘉德門內(nèi)，入告何太后曰：“今大將軍矯詔召外兵至京師，欲滅臣等，望娘娘垂憐賜救！”太后曰：“汝等可詣大將軍府謝罪?！弊屧唬骸叭舻较喔?，骨肉齏粉矣。望娘娘宣大將軍入宮，諭止之，如其不從，臣等只就娘娘前請(qǐng)死?！薄剧娒寂菏Ｊ糖捎?jì)?！刻竽私翟t宣進(jìn)?！久珚A批：婦人誤事如此?！窟M(jìn)得詔便行，主簿陳琳諫曰：“太后此詔，必是十常侍之謀，切不可去。去必有禍?！薄久珚A批：智哉陳琳。】進(jìn)曰：“太后詔我，有何禍?zhǔn)拢俊痹B曰：“今謀已泄，事已露，將軍尚欲入宮耶？”曹操曰：“先召十常侍出，然后可入?！薄久珚A批：真應(yīng)變之策?！俊緷O眉批：二語的是萬全之策，奈何進(jìn)不依，可恨?！窟M(jìn)笑曰：“此小兒之見也?！久珚A批：好個(gè)大人?！课嵴铺煜轮畽?quán)，十常侍敢待如何！”【贄眉批：陳琳、袁紹，曹操俱有定見，何進(jìn)鹵莽不用，宣其臨也?！俊剧娒寂宏惲?、袁紹、曹操俱有定見，何進(jìn)囗（甚）鹵莽囗（也）。】紹曰：“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護(hù)從，以防不測(cè)?！薄緷O眉批：也是不得已而思其次?！坑谑窃B、曹操各選精兵五百，命袁紹之弟袁術(shù)領(lǐng)之。袁術(shù)全身披掛，引兵布列青瑣門外，紹與操帶劍護(hù)送何進(jìn)至長(zhǎng)樂宮前。黃門傳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將軍，余人不許輒入?！睂⒃B、曹操等都阻住宮門外。何進(jìn)昂然直入?！久珚A批：可謂大將軍八面威風(fēng)?！俊緷O眉批：大將軍八面威風(fēng)?！俊剧娒寂旱湶贿h(yuǎn)矣?！恐良蔚碌铋T，張讓、段珪迎出，左右圍住，進(jìn)大驚?！举椕寂汉芜M(jìn)固是奴才，不足惜也，然亦董后之報(bào)，此天道貌岸然好還之一證也?！孔寘柭曍?zé)進(jìn)曰：“董后何罪，妄以鴆死？國(guó)母喪葬，托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輩，我等薦之天子，以致榮貴。不思報(bào)效，欲相謀害。汝言我等甚濁，其清者是誰？”【毛夾批：〈左傳〉曰：“惟無瑕者可以戮人?！焙芜M(jìn)謀殺董后，其罪亦與十常侍等?！俊举椕寂阂嗾f得是?！俊緷O眉批： 何患無辭。】【鐘眉批：責(zé)得是?！窟M(jìn)慌急欲尋出路，【毛夾批：至此而欲尋出路，真小兒之見也。】宮門盡閉，伏甲齊出，將何進(jìn)砍為兩段。【贄眉批：何進(jìn)者，正所云可憐不足惜者也?！俊剧娒寂汉芜M(jìn)死不足惜?！亢笕擞性?shī)嘆之曰： 漢室傾危天數(shù)終，無謀何進(jìn)作三公。幾番不聽忠臣諫，難免宮中受劍鋒?！举椕寂捍藢?shí)錄也，可稱詩(shī)史?！俊剧娒寂簩?shí)錄。】 讓等既殺何進(jìn)，袁紹久不見進(jìn)出，乃于宮門外大叫曰：“請(qǐng)將軍上車！”讓等將何進(jìn)首級(jí)從墻上擲出，【毛夾批：身不能上車而行，頭乃得逾墻而出，還算逃得一半?！啃I曰：“何進(jìn)謀反，已伏誅矣！其余脅從，盡皆赦宥。”袁紹厲聲大叫：“閹官謀殺大臣！誅惡黨者前來助戰(zhàn)！”何進(jìn)部將吳匡便于青瑣門外放起火來。袁術(shù)引兵突入宮庭，但見閹官，不論大小，盡皆殺之?！久珚A批：勢(shì)必至此。然則又何必召外兵耶？】【贄眉批：快事。】【漁眉批： 暢快?！吭B、曹操，斬關(guān)入內(nèi)?！緷O眉批：此時(shí)董卓在哪里？】趙忠、程曠、夏惲、郭勝四個(gè)，被趕至翠花樓前，剁為肉泥。宮中火焰沖天。張讓、段珪、曹節(jié)、侯覽將太后及太子并陳留王劫去內(nèi)省，從后道走北宮。時(shí)盧植棄官未去，見宮中事變，擐甲持戈，立于閣下。遙見段珪擁逼何后過來，植大呼曰：“段珪逆賊，安敢劫太后！”段珪回身便走。太后從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久珚A批：國(guó)舅逾墻，止剩一頭；太后跳窗，得保全身：猶幸矣。】【贄眉批：盧植可用?！繀强餁⑷雰?nèi)庭，見何苗亦提劍出?？锎蠛粼唬骸昂蚊缤\害兄，當(dāng)共殺之！”【漁眉批：其事不明?！勘娙司阍唬骸霸笖刂\兄之賊！”苗欲走，四面圍定，砍為齏粉。紹復(fù)令軍士分頭來殺十常侍家屬，不分大小盡皆誅絕，【鐘眉批：盡誅十常侍家屬，誰人不快！】多有無須者誤被殺死?！久珚A批：此時(shí)胡子大得便宜?！俊举椕寂捍藭r(shí)胡子甚僥幸也。】【漁眉批： 此是無須劫。后十六國(guó)時(shí)殺滅胡種，凡隆準(zhǔn)大鼻者皆遇害，又是大鼻劫?！坎懿僖幻婢葴鐚m中之火，請(qǐng)何太后權(quán)攝大事，遣兵追襲張讓等，尋覓少帝?！久珚A批：孟德舉動(dòng)畢竟不同?！俊緷O眉批：袁紹、孟德二人舉動(dòng)俱得大囗?！?br> 且說張讓、段珪劫擁少帝及陳留王，冒煙突火，連夜奔走。至北邙山，約二更時(shí)分，后面喊聲大舉，人馬趕至。當(dāng)前河南中部掾吏閔貢，大呼“逆賊休走！”張讓見事急，遂投河而死。帝與陳留王未知虛實(shí)，不敢高聲，伏于河邊亂草之內(nèi)。軍馬四散去趕，不知帝之所在。帝與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饑餒，相抱而哭。又怕人知覺，吞聲草莽之中。【毛夾批：寇則伏莽，帝亦伏莽，為之一嘆?！俊剧娒寂禾煜滤拼耍锜o樂乎為君?！筷惲敉踉唬骸按碎g不可久戀，須別尋活路?！庇谑嵌艘砸孪嘟Y(jié)，爬上岸邊。滿地荊棘，黑暗之中不見行路。正無奈何，忽有流螢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飛轉(zhuǎn)?！久珚A批（漁眉批）：】【贄眉批：此時(shí)螢火蟲亦功臣也?！俊緷O眉批： 日而借光于螢，尚成其為日哉！】【鐘眉批：微物也有忠心?！垦讋⒅畡?shì)，昔如日月，今為螢光，火德衰矣。陳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也！”遂隨螢火而行，漸漸見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岡邊見一草堆，帝與王臥于草堆之中?！久珚A批：竟為草頭皇帝矣?！坎荻亚懊媸且凰f院。莊主是夜夢(mèng)兩紅日墜于莊后，【毛夾批（漁眉批）：兩紅日正應(yīng)陳留亦為帝之兆。】【鐘眉批：囗囗夢(mèng)。】驚覺，披衣出戶。四下觀望，見莊后草堆上紅光沖天，然則螢光相隨，【毛夾批：直以光引光耳?！炕琶ν暎瑓s是二人臥于草畔。莊主問曰：“二少年誰家之子？”帝不敢應(yīng)。陳留王指帝曰：“此是當(dāng)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亂，逃難到此。吾乃皇弟陳留王也?！薄举椕寂菏?。】【漁眉批： 此時(shí)據(jù)理還不該直說?！俊剧娒寂汗皇青磬磬恚ǖ軇傩郑?。】莊主大驚，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見十常侍賣官嫉賢，故隱于此?！薄久珚A批：崔烈此弟頗勝于兄。】【漁眉批：映帶得好。】遂扶帝入莊，跪進(jìn)酒食。 卻說閔貢趕上段珪，拿住問：“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必曀鞖⒍潍暎瑧翌^于馬項(xiàng)下，分兵四散尋覓，【鐘眉批：段珪逆賊宜殺示眾?！孔约簠s獨(dú)乘一馬隨路追尋。偶至崔毅莊，毅見首級(jí)，問之，貢說詳細(xì)。崔毅引貢見帝。君臣痛哭。貢曰：“國(guó)不可一日無君，請(qǐng)陛下還都?！薄举椕寂菏恰！看抟闱f上止有瘦馬一匹，備與帝乘。貢與陳留王共乘一馬，【毛夾批：帝曰萬乘，王曰千乘，大夫亦曰百乘。今一帝、一王、一臣，止共騎得二馬，可嘆。】【漁眉批：帝萬乘，王千乘，大夫百乘。君臣三人共騎二馬，好看好看?！侩x莊而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楊彪、左軍校尉淳于瓊、右軍校尉趙萌、后軍校尉鮑信、中軍校尉袁紹，一行人眾，接著車駕。君臣皆哭。先使人將段珪首級(jí)往京師號(hào)令，【贄眉批：是?！苛?yè)Q好馬，與帝及陳留王騎坐，【毛夾批：細(xì)?！俊緷O眉批：敘事甚細(xì)?！看氐圻€京。先是洛陽(yáng)小兒謠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百)邙?！薄剧娒寂和{已囗?！恐链斯麘?yīng)其讖?！久珚A批：后來帝癈為王，王反為帝，所謂“帝非帝，王非王”耶。此時(shí)只應(yīng)得末一句，那知后來卻應(yīng)在首二句耶。】車駕行不到數(shù)里，忽見旌旗蔽日，塵土遮天，一枝人馬到來，百官失色，帝亦大驚。袁紹驟馬出問：“何人？”繡旗影里，一將飛出，厲聲問：【漁眉批：厲聲便勢(shì)頭不好?！俊疤熳雍卧?？”【毛夾批：不答袁紹，竟問天子，氣質(zhì)便來得不好?！康蹜?zhàn)栗不能言。陳留王勒馬向前，叱曰：“來者何人？”卓曰：“西涼刺史董卓也?！薄久珚A批：董卓至此時(shí)始來，皆李儒之計(jì)也?！俊緷O眉批：廢立之關(guān)在此。卓至此時(shí)方來，皆李儒之計(jì)也。】陳留王曰：“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鐘眉批：陳留王囗?！孔繎?yīng)曰：“特來保駕。”陳留王曰：“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贄眉批：陳留王亦大通，但此時(shí)袁本初在也，何無一言？可疑，強(qiáng)疑?！孔看篌@，慌忙下馬，拜于道左。陳留王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并無失語?！久珚A批：獻(xiàn)帝此時(shí)，頗強(qiáng)人意，何后來倦憊之甚也？】【贄眉批：陳留王固好，卓亦識(shí)人，亦奸雄也?！孔堪灯嬷?，【漁眉批：不該奇之，應(yīng)該懼之?！恳褢褟U立之意。是日還宮，見何太后，俱各痛哭。檢點(diǎn)宮中，不見了傳國(guó)玉璽?！久珚A批：為后文孫堅(jiān)得璽伏線?！俊緷O眉批：是大關(guān)鍵?！?br>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剧娒寂哼@等行事便囗露囗囗。】卓出入宮庭，略無忌憚。后軍校尉鮑信來見袁紹，言：“董卓必有異心，【鐘眉批：兩人俱囗囗事。】可速除之?！薄久珚A批：若欲除之，不如勿召。既已召之，欲除則難矣?！拷B曰：“朝廷新定，未可輕動(dòng)?！薄举椕寂阂嗍?。】鮑信見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議?！薄緷O眉批：非不從，無可奈何耳。】信自引本部軍兵，投泰山去了。董卓招誘何進(jìn)兄弟部下之兵，盡歸掌握，私謂李儒曰：“吾欲廢帝立陳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無主，不就此時(shí)行事，遲則有變矣。來日于溫明園中，召集百官，【鐘眉批：卓與儒亦一時(shí)之雄，惜其用之不正矣?！恐I以廢立，有不從者斬之。則威權(quán)之行，正在今日?！薄举椕寂鹤颗c儒亦一時(shí)之雄也?！俊緷O眉批：“指鹿”二字，賊臣供伏。】卓喜。 次日，大排筵會(huì)，遍請(qǐng)公卿。【漁眉批：飛馬邀酒，好看?！抗浣詰侄?，誰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園門下馬，【毛夾批：妝模做樣，可惡可惡。】【贄眉批：奸雄，奸雄！】帶劍入席?！剧娒寂盒∪藲忄恚！烤菩袛?shù)巡，卓教停酒止樂，乃厲聲曰：“吾有一言，眾官靜聽?！北娊詡?cè)耳。卓曰：“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xué)，可承大位。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為何如？”【毛夾批：鳴鐘鼓入洛陽(yáng)，不是來殺十常侍，特來癈皇帝耳?！俊举椕寂杭樾?，奸雄！】【漁眉批： 此句話從何處得來，何諸人不聞而卓獨(dú)聞？原請(qǐng)你來誅十常侍，不曾請(qǐng)你來廢立皇帝?！俊剧娒寂杭樾叟e事，必借個(gè)大題目以塞眾口，好（如）先君密詔所云是也?！恐T官聽罷，不敢出聲。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于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發(fā)大語？天子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汝欲為篡逆耶？”【毛夾批：此時(shí)此人不可少?！俊举椕寂喝魺o此人，幾不成朝廷，不必以成敗論也。】【漁眉批： 此時(shí)此人斷不可少。】【鐘眉批：此時(shí)若囗（無）丁原，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br> 卓視之，乃荊州刺史丁原也。卓怒叱曰：“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劍，欲斬丁原。時(shí)李儒見丁原背后一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fēng)凜凜，手執(zhí)方天畫戟，怒目而視?！久珚A批：先從李儒眼中虛畫一呂布?！鸫颂幭葘戧??！俊緷O眉批：先從李儒眼中虛畫出一個(gè)呂布來。也在人背后。先寫戟?！俊剧娒寂亨恚ê茫┊嬍帧！坷钊寮边M(jìn)曰：“今日飲宴之處，不可談國(guó)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薄举椕寂豪钊宕笸?。李儒的是可兒?！俊剧娒寂豪钊宀觳紕?dòng)靜，故為此囗（緩）兵話?！勘娙私詣?，丁原上馬而去。卓問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盧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宮。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惡三千余條，故霍光告太廟而廢之。今上雖幼，聰明仁智，并無分毫過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參與國(guó)政，又無伊、霍之大才，何可強(qiáng)主廢立之事？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薄久珚A批：正論侃侃，不愧為玄德之師?！俊举椕寂嘿┵┱摗！俊剧娒寂罕R植侃侃而論，詞嚴(yán)義正。】卓大怒，拔劍向前，欲殺植。侍中蔡邕、議郎彭伯諫曰：“盧尚書海內(nèi)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弊磕酥?。司徒王允曰：“廢立之事，不可酒后相商，另日再議?！薄久珚A批：王允此時(shí)，胸中已有成算。】【贄眉批：此人已有主張矣?！俊緷O眉批： 王允此時(shí)想已有成算?！俊剧娒寂和跛就揭延兄鲝??！坑谑前俟俳陨?。 卓按劍立于園門，忽見一人躍馬持戟，于園門外往來馳驟。【毛夾批：又從董卓眼中虛畫一呂布?！俊緷O眉批：又從董卓眼中虛寫出一個(gè)呂布來。先只寫戟，此添寫馬。】卓問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義兒，姓呂，名布，字奉先者也?！久珚A批：在李儒口中，方實(shí)敘出呂布姓名。】主公且須避之！”【毛夾批：添此一句，張皇之極。】【贄眉批：此時(shí)自不可少呂奉先也?！孔磕巳雸@潛避。【鐘眉批：此時(shí)甚得力于呂布?！看稳?，人報(bào)丁原引軍城外搦戰(zhàn)。卓怒，引軍同李儒出迎。兩陣對(duì)圓，只見呂布頂束發(fā)金冠，披百花戰(zhàn)袍，擐唐猊鎧甲，系獅蠻寶帶，縱馬挺戟，隨丁建陽(yáng)出到陣前?！久珚A批：又雙從董卓、李儒眼中實(shí)寫一呂布。○看他先寫狀貌，次寫姓名，次寫妝束；先寫戟，次寫馬，次寫冠帶袍甲：都作三層出落，妙。】【漁眉批：此處冠帶袍甲一齊都寫出來。】建陽(yáng)指卓罵曰：“國(guó)家不幸，閹官弄權(quán)，以致萬民涂炭。爾無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廢立，欲亂朝廷！”【贄眉批：正論，自不可少。】【鐘眉批：丁建陽(yáng)正論自囗（不）可少。】董卓未及回言，呂布飛馬直殺過來。董卓慌走，建陽(yáng)率軍掩殺。卓兵大敗，退三十余里下寨，聚眾商議。卓曰：“吾觀呂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慮天下哉！”【贄眉批：奸雄！奸雄！】帳前一人出曰：“主公勿憂。某與呂布同鄉(xiāng)，知其勇而無謀，見利忘義?！久珚A批：二語說盡奉先?！俊緷O眉批：二語呂布定評(píng)?！磕硲{三寸不爛之舌，說呂布拱手來降，可乎？”【鐘眉批：又壞了囗囗?！孔看笙?，觀其人，乃虎賁中郎將李肅也。卓曰：“汝將何以說之？”肅曰：“某聞主公有名馬一匹，號(hào)曰‘赤兔’，日行千里?！久珚A批：此處輕輕略贊一句?！宽毜么笋R，再用金珠，以利結(jié)其心。某更進(jìn)說詞，呂布必反丁原，來投主公矣?！弊繂柪钊逶唬骸按搜钥珊?？”儒曰：“主公欲取天下，【漁眉批：欲取天下四字在李儒口中道出，可見教董卓無道者，皆李儒也。】何惜一馬！”【毛夾批：看他翁婿二人口口穩(wěn)取天下，煞是可笑。】卓欣然與之，【毛夾批：今不惜名馬，后獨(dú)惜愛妃，何也？】更與黃金一千兩、明珠數(shù)十顆、玉帶一條。 【鐘眉批：金珠、玉帶、良馬，止換一呂布，呂布卻亦值錢?！?br> 李肅赍了禮物，投呂布寨來。伏路軍人圍住。肅曰：“可速報(bào)呂將軍， 有故人來見?！避娙藞?bào)知，布命入見。肅見布曰：“賢弟別來無恙？”布揖曰：“久不相見，今居何處？”肅曰：“現(xiàn)任虎賁中郎將之職。聞賢弟匡扶社稷，不勝之喜。有良馬一 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特獻(xiàn)與賢弟，以助虎威。”【毛夾批：且不說是董卓之馬，妙甚?！俊剧娒寂航桉R做個(gè)話柄，便好引他?！坎急懔顮窟^來看。果然那馬，渾身上下火炭般赤，無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zhǎng)一丈，從蹄至項(xiàng)高八尺， 嘶喊咆哮，有騰空入海之狀?！久珚A批：從呂布眼中方看出渾身上下好處，層次出落的妙○此馬將為云長(zhǎng)騎坐，故先于此處極寫，妙?！俊緷O眉批：絕妙馬贊。】后人有詩(shī)單道赤兔馬曰： 奔騰千里蕩塵埃，渡水登山紫霧開。掣斷絲韁搖玉轡，火龍飛下九天來。 布見了此馬，大喜，【毛夾批：極寫名將愛馬。】謝肅曰：“兄賜此龍駒，將何以為報(bào)？”肅曰：“某為義氣而來。豈望報(bào)乎！”布置酒相待。酒酣，肅曰：“肅與賢弟少得相見，令尊卻常會(huì)來?！薄久珚A批：妙在同鄉(xiāng)人口中稱“令尊”，必謂是姓呂之父矣。】【贄眉批：妙?！俊緷O眉批： 令尊二字開口便有機(jī)鋒?！坎荚唬骸靶肿硪?！先父棄世多年，安得與兄相會(huì)？”肅大笑曰：“非也！某說今日丁刺史耳?！薄久珚A批：妙，明明羞他。】【贄眉批：妙?！坎蓟炭衷唬骸澳吃诙〗?yáng)處，亦出于無奈?！薄久珚A批：等他自說，妙妙。】肅曰：“賢弟有擎天駕海之才，四海孰不欽敬？功名富貴，如探囊取物，何言無奈而在人之下乎？”【毛夾批：看他逼入去，惡極?！俊举椕寂豪蠲C亦用得?！俊剧娒寂亨泶桃秽碇?。】布曰：“恨不逢其主耳。”【毛夾批：等他自說，妙妙。】【漁眉批：呂布處處皆開籬引犬。】肅笑曰：“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見機(jī)不早，悔之晚矣?！薄久珚A批：惡極。又逼入?！俊举椕寂壕渚浯蛑纳??！坎荚唬骸靶衷诔?，觀何人為世之英雄？”【毛夾批：等他先問，妙妙?！棵C曰：“某遍觀群臣，皆不如董卓?！久珚A批：疾入?！慷繛槿?，敬賢禮士，賞罰分明，終成大業(yè)?！薄剧娒寂禾澦f得出。】布曰：“某欲從之，恨無門路?！薄久珚A批：等他自說，妙妙?！棵C取金珠、 玉帶列于布前?！久珚A批：馬與金珠玉帶，分兩番取出，先后次序得妙。】布驚曰：“何為有此？”肅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公久慕大名，特令某將此奉獻(xiàn)。赤兔馬亦董公所贈(zèng)也?！薄久珚A批：至此方才說明。妙極?！俊举椕寂好C是干得事人。】【鐘眉批：囗干重之人有步可行?！坎荚唬骸岸绱艘姁郏硨⒑我詧?bào)之？”肅曰：“如某之不才，尚為虎賁中郎將；公若到彼，貴不可言?！辈荚唬骸昂逕o涓埃之功，以為進(jìn)見之禮?！薄久珚A批：等他自說，妙妙?！棵C曰：“功在翻手之間，公不肯為耳。”【毛夾批：惡極妙極。】【鐘眉批：更激之。】布沉吟良久，曰：“吾欲殺丁原，引軍歸董卓，何如？”【毛夾批：此句亦等他自說，惡極妙極?！棵C曰：“賢弟若能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但事不宜遲，在于速?zèng)Q?！薄久珚A批：得他自肯，便即催之?！俊举椕寂捍藭r(shí)布在肅掌上，憑他搖弄而已?！俊緷O眉批： 李肅說呂布一段，真花團(tuán)錦簇，凡勸人背叛，勸人弒逆，是最難啟的事。今偏不說出，偏要教他自說出來，絕妙好計(jì)?！坎寂c肅約于明日來降，肅別去。 是夜二更時(shí)分，布提刀徑入丁原帳中。原正秉燭觀書，見布至，曰：“吾兒來有何事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為汝子乎！”【毛夾批：然一堂堂丈夫，又何獨(dú)為董卓子乎。總是金珠赤兔在那里說話耳?！吭唬骸胺钕群喂市淖?？”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級(jí)，【鐘眉批：虧他下得手?！看蠛糇笥遥骸岸≡蝗?，吾已殺之?？蠌奈嵴咴诖耍粡恼咦匀?！”軍士散其大半。次日，布持丁原首級(jí)，往見李肅。肅遂引布見卓。卓大喜，置酒相待，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將軍，如旱苗之得甘雨也?！辈技{卓坐而拜之曰：“公若不棄，布請(qǐng)拜為義父。”【毛夾批：方殺一義父，又拜一義父。殺得容易，亦拜得容易?！俊举椕寂簳?huì)拜人為父者，會(huì)殺人也。卓能無懼乎？】【漁眉批： 呂布命中刑尅甚重，一拜為欠，就要傷損?！俊剧娒寂亨砀甘氯苏吣軞⑷耍ё苦恚▓?zhí)）迷不悟。】卓以金甲錦袍賜布，暢飲而散。卓自是威勢(shì)越大，自領(lǐng)前將軍事，封弟董旻為左將軍、鄠侯，封呂布為騎都尉、中郎將、都亭侯。 李儒勸卓早定廢立之計(jì)?！久珚A批：仍接敘到廢立事?！孔磕擞谑≈性O(shè)宴會(huì)集公卿，令呂布將甲士千余侍衛(wèi)左右。是日太傅袁隗與百官皆到。酒行數(shù)巡，卓按劍曰“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廟。吾將依伊尹、霍光故事，【毛夾批：特特引二故事，卻是從盧植口中學(xué)來，足見其胸中無物?！俊緷O眉批：他也跟著人說伊尹、霍光，可笑?！繌U帝為弘農(nóng)王，立陳留王為帝。有不從者斬！”【鐘眉批：囗尹、光為口實(shí)，囗卓大奸雄處?！俊举椕寂杭樾郏〖樾?！】群臣惶怖莫敢對(duì)。中軍校尉袁紹挺身出曰：“今上即位未幾，并無失德。汝欲廢嫡立庶，非反而何？”【毛夾批：勸召外兵者公也，今日罵董卓晚矣?！俊举椕寂寒吘故莻€(gè)有用的人?！俊緷O眉批： 勸召外兵者，公也，今日之罵晚矣。】【鐘眉批：袁紹明大義以正之。】卓怒曰：“天下事在我！我今為之，誰敢不從？汝視我之劍不利否？”袁紹亦拔劍曰：“汝劍利，吾劍未嘗不利！”【鐘眉批：英雄語。】?jī)蓚€(gè)在筵上對(duì)敵。【贄眉批：是個(gè)對(duì)手?！空牵?br> 丁原仗義身先喪，袁紹爭(zhēng)鋒勢(shì)又危。 畢竟袁紹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李贄總評(píng)： 董卓廢辯立協(xié)，雖為奸臣妄動(dòng)，此中實(shí)有因果，人自不察耳。何也?何后毒死王美人，其子董后育之，今陳留王是也。卻(恰)好董卓來立之，非董后之靈實(shí)式臨之乎? 董卓的是癡人。呂布父事丁原，既斬其頭而來矣，今又父事我，安保其異日不斬我頭而去乎?方大懼之不暇，乃大喜乎?癡人!癡人! 謔語曰：殺十常侍時(shí)，無須者多被枉殺，未知和尚讀至此，大叫曰：“可憐！可憐！”既而又曰：“此時(shí)胡子大興頭也?！甭?wù)邿o不絕倒。 一味自是，不聽人言，禍立至矣。世人不信，請(qǐng)看何進(jìn)便是樣子?！?br> 【鐘敬伯總評(píng)： 何進(jìn)鹵莽，不用善言，死固不足惜，然亦鴆殺董后之報(bào)。此天道好還之一驗(yàn)也。 董卓廢辨立協(xié)，明懷篡逆之心，假托先君密詔，以彈壓眾宦（官），卓真奸雄哉！ 呂布父事丁原，既忍殺原；又欲父事董卓，寧不忍殺卓乎？稍能反觀者，可推類而知也。不大懼，且大喜，董卓的是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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