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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毛批：以詞起，以詞結(jié)。】 ──調(diào)寄《臨江仙》 【毛批：人謂魏得天時、吳得地理、蜀得人和，乃三大國將興，先有天公、地公、人公三小寇以引之。亦如劉季將為天子，有吳廣、陳涉以先之；劉秀為天子，有赤眉、銅馬以引之。以三寇引出三國，是全部中賓主；以張角兄弟三人引出桃園兄弟三人，此又一回中賓主。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并入于秦。及秦滅之后，楚、漢分爭，又并入于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tǒng)天下，后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推其致亂之由，殆始于桓、靈二帝。【毛夾批：<出師表>曰：“嘆息痛恨于桓、靈。”故從桓、靈說起。桓、靈不用十常侍，則東漢可以不為三國。劉禪不用黃皓，則蜀漢可以不為晉國。此一部大書，前后應(yīng)照起。】桓帝禁錮善類，崇信宦官。及桓帝崩，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時有宦官曹節(jié)等弄權(quán)，【鐘眉批：中涓弄權(quán)便不是好消息。】竇武、陳蕃謀誅之，機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毛夾批：將說何進，先以陳、竇二人作引。】 建寧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溫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風驟起。只見一條大青蛇，從梁上飛將下來，蟠于椅上。【毛夾批（漁眉批：白蛇斬而漢興，青蛇見而漢危。青蛇、白蛇，遙遙相對。）○“惟虺惟蛇，女子之祥?！彼氯苏c女子一類也，故有此兆。】 【鐘眉批：怪物。】帝驚倒，左右急救入宮，百官俱奔避。須臾，蛇不見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壞卻房屋無數(shù)。建寧四年二月，洛陽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盡被大浪卷入海中。【毛夾批：水將滅火。】【鐘眉批：天變地變。】光和元年，雌雞化雄。【毛夾批：此兆尤切中宦官。以男子而凈身，則雄化為雌矣，以閹人而干政，則雌又化為雄也。】【漁眉批：雌化雄，此尤切宦官之兆。】【鐘眉批：人變物變。】六月朔，黑氣十余丈，飛入溫德殿中。秋七月，有虹見于玉堂。五原【鐘夾批：郡名。】山岸，盡皆崩裂。種種不祥，非止一端。【毛夾批：先說災(zāi)異，引起盜賊。】【贄眉批：亂世景象自是如此，不足為異。】【鐘眉批：炎（災(zāi)）變迭至，正天心仁愛靈帝，令其恐懼修省，不忍處絕之也。】帝下詔問群臣以災(zāi)異之由。議郎蔡邕上疏，以為霓墮、雞化，乃婦寺干政之所致，言頗切直。【毛夾批：首卷書以蔡邕起，以董卓結(jié)，蓋邕固一代文人也，使不失身董卓，則<三國志>當成于蔡邕之手，豈成于陳壽之手哉？】帝覽奏嘆息，因起更衣。曹節(jié)在后竊視，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于罪，放歸田里。后張讓、趙忠、封谞、段珪、曹節(jié)、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十人朋比為奸，號為“十常侍”。帝尊信張讓，呼為“阿父”。【毛夾批：有此張父，自然生出張角等兄弟三人來。】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亂，盜賊蜂起。 時鉅鹿郡有兄弟三人，【毛夾批：以此兄弟三人，引出桃園兄弟三人來。】一名張角，一名張寶，一名張梁。那張角本是個不第秀才，【毛夾批：脫儒冠而裹黃巾，負卻秀才名色。】因入山采藥，遇一老人，碧眼童顏，手執(zhí)藜杖，喚角至一洞中，以天書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術(shù)>，汝得之當代天宣化，普救世人；【鐘眉批：南華老仙原是正術(shù)。】若萌異心，必獲惡報。”【毛夾批：若無此句，人不肯信。】【贄眉批：原自說破。】【漁眉批：若無此一言，亦張角兄弟等類。】【鐘眉批：豫先說（破）。】角拜問姓名。老人曰：“吾乃南華老仙也?！毖杂?，化陣清風而去。【毛夾批（漁眉批：此事誰見來？張角是自言之），而人遂信之，正與篝火狐嗚一般伎倆。】角得此書，曉夜攻習，能呼風喚雨，號為“太平道人”。【毛夾批：稱謂絕奇。】【贄眉批（鐘眉批）：今日白蓮教仿佛如此，可不有以禁止。】中平元年正月內(nèi)，疫氣流行，張角散施符水，為人治病，自稱“大賢良師”。【毛夾批：名號愈出愈奇。】角有徒弟五百余人，云游四方，皆能書符念咒。次后徒眾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大方萬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稱為將軍。【毛夾批：書符念咒，只好遣鬼為將，奈何以人為將乎！稱“道人”，稱“師”，又稱“將軍”，名號愈出愈奇。】【漁眉批：名號愈出愈奇。】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毛夾批：造語不通之極。如此秀才，宜其不第也?！饾h將興，有赤帝、白帝之奇讖；漢將亡，有蒼天、黃天之妖言。赤、白、蒼、黃，二帝二天，正遙遙相映。】【贄眉批：好胡說。】【漁眉批：造語不通，宜其不第秀才?！饾h將興，有赤帝、白帝之讖；漢將亡，有蒼天、黃天之讖。赤白、蒼黃，二帝二天，遙遙相映。】又云：“歲在甲子，天下大吉?！?span style="color: rgb(0, 128, 128);">【鐘眉批：（俱）是訛（言）。】令人各以白土書“甲子”二字于家中大門上。青、幽、徐、冀、荊、揚、兗、豫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賢良師張角名字。【毛夾批：天子既呼張讓為父，天下又安得不奉角為師。】角遣其黨馬元義，暗赍金帛，結(jié)交中涓封谞，以為內(nèi)應(yīng)。【毛夾批：外寇必結(jié)連內(nèi)寇。】【贄眉批：來了。】【鐘眉批：張角只明（盟）異心，自當獲惡報矣。】角與二弟商議曰：“至難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順，若不乘勢取天下，誠為可惜！”【贄眉批：之字不通。一部具如此。】遂一面私造黃旗，約期舉事；一面使弟子唐州馳書報封谞。唐周乃徑赴省中告變。【毛夾批：中涓反作奸細，奸細反作首人，可見內(nèi)寇更惡于外寇。】【贄眉批：好個唐州。】【漁眉批：中涓反作奸細，奸細反作首人，內(nèi)寇更甚外寇。】【鐘眉批：好弟子！】帝召大將軍何進【毛夾批：引出何進。】調(diào)兵擒馬元義，斬之；次收封谞等一干人下獄。【毛夾批：何不便殺？】張角聞知事露，星夜舉兵，自稱“天公將軍”，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毛夾批：隱然鼎足，為三國引子。】【漁眉批：以三寇引出三國，是全部中賓主。以張角兄弟三人引出桃園兄弟三人。此又一回中賓主。】申言于眾曰：“今漢運將終，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順天從正，以樂太平?！?span style="color: rgb(0, 128, 128);">【鐘眉批：所謂“以道為念”“普救世人”者安在？。】四方百姓，裹黃巾從張角反者四五十萬。【毛夾批：本黃天而裹黃巾，煞是好笑。】賊勢浩大，官軍望風而靡。何進奏帝火速降詔，令各處備御，討賊立功。一面遣中郎將盧植、皇甫嵩、朱雋，各引精兵、分三路討之。【毛夾批：好。】 且說張角一軍，前犯幽州界分。幽州太守劉焉，【毛夾批（漁眉批）：一個姓劉的，引出一個姓劉的出來。】乃江夏竟陵人氏，漢魯恭王之后也。【毛夾批：魯恭王之后，引出中山靖王之后來。】當時聞得賊兵將至，召校尉鄒靖計議。靖曰：“賊兵眾，我兵寡，明公宜作速招軍應(yīng)敵。”劉焉然其說，隨即出榜招募義兵。榜文行到涿縣，引出涿縣中一個英雄。【毛夾批：方入此卷正文。先是一個英雄。】【漁眉批：從榜文生來無跡。】那人不甚好讀書，【毛夾批：便于不第秀才不同。】【 贄眉批：不樂讀書便是英雄矣。】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于色。素有大志，專好結(jié)交天下豪杰。【鐘眉批：大英雄（好）手眼！交結(jié)天下豪杰，便不消（）嗶讀書。】生得身長八尺，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中山靖王劉勝之后，漢景帝閣下玄孫，【毛夾批：可知蜀漢是正統(tǒng)。】姓劉名備，字玄德。【漁眉批：與此處大書特書，就明以正統(tǒng)歸之。】昔劉勝之子劉貞，漢武時封涿鹿亭侯，后坐酎金，失侯，【毛夾批：漢武時宗廟祭禮，命宗藩俱獻金助祭。金色有不佳者，輒削其封。】因此遺這一枝在涿縣。玄德祖劉雄，父劉弘。弘曾舉孝廉，亦嘗作吏，早喪。玄德幼孤，事母至孝。【毛夾批：然則昭烈之事母，勝于高宗之事父矣。】家貧，販屨織席為業(yè)。【毛夾批：漢武用主父偃計，削弱宗藩，以致光武起于田間，昭烈起于織席，可勝嘆哉。】家住本縣樓桑村。其家之東南，有一大桑樹，高五丈余，遙望之重重如車蓋。相者云：“此家必出貴人?！?span style="color: rgb(255, 0, 0);">【毛夾批：只為此一株桑，遂使南陽八百株桑不能獨樂其樂。】【漁眉批：桑質(zhì)原具經(jīng)綸作用，故伊尹以之生，玄德以之興。】玄德幼時，與鄉(xiāng)中小兒戲于樹下，曰：“我為天子，當乘此車蓋。”【毛夾批：漢高微時，見始皇帝從曰：“丈夫不當如是耶？”正與此合。】【 贄眉批：自然露出。】【漁眉批：此句疑人附會。】【鐘眉批：少年即有大致。】叔父劉元起奇其言，曰：“此兒非常人也！”【鐘眉批：阿叔塵埃中物色天子。】因見玄德家貧，常資給之。【毛夾批：好叔父。】【 贄眉批：好阿叔。】年十五歲，母使游學，嘗師事鄭 玄、盧植，與公孫瓚等為友。【毛夾批：以上是玄德一篇小傳。】及劉焉發(fā)榜招軍時，玄德年已二十八歲矣。 當日見了榜文，慨然長嘆。【毛夾批：此一嘆，嘆出無數(shù)大事來。】【漁眉批：長嘆便有撫脾之意。】隨后一人厲聲言曰：“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嘆？”【毛夾批：斗然而來。】【 贄眉批：是好兄弟。】【鐘眉批：英雄氣概。】玄德回視其人，身長八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毛夾批（漁眉批）：又引出一個英雄。】玄德見他形貌異常，問其姓名。其人曰：“某姓張，名飛，字翼德。世居涿郡，頗有莊田。賣酒屠豬，專好結(jié)交天下豪杰。【毛夾批：與玄德有同好。】【漁眉批：賣酒屠豬，不是田舍翁行徑；結(jié)交壯士，又是酒家屠兒行徑。敘述甚妙。】恰纔見公看榜而嘆，故此相問?！毙略唬骸拔冶緷h室宗親，姓劉，名備。今聞黃巾倡亂，有志欲破賊安民，恨力不能，故長嘆耳。”【 贄眉批：此三人氣魄原大。】飛曰：“吾頗有資財，當招募鄉(xiāng)勇，與公同舉大事，如何？”【毛夾批：畢竟有資財者易于舉大事。】【鐘眉批：玄德有翼德，生一右翼。】玄德甚喜，遂與同入村店中飲酒。正飲間，見一大漢，推著一輛車子，到店門首歇了，入店坐下便喚酒保：“快斟酒來吃，我待趕入城去投軍！”【毛夾批：斗然而來。】【漁眉批：又引出一個英雄。○敘三人相會，各一機屆，如畫。】玄德看其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 ；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毛夾批：又引出一個英雄?！饘懶孪扔鰪埞斡鲫P(guān)公，敘法參差有致。】玄德就邀他同坐，叩其姓名。其人曰：“吾姓關(guān)，名羽，字壽長，后改云長，河東解良人也。因本處勢豪倚勢凌人，被吾殺了，【毛夾批：頗與張翼德同性。】【 贄眉批：能殺倚勢欺人之豪霸便是圣人，便是佛，所以今日華夷并仰，老幼俱親也。】【漁眉批：此等殺人，便是萬事成靈根本。】逃難江湖，五六年矣。今聞此處招軍破賊，特來應(yīng)募?！毙滤煲约褐靖嬷崎L大喜。同到張飛莊上，共議大事。【鐘眉批：玄德有云長，生一左翼。】飛曰：“我莊后有一桃園，花開正盛 ；明日當于園中祭告天地，我三人結(jié)為兄弟，協(xié)力同心，然后可圖大事?！?span style="color: rgb(255, 0, 0);">【毛夾批：黃巾賊有三個姓張的弟兄，不如張翼德結(jié)兩個不姓張的弟兄較勝萬倍。但論兄弟不兄弟，何論姓張不姓張哉！】玄德、云長齊聲應(yīng)曰：“如此甚好。” 次日，于桃園中備下烏牛白馬祭禮等項。三人焚香再拜而說誓曰：“念劉備、關(guān)羽、 張飛，雖然異姓，既結(jié)為兄弟，則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鐘眉批：.....千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毛夾批：千古盟書，第一奇語。】【 贄眉批：發(fā)愿先已不同。】【漁眉批：千古盟書，有此正大否？】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誓畢，拜玄德為兄，關(guān)羽次之，張飛為弟。祭罷天地，復宰牛設(shè)酒，聚鄉(xiāng)中勇士，得三百余人，就桃園中痛飲一醉。【毛夾批：如此勝舉，值得一醉。】【 贄眉批：值得一醉。】來日，收拾軍器，但恨無馬匹可乘。正思慮間，人報有兩個客人，引一伙伴當，趕一群馬，投莊上來。【毛夾批（漁眉批）：來得湊巧。】玄德曰：“此天佑我也！”【 贄眉批：好兆頭。】【鐘眉批：...（以）天。】三人出莊迎接。原來二客乃中山大商：一名張世平，一名蘇雙，每年往北販馬，近因寇發(fā)而回。玄德請二人到莊，置酒管待，訴說欲討賊安民之意。二客大喜，愿將良馬五十匹相送；又贈金銀五百兩，鑌鐵一千斤，以資器用。【毛夾批：大是佳客。】【 贄眉批：二客大通。】【漁眉批：何不也附關(guān)、張末座？】【鐘眉批：二客亦。】玄德謝別二客，便命良匠打造雙股劍。云長造青龍偃月刀，【毛夾批：刀名奇。】又名“冷艷鋸”，【毛夾批：更新奇。】【 贄眉批：冷艷，名甚雅。】【漁眉批：好名色。】重八十二斤。張飛造丈八點鋼矛。各置全身鎧甲。共聚鄉(xiāng)勇五百余人，來見鄒靖。鄒靖引見太守劉焉。三人參見畢，各通姓名。玄德說起宗派，劉焉大喜，遂認玄德為侄。【毛夾批：方作關(guān)、張之兄，又作劉焉之侄。 】【 贄眉批：劉焉亦通。】 不數(shù)日，人報黃巾賊將程遠志統(tǒng)兵五萬來犯涿郡。劉焉令鄒靖引玄德等三人，統(tǒng)兵五百，前去破敵。【毛夾批：看他以五百敵其五萬。】玄德等欣然領(lǐng)軍前進，直至大興山下，與賊相見。賊眾皆披發(fā)，以黃巾抹額。當下兩軍相對，玄德出馬，左有云長，右有翼德，揚鞭大罵：“反國逆賊，何不早降！”程遠志大怒，遣副將鄧茂 出戰(zhàn)。張飛挺丈八蛇矛直出，手起處，刺中鄧茂心窩，翻身落馬。【毛夾批：極寫翼德。】【 贄眉批：此處形容關(guān)、張用勇也。】【漁眉批：祭長八矛的是鄧茂。】【鐘眉批：翼德首發(fā)市人。】程遠志見折了鄧茂，拍馬舞刀，直取張飛；云長舞動大刀，縱馬飛迎。程遠志見了，早吃一驚，【 贄眉批：此人還有些眼力。】措手不及，被云長刀起處揮為兩段。【毛夾批：極寫云長。龍刀、蛇矛，初發(fā)利市。】【漁眉批：祭青龍偃月刀的是程志遠。】【鐘眉批：云長發(fā)利市。】后人有詩贊二人曰：
眾賊見程遠志被斬，皆倒戈而走。玄德?lián)]軍追趕，投降者不計其數(shù)，大勝而回。劉焉親自迎接，賞勞軍士。次日，接得青州太守龔景牒文，言黃巾賊圍城將陷，乞賜救援。劉焉與玄德商議。玄德曰：“備愿往救之?！?span style="color: rgb(255, 0, 0);">【毛夾批：壯甚。】劉焉令鄒靖將兵五千，同玄德、關(guān)、張，投青州來。賊眾見救軍至，分兵混戰(zhàn)。玄德兵寡，不勝，退三十里下寨。【毛夾批：前以五百而大勝，此以五千而小卻，寫得變幻。若每戰(zhàn)必寫獲捷，便不成文字矣。】玄德謂關(guān)、張曰：“賊眾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取勝?！蹦朔株P(guān)公引一千軍，伏山左，張飛引一千軍，伏山右：鳴金為號，齊出接應(yīng)。【毛夾批：先寫關(guān)、張斬將，次寫玄德運籌，敘法亦參差有致。】【 贄眉批：此處形容玄德用謀也。】【漁眉批：關(guān)張以勇勝，玄德以謀勝。三人各露一斑矣?！?/span>【鐘眉批：玄德發(fā)利市。】次日，玄德與鄒靖引軍鼓噪而進。賊眾迎戰(zhàn)，玄德引軍便退。賊眾乘勢追趕，方過山嶺，玄德軍中一齊鳴金，左、右兩軍齊出，玄德麾軍，回身復殺。三路夾攻，賊眾大潰。【毛夾批：極寫玄德。直趕至青州城下，太守龔景，亦率民兵出城助戰(zhàn)。【毛夾批：帶寫青州戍兵一句好。】賊勢大敗，剿戮極多，遂解青州之圍。后人有詩贊玄德曰：
龔景犒軍畢，鄒靖欲回。玄德曰：“近聞中郎將盧植，與賊首張角戰(zhàn)于廣宗，備昔曾師事盧植，欲往助之。”【毛夾批：壯甚，義甚。】【 贄眉批：玄德大是。】【漁眉批：不忘師，壯甚壯甚。】于是鄒靖引軍自回，【鐘眉批：欲就盧植破賊，玄德應(yīng)（變）之權(quán)，鄒靖特守常耳。】玄德與關(guān)、張引本部五百人投廣宗來。 至盧植軍中，入帳施禮，具道來意。盧植大喜，留在帳前聽調(diào)。時張角賊眾十五萬，植兵五萬，相拒于廣宗，未見勝負。植謂玄德曰：“我今圍賊在此，賊弟張梁、張寶在潁川，與皇甫嵩、朱雋對壘。汝可引本部人馬，我更助汝一千官軍，前去潁川打探消息，約期剿捕。”玄德領(lǐng)命，引軍星夜投潁川來。【毛夾批：本來要助盧植，卻使轉(zhuǎn)助皇甫嵩、朱雋，敘法變幻。】時皇甫嵩、朱雋領(lǐng)軍拒賊，賊戰(zhàn)不利，退入長社，依草結(jié)營。嵩與雋計曰：“賊依草結(jié)營，當用火攻之?！?span style="color: rgb(0, 0, 255);">【 贄眉批：亦是。】【漁眉批：三國中頭一次用火攻。】遂令軍士每人束草一把，暗地埋伏。【鐘眉批：火攻之計...。】其夜大風忽起，【毛夾批：正與“呼風喚雨”相映作趣。】二更以后，一齊縱火，嵩與雋各引兵攻擊賊寨，火焰張?zhí)?，賊眾驚慌，馬不及鞍，人不及甲，四散奔走。殺到天明，張梁、張寶引敗殘軍士奪路而走。忽見一彪軍馬盡打紅旗，當頭來到，截住去路。【毛夾批：讀至此，必謂是玄德、關(guān)、張來矣，不意竟不是。奇絕。】為首閃出一將，身長七尺，細眼長髯，【鐘眉批：畫出一個生曹操，眉須都會動。】官拜騎都尉，沛國譙郡人也：姓曹，名操，字孟德。【毛夾批：忽然飛來。】【漁眉批：讀至此，只道劉關(guān)張來矣，不想竟不是?！鸪黾樾郏嵵亍?/span>】操父曹嵩，本姓夏侯氏，因為中常侍曹騰之養(yǎng)子，故冒姓曹。曹嵩生操，小字阿瞞，一名吉利。【毛夾批：曹操世系如此，豈得與靖王后裔、景帝玄孫同日論哉！】【漁眉批：世系如此，豈得與中山靖王之后同日而語哉？】操幼時，好游獵，喜歌舞，有權(quán)謀，多機變。操有叔父，見操游蕩無度，嘗怒之，【毛夾批：玄德之叔父奇其侄，曹操之叔父怒其侄：都是好叔父。】言于曹嵩，嵩責操。操忽心生一計，見叔父來，詐倒于地，作中風之狀。【 贄眉批：小賊便是弄手。】叔父驚告嵩，嵩急視之。操故無恙。嵩曰：“叔言汝中風，今已愈乎？”操曰：“兒自來無此??；因失愛于叔父，故見罔耳。”【毛夾批：欺其父、欺其叔，他日安得不欺其君乎？○玄德孝其母，曹瞞欺其父、叔，正邪便判。】【 贄眉批：便是奸雄。】【漁眉批：自幼便狡猾。○欺其父、欺其叔，安得不欺其君乎？】嵩信其言。后叔父但言操過，嵩并不聽。【鐘眉批：幼年便（搬）弄叔父如嬰兒，可見曹操奸雄，自小（已）然。】因此，操得恣意放蕩。時人有橋玄者，謂操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南陽何颙見操，言：“漢室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span style="color: rgb(255, 0, 0);">【毛夾批：二人皆不識曹操，曹操聞之亦不喜。】【漁眉批：安天下此人，亂天下亦此人。】汝南許劭，有知人之名。操往見之，問曰：“我何如人？”劭不答。又問，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span style="color: rgb(255, 0, 0);">【毛夾批：二語定評。】【 贄眉批：橋玄、何颙都讓許劭一頭地。】【漁眉批：治世能臣，亂世奸雄，此豈是治世耶？劭意在后一語，操喜亦在后一語。】操聞言大喜。【毛夾批：稱之為奸雄而大喜，大喜便是真正奸雄。】年二十，舉孝廉，【 贄眉批：曹操也曾舉孝廉，孝廉之名無人不可冒也。 今之春元諸公何必以此沾沾也，呵呵。】為郎，除洛陽北部尉。初到任，即設(shè)五色棒十余條于縣之四門，有犯禁者，不避豪貴，皆責之。中常侍蹇碩之叔，提刀夜行，操巡夜拿住，就棒責之。由是內(nèi)外莫敢犯者，威名頗震。后為頓丘令。【毛夾批：百忙中夾敘曹操一篇小傳，奇。】因黃巾起，拜為騎都尉，引馬步軍五千，前來潁川助戰(zhàn)。【漁眉批：方入正文。】正值張梁、張寶敗走，【漁眉批：遙接無痕。】曹操攔住，大殺一陣，斬首萬余級，奪得旗幡、金鼓、馬匹極多。張梁、張寶死戰(zhàn)得脫。操見過皇甫嵩、朱雋，隨即引兵追襲張梁、張寶去了。【毛夾批（漁眉批）：寫曹操忽然飛來，忽然飛去，奇絕。 】 卻說玄德引關(guān)、張來潁川，聽得喊殺之聲，又望見火光燭天。急引兵來時，賊已敗散。玄德見皇甫嵩、朱雋，具道盧植之意。嵩曰：“張梁、張寶勢窮力乏，必投廣宗去依張角。玄德可即星夜往助?！毙骂I(lǐng)命，遂引兵復回。【毛夾批：盧植遣助皇甫嵩、朱雋，皇甫嵩、朱雋又遣助盧植，敘法變幻。】到得半路，只見一簇軍馬，護送一輛檻車；車中之囚，乃盧植也。【毛夾批：更極變幻。】【漁眉批：奇幻。】玄德大驚，滾鞍下馬，問其緣故。植曰：“我圍張角，將次可破；因角用妖術(shù)，未能即勝。【毛夾批：張角妖術(shù)，在盧植口中虛敘一句，好。】朝廷差黃門左豐前來體探，問我索取賄賂。我答曰：“軍糧尚缺，安有余錢奉承天使？”左豐挾恨，回奏朝廷，說我高壘不戰(zhàn)，惰慢軍心。因此朝廷震怒，遣中郎將董卓來代將我兵，【毛夾批：先伏一筆。】【漁眉批：此處先伏董卓一筆。】取我回京問罪?！睆堬w聽罷大怒，要斬護送軍人，以救盧植。【毛夾批（贄眉批）：的是快人。】【漁眉批：快人?！?/span>【鐘眉批：老張每（）公憤。】玄德急止之曰：“朝廷自有公論，汝豈可造次？”【漁眉批：已見關(guān)、張粗細之分?！?/span>軍士簇擁盧植去了。關(guān)公曰：“盧中郎已被逮，別人領(lǐng)兵，我等去無所依，不如且回涿郡。”玄德從其言，遂引軍北行。 行無二日，忽聞山后喊聲大震。玄德引關(guān)、張縱馬上高岡望之，見漢軍大敗，后面漫山塞野，黃巾蓋地而來，旗上大書“天公將軍”。【毛夾批：真是意外出奇。】【漁眉批：更奇幻，使人側(cè)摸不著?！?/span>玄德曰：“此張角也！可速戰(zhàn)！”【毛夾批：玄德兩番往來，本要助戰(zhàn)，卻都未戰(zhàn)；今引兵欲回，本不想戰(zhàn)，卻反得一戰(zhàn)：敘法俱變?！?/span>】三人飛馬引軍而出。張角正殺敗董卓，乘勢趕來，忽遇三人沖殺，角軍大亂，敗走五十余里。三人救了董卓回寨。【毛夾批：本要助盧植，卻反救了董卓，變幻。○此回本敘劉、關(guān)、張，中間卻夾敘曹操，末后又帶出董卓，奇絕。】卓問三人現(xiàn)居何職，玄德曰：“白身?！弊可踺p之，不為禮。【毛夾批：可笑，可惡。】【 贄眉批：救命的是白身便輕之，若有爵位者殺之亦自甘心也，俗人可笑如此。】【漁眉批：因白身兩字，救命恩都忘了?！?/span>【鐘眉批：（聽）著白身，即救命之恩，亦遂不報，董卓真小人。】玄德出，張飛大怒曰：“我等親赴血戰(zhàn)，救了這廝，他卻如此無禮。若不殺之，難消我氣！”【漁眉批：見盧植受屈便要殺，見董卓無禮又要殺，快人。○此時殺卻，倒也干凈。】便要提刀入帳，來殺董卓。【毛夾批：見盧植受屈便要救，見董卓無禮便要殺，略無一毫算計。寫張翼德，真是當時第一快人。】【 贄眉批：快人快人。】正是：
畢竟董卓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李贄總評：最可笑者，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言也，如此胡說，只好欺罔下愚，真齊東野人之語也。 【鐘敬伯總評：奸邪亂世，每借天來造一不可窮究之說，以惑民心。張角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結(jié)交十常侍為內(nèi)應(yīng)，豈能欺天哉?適以自欺耳!萌此異心，應(yīng)獲惡報。南華老仙決不輕放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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