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縣城的居民大都住在沿縣城周邊的山溝里。圍繞縣城的大山根底有著自然形成的大小不等的溝豁,溝豁里擠滿了參差不齊,相互錯落的窯洞。這樣的溝里多則住有幾百戶人家,小則也是百戶人家,不亞于現(xiàn)在的小區(qū)。我家就住在靠近大山根底的一個土仡嶗里,那里住著七戶人家,土窯洞都是自己打的。我家便是其中的一戶。土窯洞雖然簡陋,但也經(jīng)濟實惠。有著寬大的院子,向陽的位置,雖然地點偏僻,但也逍遙自在,住自家的窯洞無需看房東的眉高眼底,不需要頻繁的搬家。吃著天然的泉水,種著自己的蔬菜悠閑自得,其樂融融。聽父親說這個土窯洞是當(dāng)時花了100元錢雇人打的,我就出生在這個土窯洞里。窯洞有窯洞的好處,冬暖夏涼。冬天每當(dāng)北風(fēng)呼嘯的夜晚,睡在土窯洞的熱炕上,聽那嗚嗚的風(fēng)聲是很愜意的感覺,每當(dāng)這樣的夜晚母親總是喃喃自語,今晚上尋吃的人都在那里住呀,可憐死了這樣的天氣可以凍死人的。下雪后大地的一起被雪包裹的圓圓潤潤的,一切都顯得臃腫的樣子,就連腦畔上的酸棗刺的枝條也變的粗壯了,那些被風(fēng)干了的酸棗在白雪的映襯下,更加鮮艷奪目了。在掃雪的時候我總會停下來望著那紅紅的酸棗,忍不住會撿起一塊土疙瘩甩上去打幾顆酸棗下來,揀一顆含進嘴里細(xì)細(xì)品嘗那酸甜的滋味。夏天每當(dāng)從驕陽似火的外面回來,便會迫不及待的睡在那土炕上的光席上一股涼爽的感覺立馬上會從頭到腳降了下來,那種騷熱難當(dāng)?shù)母杏X頃刻消失,你會感覺到體內(nèi)的熱氣隨著氣息漸漸散了出來。夏季是雷雨的季節(jié),每到這時父親便會拿著鐵锨,到窯洞的腦畔上,查看修補水路,防止雨水沖壞窯洞。不知什么時候窯頂上出現(xiàn)了一條筷子粗細(xì)的裂縫,母親老是為這個擔(dān)心,害怕有水從裂縫露出,但是擔(dān)心是多余的多少年了沒有過露水的想象出現(xiàn)。一次我揀起一塊土疙瘩,看見上面有一個螞蟻洞,看到那螞蟻洞在土疙瘩是不過是一個小點,根本不會觸及到土塊的安危,土塊不碎螞蟻洞就會安然無恙,我聯(lián)想到我們的窯洞不就是大山身上的一個蟻洞嗎,大山不倒窯洞不倒,窯洞和大山是一體的。我對母親說了這個道理,母親說倒也是啊,看來我是瞎操心了。在陰雨連綿的秋季,大地上的一切都是潮濕的,但在窯洞熱炕上是沒有這樣的感覺的,雨季的白天你可以安靜的坐在炕上看書,不必要擔(dān)心大人催你干活,聽著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浸沉在書中的故事里那種感覺妙不可言。雨季你可以盡情的玩,可以聽那老人講過去的故事,那是好美妙的時光哦。那一年政府來了工作人員把私家的窯洞都回收充公了,從那時起我們住自己的窯洞是要出房租的,好像不怎么貴,象征性的收點。(80年代政府落實政策返還了歷年的房租,窯洞歸還個人所有,這是后話)70年隨著父親工作的調(diào)動我們舉家離開居住多年的土窯洞,去了另外的一個縣城,那年我14歲。到了新的縣城我家租賃一孔土窯洞,比我家的小采光不好,時時要看房東的臉色說話,母親經(jīng)常要給房東陪笑臉,我有一種特別拘束的感覺,懂的了什么是寄人籬下的滋味。這時候我會想起我家的土窯洞,想那里的一切,伙伴,鄰居。那種思念是魂牽夢繞的,夢里經(jīng)常是在原來的地方。人突然離開多年居住的地方,就像照相機的快門閃斷,把那時的記憶像底片一樣的保存在腦海的記憶深處。感覺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刻骨。直到14年后我利用出差的機會回到了我的童年故地,我的第一個沖動就是去看看我家居住過的土圪撈,那孔土窯洞。到了縣城我站在體育場的邊沿,望著我家的土窯洞,一切還是老樣子變化不大,院子里的那顆槐樹已經(jīng)很粗壯了,窯洞住著一家農(nóng)村進城的做小買賣的婦女,我看著那條經(jīng)常出入的小坡路,好像沒有兒時那樣陡了,腦畔山是那座大山也感覺沒有兒時那樣高了,望著那山間的小路,像一條白色的繩索,委婉的在大山的腰身纏繞而過。那條小路是我兒時砍柴時走過無數(shù)次的小路。那條上學(xué)的小路已經(jīng)沒有了,被體育場擴建劈掉了,中學(xué)后面的山頂那個烽火臺還在,還是那樣的孤單的聳立著,默默地俯瞰著小城。土圪撈里兒時的鄰居伙伴都以各奔東西,身居他鄉(xiāng)了好在大山還在窯洞還在,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是啊一切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淡了去的,眼前的現(xiàn)實好像沒有記憶那種感覺了。但是我總算了了一宗多年的思緒了。我想無論時光怎樣流逝,但我那種記憶中的童年不會流逝的,就像一張發(fā)黃的老照片,我會不時的凝視回憶,會珍惜的保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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