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二屆小品展淺談當下篆隸創(chuàng)作的誤區(qū)-2（篆書字法）

攢菁堂 2025-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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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已就二屆小品展中的隸書作品字法錯亂進行解析，本文將就二屆小品展中的篆書作品進行解析，其中字法錯亂尤甚，較隸書作品有過之而無不及。首先聲明，本文對事不對人，僅限于討論作品，不涉其他。

中國漢字自甲骨文

大篆（商周金石文、戰(zhàn)國墨跡、古璽印文字等）

秦隸（簡）

漢隸、漢草、漢楷。同時，因平王東遷，原本周王室延用的“籀文”和宗周故地為秦人收用，秦人在此基礎(chǔ)上，將“籀文”進一步工藝化，最終演變?yōu)榍匦∽?。但因秦朝國祚只有區(qū)區(qū)十五年，小篆作為官方正體在歷史停留的時間不長，導(dǎo)致其字法系統(tǒng)相對不夠完備。

雖有“三倉”：李斯作《倉頡篇》、趙高作《爰歷篇》和胡毋敬《博學篇》，但其中的字數(shù)也只有3300字，遠不足于覆蓋當時所需文字。因為使用不便，所以除官方文告外，其余文字俱用秦隸，因為秦隸至少在戰(zhàn)國中期也相當成熟，且使用便利。東漢古文經(jīng)學宗師許慎根據(jù)前人字書，編撰《說文解字》，540部首，9353字，同時收錄傳抄古文。其收錄的古文多為六國古文，與秦文有差異。在青銅器和戰(zhàn)國墨跡未大量出土前，以《說文解字》為宗，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實在找不到更多可以《說文解字》對照的證據(jù)，尤其是明清時期。但是，因為《說文解字》在傳印過程中的訛誤，導(dǎo)致很多字的字法出現(xiàn)乖謬，不可照單全收。雖然在魏晉時期，當時的中央政府曾用古文、小篆和漢隸三種字體刻制《三體石經(jīng)》，對文進行規(guī)范，但因歷史久遠，多有遺失，后世更無法充分利用。然而，今天我們有幸看到大量的出土文字，完全可以校正《說文解字》之誤。況且隨著古文字研究的深入，古文字專家在幫我們破譯和校正文字，使得我們有充足的條件創(chuàng)作出更加優(yōu)秀的篆書作品。晚清篆書第二次復(fù)興（第一次復(fù)興是唐朝李陽冰），如果將清人的篆書作品作90分計，那么當下篆書作品最多只能達到30分。因為當下書壇習篆者基本未接受過系統(tǒng)的古文字教育，膚淺地認為篆書很簡單，只要依據(jù)《說文解字》，就可以創(chuàng)作作品。學習篆隸是有門檻的，門檻就是古文字。

二屆小品展中挑兩幅有代表性的篆書作品來分析，一作內(nèi)容為司馬遷的《孔子世家贊》，寫的是清代徐三庚的面貌，但僅得其皮毛，未得徐三庚篆書流美中兼具端莊大方之氣象。此作中以上字法實在錯亂不堪，完全不懂篆書。如“太”，古人多用“大”或“泰”作“太”；“仰”字，古人多用“卬”，因為“卬”本義就是抬頭；“向”在原文中為“鄉(xiāng)”，原文本用“鄉(xiāng)”通假為“向”，因為“向/嚮”是“鄉(xiāng)/郷”的孳乳字，如同先有“古”，后有“故”，所以古人用“古”通假“故”一樣。“留”上部本應(yīng)是“卯”，此作中上部寫成了“酉”的異體“丣”；“賢/賢”本從“又/攴”，從未有過從“父”的字法，而此作中從“父”；“自”本是“鼻”的象形，此字不管是甲骨文，還是金文和大篆，字法均相同，唯有漢篆中出現(xiàn)訛俗字法?！八?蓺”字在大篆和小篆中均作“埶”，此字可通假為“藝/埶”、“勢”、“褻”、“設(shè)”，古人未為“藝”單獨造字。

二作寫的是金文，文字內(nèi)容為《尚書伊訓(xùn)第四》節(jié)選。粗看，似乎不錯。仔細一看，完全是集字，字法來源有《大盂鼎》、《毛公鼎》、楚簡等，尚未“消化”。如“隹/唯”（《戍嗣鼎））、“元”（《虢叔旅鐘》）、“祀”（《鮮盤》）、“月”（《師旂鼎》）、“先”（《大盂鼎》）、“王”（《大盂鼎》）、“祗”（《中山篆》）、“見”（《郾侯旨鼎》）、“?！保ā兑▔亍罚?、“嗚呼”（《毛公鼎》）、“甸”（《包山簡》）等，還處于實臨向意臨過渡階段。另外，字法乖謬較多。如“總/總”在大篆中多用“恖”來通假，《上博簡》中就如此用，秦簡中亦如是?！傲摇弊?，在大篆中多用“剌”通假?！皸l”字在金文《吳王光鐘》和《郭店簡》中出現(xiàn)過。“儆”字未見于大篆，古人多用“茍”或“敬”通假?！吧痹诖笞泻艹Ｒ?，尤其是楚系簡牘。此作中作者用小篆改大篆，諸如此類的字還有很多，不一一列舉。大篆和小篆是不同時代的文字，其字法并不完全相同，不可胡亂改造。此作最大的問題在于小篆改大篆，此現(xiàn)象在明清至民國時期非常普遍，那是因為當時人們能見到的古文字資料極其有限，不得已而為之。然而，今天我們可見的古文字資料非常多，完全不必再學明清人那般改造。時代在進步，思想（維）也要進步，不能刻舟求劍。

綜上，學習篆書，首先就是通古文字，而不宜簡單集字。若集字等同于創(chuàng)作，那么這樣的創(chuàng)作可以三個月速成，何必每天苦練？當下的篆書創(chuàng)作最大的問題有三，一是訛錯字；二是小篆改大篆；三急于求成而集字意臨，導(dǎo)致“夾生”。不可迷信《說文解字》，因為其中約有50%的訛誤，需結(jié)合當下新出土的文字進行校正。原則上，如大篆中實在找不到，可以用大篆通假字來寫（在落款時注明出處），完全不必用楷法或訛誤的小篆字法逆推大篆字法。在臨帖的同時，需要讀書，通曉字法和字理，才是學習篆書的核心。若不明此理，終難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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