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想起當年孫同志畫的大餅

五一，到底該勞動還是悠閑過節(jié)日？因“勞動節(jié)”三個字既包含了勞動又是個節(jié)日，好像怎么做都不違和。

反正結婚后每年的五一我都沒閑著過，這一天到底該閑還是該忙，這事也就不糾結了。

今天我照例忙忙碌碌的。因上午沒空在家，就對孫同志說，你沒事就在家里督促那小子學習吧。

他說，我哪有空在家里？我還尋思帶著他回老家秧地瓜呢！

“你這人！在他，這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你不讓學習，還要帶著回老家干活？是怎么尋思的！”我朝他瞪眼，“是你那二分地的地瓜重要，還是孩子的前途重要？”

我這么地上綱上線，把他說笑了。我想起他曾講過自己的當年，中考迫在眉睫，那時候是報考小中專，因鄉(xiāng)試預選在榜，放學后就急著想在家復習功課，卻被父親強拉到了地里，急得流著眼淚插地瓜秧。

現(xiàn)在的他，在一定程度上成了當年父親的樣子。雖然現(xiàn)在并不是孩子急著學習，是他的媽媽急著要他學習。

被搶白之后，這位同志就不管不顧地、義無反顧地一個人回老家干活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又想起了當年的五一勞動節(jié)，他溫情脈脈地給我畫過的大餅。

話說，當年我們還不是同志的時候，我對他講起我的愛好，說我喜歡旅游，可很多地方都沒能去過。當時他信誓旦旦地說，我們來日方長，等以后我一定帶你去你想去的每個地方。

然后，我就帶著他畫的這個大餅，滿懷對來日的憧憬，和他進入了圍城。對此，現(xiàn)在還有一個說法，稱之為上了賊船。

即使結了婚，當年的我也還是滿腦子的風花雪月，全無柴米油鹽之概念。

結婚后的第一個五一，應該是二十六年前的勞動節(jié)，當時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每逢假期就刮起強勁的旅游之風。那時候我對他說，五一放假我們出去旅游吧。

五一勞動節(jié)對于農民來說，是個什么概念？是種花生或者秧地瓜的農忙時節(jié)。春種秋收，時節(jié)不待人，所以這樣的時候，老家的人都會緊張得就像投入了一場激烈的戰(zhàn)役中。

因為老家在農村，所以我們都是沒有土地的農民。而關于農活，孫同志又是經過父親從小就進行的嚴格訓練，所以七零后的他，樣樣農活都精通，他應該算是中國最后一代的農把式。

農民這個身份，不是社會給我們貼的標貼，而是深深烙在內心的印記。

這個印記就是，在緊張的農忙之時，家里人奮不顧身忙著收種，你卻選擇無視，去整些閑情逸致，心里會有罪責感的。

所以，那時候，結婚后的第一個五一勞動節(jié)，他仍然溫柔地對我說著來日方長。

以后的二三十年里，年年有五一，每逢五一必農忙。我再也沒提過五一旅游的事。每個五一，只要有空我都會背著他畫的那個虛幻的大餅，跟他一起回老家秧果子、種苞米、秧地瓜……

也不知道來日方長到底有多長，但時光的流逝確實能夠改變很多，對我，最大的改變就是，我已經對他畫的大餅無感了。當年那個飄在云端里的仙女，她已經在日復一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浸潤中，消磨掉了夢想的翅膀，失去了騰云駕霧的能力。

尤其到了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時代，現(xiàn)實所逼，連夢都沒權利做了，更別提什么自我，什么浪漫，什么遠方了。

現(xiàn)在過五一，即使他要帶我出去旅游我都出不去。那么他當年畫的這個大餅，現(xiàn)在想起來是個什么感覺？

現(xiàn)在想起那個已經被時光沖刷得褪色的大餅，在品味的時候還是覺得帶著歲月的余香，想起來內心仍會泛起一股柔情——因為，它會讓我記起我也曾經年輕過，我的愿望也曾經被認真迎合過，也我也算是曾經有過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