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語

風(fēng)雨添秋氣，花葉辭紛紛。

時節(jié)令如是，感知覺此身。

舉頭望三尺，叩心問天真。

若得本來面，何懼染紅塵。

注：春夢無痕，冬溪無人。

人話

或問，中國人有信仰嗎？復(fù)之曰，何謂信仰？吾族吾民對信仰有自己的理解，從心之正念曰信，舉首而慕遠曰仰，所孺慕之遠者，祖宗也。初廟曰祖，祀我先人，知此身之所來也；尊祖曰宗，效我前賢，明此心之所覺也。崇拜祖宗，不是簡簡單單地追尋血脈繁衍，而是超越此身，靈化于心，獲得第二生命，進而以至誠之意使身心圓融如一。故此，視天地為父母，感念恩賜，效法自然，明理尚德。此理，曰天理；斯德，乃是天理落諸于心也。

在我們的精神家園里，不是甘脂醇酒、華服廣廈、金玉美人，不是無窮無盡的縱樂高歌，而是綿綿瓜瓞、悠游麋鹿、逸飛流螢，是天生地養(yǎng)的安靜祥和。在天地與先人面前，我們是謙卑的，從不敢奢求太多，惟愿所得諸物能滋養(yǎng)此身，足矣。我們又是自尊的，因為堅信希賢希圣，必定能撥翳見真，從而開啟靈性之命。

甲骨文中，尊與卑不是一組相對的詞。尊，是雙手奉酒器以奠地；卑，是一手持攴以為司也，其上之“田”，乃是祭司之面具，而攴是代天授民之憑證。造字之初，尊卑與貴賤良莠并不相干，而是關(guān)乎信仰，同樣的顯貴通達。在漫長的時光里，“尊”不斷往高處去，甚至一度曾經(jīng)在她的旁邊加了一個“阜”字，以示如山之崇；“卑”卻日漸往低處來，最后被奪去了“攴”，只留得甲下之手，淪為執(zhí)事。

與尊卑幾乎同步被異化的還有另外一個詞，曰下民，古早乃泛指上帝所屬之子民，是百姓，是萬方，是眾生，此后才分出三六九等，有人登高近天，有人匍匐伏塵，有人失去了獲取天理的資格，失去了正知正念的能力。正者，止于一也，那個“一”，是太初，是自然，是本該如此。

文字演化是思想流變之具象，追根溯源，不過是為了一窺先民之精神家園，從中汲取生命之泉，潔凈身心。于今來思，仰天而問，吾之信仰，尚存幾分本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