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一一摘自香襲書卷散文集《人間四季》

春天從最初的立春，經(jīng)過雨水的滋潤，和驚蟄的萌動，到了春分的繁茂，再淌過清明的河流，就到了最后一個節(jié)氣：谷雨。谷雨后，再過十五天，就該是立夏。谷雨，是春夏交替的口岸。

春天每經(jīng)過一個節(jié)氣，綠色便會多一重。谷雨時節(jié)，草木已是深綠。有了勁道的綠色，讓人愈加踏實。春天最真實的面孔，出現(xiàn)在生活中。剛開始立春時，我們需要費力尋找春的訊息，而到了谷雨，春天就把一個完整的面容，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

暮春，谷雨。柳綠茶青，春燕穿梭，杜鵑啼血，目當吐蕊，櫻桃紅了。好一派春季的景象，大自然一片生機。這時，整個世界是清新明亮的。谷雨時節(jié)的雨，是剔透的。

“谷雨前后，種瓜點豆。”鄉(xiāng)村的菜地里，大多是剛栽種下的菜秧。黃瓜，辣椒，茄子，豇豆，一應俱全都是小小的菜苗。

此時，“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狈疾莸厣?，綠蔭樹下，芳林深處，看一切植物，都仿若美人，清麗婉約，翩躚優(yōu)美，楚楚動人。一草一木皆動人，一寸芳草一寸心。我們與大自然的草木是相通的。

谷雨時節(jié)，鄉(xiāng)間山道兩旁的植物，在春天里吐趣，連帶親近它們的人，也生出了一些溫婉的柔情。那絲絲縷縷的情愫，在心間來回徘徊，春天的最后一個節(jié)氣，便更是想要珍惜。就怕錯過了，又是下一個季節(jié)。最是深情得人心，對草木，對人事。

“谷雨看花局一新”，谷雨節(jié)氣來時，古城襄陽下了一場雨。雨持續(xù)了一個白天，在午后時分，我們?nèi)チ私纪獾淖限眻@。谷雨時節(jié)的雨，是有著它特有的氣質(zhì)。

紫薇園是以園林文化為內(nèi)涵，里面種植著三百多種植物。入園，路邊的花草，就用它們茂盛的姿態(tài)歡迎著路人?！恫赊薄分械囊巴愣?，沿路都是。紫色的花串，綠色的藤徑，狹長的豆莢，在谷雨時節(jié)的一場雨中，有了壯士歸程，見草色念親人的傳說。

雨中行人稀少，我和幾位家人的說話聲，伴隨著雨聲，偶爾穿插著鳥兒飛過留下的鳴叫聲。紫薇園的花卉，在谷雨時節(jié)，是迷人的。紅的，黃的，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不同色彩，不同姿態(tài)，不同的名字，開在目光能夠觸及的土地上。

浮萍在谷雨時節(jié)，開始在水面生長。江面上新生的浮萍，還是幼小的。如錢幣大小的浮萍，星星點點散落在江面。岸邊一條停泊的木船，有了些年歲的痕跡。魚蝦，船槳，水鄉(xiāng)。

看著江面上浮萍隨著水波蕩漾，凡塵往事浮上心頭。人生如寄，多似浮萍。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一生中掙扎，起落沉浮，皆是未知。有如初生浮萍的升起，也有老去浮萍的沉沒。人人如此，歷經(jīng)一場沉浮不定的人生，然后歸于靜寂。

能夠在江面之上，長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也是快樂的。剛開始看它時，它還很小。沒過多久，再次路過看它，它已經(jīng)是占據(jù)了江面的很大一片位置。不擔心自己的幼小，只要有生長的能力，終會長出自己的氣勢。

布谷鳥的叫聲，是在催促人們趕緊趁著季節(jié)耕種。“清明下種，谷雨下秧?！苯纪獾奶镩g，鄉(xiāng)民們早就把水田灌上了水，只等到種子發(fā)芽，長成秧苗，就開始插秧。

《三字經(jīng)》中“稻粱菽，麥黍稷，此六谷，人所食?！钡竟?，小米，豆類，小麥，玉米，高粱，這是我們?nèi)粘Ｉ钪凶钪匾氖澄?。也因此，布谷鳥會催耕，它是擔心過了季節(jié)不耕種，將來的收成受到影響。“谷雨生百谷”，最是一年中播種的好時節(jié)。

桑樹上落著一只戴勝鳥，這時，蠶寶寶將要降生了。當桑葉繁茂，蠶寶寶應時而生。中國古代文明中，桑便是家園的代稱。房前屋后，尋一處栽種幾棵桑樹，就有了生活的保障。蠶吐絲，絲綢以它的輕柔和絲滑，改善著人們的生活。春蠶，桑樹，戴勝鳥。

前一段日子去古城的國家濕地公園長壽島，空地上的桑樹已經(jīng)冒出了許多的芽片。有的葉片已是寬大。老人告訴我，桑樹是很容易成活的樹木，并且桑葉長起來特別的快，足夠蠶寶寶們享用。小時候，到了這個季節(jié)，也會養(yǎng)一些蠶寶寶，每天用個紙盒帶著，沒事了就拿出來看看。

蠶寶寶吃桑葉，特別有趣。一點一點，肉乎乎的嘴巴蠕動著，桑葉便會被它們一點一點吃光。蠶寶寶會把桑葉吃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點莖脈。記得上學時，都會帶著它們，上課還會在課桌下偷看。那些陳年往事，每每到了季節(jié)，就會同著這個季節(jié)一起，浮現(xiàn)心頭。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說，"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脈動，今又雨其谷于水也……蓋谷以此時播種，自上而下也"，故此得名。

谷雨有三候：“第一候萍始生；第二候嗚鳩拂其羽；第三候為戴任降于桑。”是說谷雨后降雨量增多，浮萍開始生長，接著布谷鳥便開始提醒人們播種了，然后是桑樹上開始見到戴勝鳥。

古人在谷雨時節(jié)，有著食香椿，賞牡丹，采茶的風俗。“雨前香椿嫩如絲”，谷雨前的香椿，還是鮮嫩可口的。父親愛吃香椿，每到香椿發(fā)芽，母親就會買一把新鮮的回來，餐桌上就多了一道香椿炒雞蛋。

不遠處的采茶人，正忙著趕時節(jié)采摘谷雨茶。古書記載：谷雨前采茶，細如雀舌，曰：“雨前茶”。民間此時也是采茶，制茶，交易的好時節(jié)。雨前茶和明前茶一樣，講究的是時節(jié)。明前茶，是清明時節(jié)采摘的，雨前茶是谷雨時節(jié)采摘的。

明前茶和雨前茶，都是春季最好的茶。因其順應著時節(jié)氣候采摘，帶著春季節(jié)令的精氣神。泡一杯新茶，靜心潤肺，清香沁脾。再嘆一聲：“知己何需有？”人生的境界，便在不言而喻中。

雨菲芳草濕，谷雨更一新。再讀鄭板橋的《七言詩》，就有了真切的感受。“正好清明連谷雨，一杯香茗坐其間?！痹诠扔陼r節(jié)，品一杯谷雨茶，聽幾聲布谷聲，看幾叢浮萍生，也不枉來過春天最后的節(jié)氣：谷雨。

谷雨之后，就該立夏了。

寫在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