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馥香女士罹患癌癥，已經(jīng)于1994年逝世。因為參演了1987年版本的電視劇《西游記》，萬馥香在1980-90年代被人關(guān)注得更多些。對于萬馥香的身世，網(wǎng)上的文章很多，我隨手搜到一篇 [點擊右標題獲取全文→《歌劇<江姐>是怎樣出臺的》]。

上海音像公司1988年發(fā)行的盒帶封面，用了萬馥香的近照

 鑒于網(wǎng)上關(guān)于萬馥香的資料已經(jīng)足夠豐富，這里不再深談她。與媒體報道較多的萬馥香相比，另一位主演蔣祖繢是如何走上藝術(shù)之路的？她從何地來到空政？如何被選中主演《江姐》？似乎媒體挖得不多。前些年我倒是蠻好奇地查過，但無論是網(wǎng)絡文獻還是紙媒都查不到記載。

蔣祖繢飾演江姐的劇照

偶然網(wǎng)絡引擎，我發(fā)現(xiàn)了2016年上傳的三段騰訊視頻，是蔣祖繢的口述回憶?？雌弥?，蔣祖繢并非有些文章所言在加拿大定居而是在國內(nèi)一家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她雖然已經(jīng)84歲（片子似乎是2016年拍攝的），但精神狀態(tài)很好，思維清晰、言語準確，回憶演出《江姐》往事時很帶感情。

口述視頻中的蔣祖繢

蔣祖繢的父輩

 她的口述基本把我關(guān)心過的那些套路性話題都說清楚了。但《歌劇<江姐>首次公演內(nèi)幕》一文中提及的“家庭成份”一事，蔣祖繢并沒有多談。 短片里，蔣祖繢說她二哥是上海音樂學院作曲專業(yè)的，作品《廟會》曾經(jīng)在國際上獲獎。按照這個線索，我引擎出來蔣祖馨的名字。近一步搜索，看到了蔣先生妻子范術(shù)婉的文章，里面提到了蔣家的過去：

那年，紅軍經(jīng)過松番，蔣祖馨他們家是被革命的對象。消息傳來，上下皆驚。能藏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藏起來，只留下一個老傭人看家，其余的老老少少，都趕往萬縣躲起來。就在那一年，一位漂亮而有風度的公子，突然動了報國之念，收拾行裝，日夜兼程，趕考黃埔軍校，但是名落孫山。歸來時，途徑一小縣城，忽然被當?shù)匾晃挥忻呐咏O住了腳。這位沒有考中軍校的公子便是蔣祖馨和蔣祖繢的父親。那纏住了他們父親的女子是墻外一枝紅杏，路人競相攀折。這種情形，往往是有權(quán)勢的人，捷足先登。蔣祖馨的父親有大家子弟的派頭，被那女子綿綿如絲的柔情纏繞，頓生狹義之心，竟想解救這個所愛的女人，他想得太簡單了。那天夜里，無論月亮怎么圓，他們的夢也是圓不了，破門而入的一伙強盜，對他舉起比月光還要慘白的刀.....”蔣父罹難時，蔣祖馨五歲，他的哥哥九歲，蔣祖繢或許還不記事【注】。蔣母不顧一切地要看棺木里夫君的遺容，而后，就瘋了。她是讀書人家的小姐，通詩文，也能畫幾筆。丈夫死時的慘狀，給了她致命的打擊。

蔣家這樣的民國富豪建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精神病嚴重的蔣母不能像她的兒女那樣，以一種健康的心態(tài)進入陌生的社會，一夜之間，她淪為無產(chǎn)者。......她把問題看得很簡單：她窮了。她穿著打著補丁的衣衫，梳洗得那么干凈，還換上新做的鞋，像是趕集，一個人慌慌張張地往街上跑，迎面看見一位老嫂子，也不管認識不認識，拉住她，悄聲說：“蔣介石要回來了，這回可好了，等著吧”。把那位老嫂子驚得面如土色。......她逢人就說蔣介石要回來了，他真的要回來了。在經(jīng)歷精神病院、看守所多個往復來回后，她的病日益嚴重。如果不是她精神有毛病，作為正常人，總能識時務些。解放初期，她的大兒子積極參加社會主義建設，已經(jīng)是預備黨員了。她的二兒子是在國際上第一次獲獎的中國作曲家。她的寶貝女兒，是空政文工團的歌唱演員......如果她精神正常，是能夠看見兒女們各有前程，又獨領(lǐng)風騷的。

1960年的一天，就在蔣祖繢的大哥短暫出門那一會兒的功夫，他的朋友恰巧來家。這位朋友在客廳等待大哥的時候，蔣母從外頭回來，誰也說不清，老太太為什么會直勾勾盯著這位客人，她丟下小孫子，往外跑，嘴里叨叨咕咕，一錯腳，跑進了柴房。柴房里，未劈完的劈柴上，斜插著一柄板斧，老太太握住斧柄，拔出來，舉在頭頂，就這么沖出去，直奔大哥的朋友......雖然那位客人只是掛彩沒有致命傷，但向干部“行兇”的蔣母還是被警察銬走了。在1960年這個饑餓的年代，政府決定處決這個精神分裂的老人，她被槍斃了。

整理自《黑鋼琴 -我和蔣祖馨的故事》作者：范術(shù)婉，《中國作家.紀實》2006年 第1期

“六零后”注：按照蔣祖繢口述實錄視頻推測，蔣祖繢可能是1933年出生；按照蔣祖馨的生卒年份判斷，他的父親應該是1936年離世的

蔣祖繢與其他兩名江姐的扮演者萬馥香、鄭惠榮，曾在劉亞樓逝世不久聯(lián)名寫過一篇文章——《牢記您的教誨做紅色文藝戰(zhàn)士》，表達了三名女演員對劉司令關(guān)懷《江姐》劇組并關(guān)心她們成長的感念。雖然這定是組織安排的命題文章，但在那樣一個看重成份和家庭出身的年代，三名女高音得到了空軍司令的庇護，并有機會在空軍全力打造的大戲中擔當主演，其藝術(shù)水平以及政治成色因此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出身“很有問題”的文藝女兵感謝劉司令員的心愿是真實的。

劉亞樓觀看《江姐》后與演職員合影，劉的右邊是蔣祖繢，左邊是萬馥香

蔣祖繢的從藝之路

蔣祖繢繼承了媽媽秀美的容貌和聰慧的天賦，還在孩童時代她就表露出歌唱跳舞的天分，她也喜歡在人前表演。父親留下很多京劇唱片，讓她和兄長們獲得了藝術(shù)滋養(yǎng)，大哥在擺弄胡琴的時候常常會叫上妹妹一道玩兒，哥哥操琴妹妹開唱，蔣祖繢玩鬧著唱京劇不知不覺進入了聲樂的殿堂。

童年蔣祖繢在公園游覽留影

蔣祖繢1950年考入成都音專（即后來的四川音樂學院）學習聲樂。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政府發(fā)動學生參軍衛(wèi)國。蔣祖繢舍不得自己的聲樂專業(yè)，向同樣從藝的二哥蔣祖馨傾吐心事，二哥回信給他說“國家如果都沒了，妳還談什么音樂”，這話讓蔣祖繢毅然報名參軍。

在西南軍區(qū)時期的蔣祖繢

或許是她的文藝氣質(zhì)和歌唱功底都好，她沒有上前線而是被安排進了文工隊。隨著軍隊內(nèi)部的幾度機構(gòu)調(diào)整，1955年她和“她的團”整體歸入空政。1958年她所在的空政文工團建立歌劇團，愛演戲的蔣祖繢堅決地選擇去歌劇團。

蔣祖繢（左三）參與的女聲小合唱表演

蔣祖繢“考取”飾演江姐的資格

1963年空政文工團計劃排演《江姐》，團里凡是能唱的女同志都要選上一個劇中的歌段去試角色。蔣祖繢當時才結(jié)束產(chǎn)假，歌唱狀態(tài)并不理想、體型也比較糟糕，她挑了劇中江姐的唱段《孩子啊快接過紅旗打天下》試唱。也許初為人母的她對這段唱太有共鳴，剛唱了一段她就激動得唱不下去了，她想略微調(diào)整一下接著唱，哪知導演宣布她可以下去了。

歌劇《江姐》導演：陳沙

蔣祖繢很喜歡閻肅編寫的《江姐》劇本，也喜歡該劇很有民間戲曲元素的音樂風格。她非常希望能入選，但導演在沒等她唱完就做出的決定，她有些失落。她完全想不到，團里最終定下來的江姐扮演者，居然有她！......

《江姐》劇照：江姐（蔣祖繢飾）與獄友

 蔣祖繢如何塑造江姐的更多細節(jié)，可以看視頻▼▼▼

女聲獨唱與女聲合唱-萬馥香；

女聲獨唱與混聲合唱-蔣祖繢

空政歌劇《江姐》（1965年錄音在線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