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挺老的段子,一男子問他老婆今晚吃什么,老婆說有紅燒牛肉、香菇燉雞、鮮蝦魚板、最近很火的老壇酸菜、金湯肥牛,男子樂得差點蹦起來,趕緊問在哪在哪快端出來都要餓死了。
老婆說在柜子里,自己泡吧。 紅燒牛肉和紅燒牛肉“面”的區(qū)別,是個中國人都知道,感謝康師傅對中國肉牛保護做出的卓越貢獻,時至今日賣出去這么多方便面,居然沒有一頭肉牛遭到殺害! 上海的咖啡,就是一種叫“城市感”的東西的“紅燒牛肉面”。 我這個人女粉很少,所以可以甩開腮幫子說敞亮話也不怕得罪女粉,實際上我這種西部糙大漢也不指望那些,有不少女性對于城市生活的癡迷已經(jīng)到了很不理性的程度,給人感覺上男性這樣的要少得多。這種不理性已經(jīng)到了能夠非常絲滑的把紅燒牛肉面當紅燒牛肉的程度。 我曾經(jīng)寫過這個話題,寫完以后,女粉數(shù)量暴跌,這是我咎由自取。 但是紅燒牛肉面跟紅燒牛肉真的不是一個東西??! 這個是紅燒牛肉: 
這個是紅燒牛肉面: 
無論是價格、口感、香味、營養(yǎng)它都不是一個東西,盡管后者堅定地聲稱自己是跟前者有關(guān)系的,但是前者無論是出現(xiàn)在任何場合,都不會承認自己跟后者有關(guān)系。 這個就是上海的咖啡。 站在松江稍微偏遠一點的地方看上海,這個城市像極了蛾魔拉,我自己都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會莫名其妙變成一根鹽柱。海上吹過來的云會在黃浦江上面被城市的燈光染成光怪陸離的顏色,像一頭巨獸腆著的肚子擦過大地,隨時有可能把下面那些人類營造的脆弱建筑物壓成碎片。顏色一看就肯定不對勁的云就那么浩浩蕩蕩的奔向陸地遠處,脫離城市燈光后它們很快褪去光彩,重新隱沒在夜幕里。他們當然是形形色色多種多樣,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然而共同的特征是都喜歡盯著這一片五彩斑斕的云彩看,我都懷疑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把眼珠子長到頭頂上去。其中偶爾冒出來幾個叛逆的異類,很快就被淹沒在人的海洋里,連個泡都冒不起來。我無數(shù)次去外灘上面瞎逛,站在外灘上跟松江偏遠地方肯定是兩碼事,對面的陸家嘴看起來晶瑩剔透,頭頂上無比威壓的烏云這時候消失了,整個世界顯得美好而魔幻。像對面插入云端的大樓一樣,很多人都想要日天,說得文明點叫做“突破天花板”,我對此毫無興趣因此自然對這個場景一點觸動都沒有,因為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其實我本人就是個重度咖啡依賴癥患者,一天不讓我喝咖啡我就會變成某種猥瑣而危險的動物,但是好在我不挑,我喝咖啡主要是為了里面的咖啡因,而不是口感香味那些亂七八糟我搞不懂的東西。所以我到哪兒都隨身帶著一瓶不含糖、奶的速溶咖啡,有一次在中印邊境上某個鳥不拉屎的山口,我還干過直接把咖啡粉倒進嘴里然后塞一把雪咽下去的事情,你別說,口感相當?shù)莫毺?,建議大家也試一下。所以我十分清楚上海解封后第一反應是跑去買咖啡,絕對不是因為咖啡癮。真的有癮的人,身邊20米之內(nèi)絕對是有觸手可及的咖啡的,用不著買。這位解封后第一時間買咖啡的朋友,并不是對咖啡有癮,而是對買咖啡有癮。咖啡癮跟“買咖啡癮”也是兩種東西,跟紅燒牛肉和紅燒牛肉面的區(qū)別差不多。“買咖啡癮”是一種很奇怪的毛病,得了這個毛病的人依賴的絕對不是咖啡,而是有咖啡館的地方,我就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如果一個地方?jīng)]有咖啡館,他們就會垂頭喪氣郁郁寡歡,耷拉著腦袋不曉得干嘛;一旦出現(xiàn)了一個咖啡館,一束锃光瓦亮的光就會從他們的眼里射出來,整個人容光煥發(fā)、緊陳利落。我曾經(jīng)好多次拉著人跑去鳥不拉屎的地方,那種地方唯一有可能找到的咖啡就是那種塑料袋裝的含有大量糖和反式脂肪酸的東西,坦率的說連“康師傅”都不一定能夠確保找到,很可能找到的是“康帥博”。當他們終于看到城市的燈火的時候,整個人才會從康帥博的打擊中蘇醒過來,從蠻荒的恐懼感中恢復過來,整個人都活泛起來,像是恢復了生機的僵尸。隨著第一家咖啡館出現(xiàn),他們的眼睛里放射出光芒,像一束激光直勾勾的盯著咖啡館那種輝煌燈火中刻意營造出的一小片黑暗。那是咖啡館常見的裝修風格,我就不明白為什么不能把燈光弄亮堂點,LED仿造的白熾燈造型照著木頭桌椅,到處是深色背景,不知道還以為是魔法道具商店呢。我就看著這一束激光,然后一腳大油門直接毫不猶豫的離開。開玩笑呢,你要真的喜歡昏暗,喜歡木頭質(zhì)感,剛才原始森林里兩眼一抹黑你咋不激動?那人扭頭繼續(xù)錨定咖啡館,目光如炬,依依不舍,然而車子畢竟在跑,咖啡館在遠離他,目光也越來越暗淡,直到再也看不見咖啡館象征著熱門地段矯情裝飾與程序化格式化消費習慣洗腦的場景,目光才會熄滅,整個人重回疲軟。他們接受不了裝修得像個食堂或者教室亮堂堂的咖啡館,因為它本該如此昏暗矯情;他們接受不了咖啡館其實跟中國城市化生活沒什么關(guān)系,全國一家咖啡館都沒有也不影響中國的城市化;他們接受不了有著猩紅色云層的上海生活得并不好這個事實,能想出一萬種理由說服自己。“城市感”里面你是一個生活在現(xiàn)代城市的人,你擁有這個城市,它的一切便利都是為你服務的,它溫和友好彬彬有禮,你是享受它的人;城市生活不是這么一回事,你并不擁有這個城市,你是為城市里某些人提供便利的存在而已,它是一頭有著光怪陸離肚子的怪獸,你是服侍它的人。許多人身處后者,卻仰望前者,明明是為他人提供便利的人,卻幻想著自己在享受服務,明明在被巨獸碾壓,卻想象自己在日天,于是眼珠子就逐漸往頭頂上長了。咖啡,或者買咖啡,只是這種現(xiàn)實與想象中間的橋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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