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汪曾祺已經(jīng)出名許久了，應(yīng)作家聶華苓之邀，他參加一個國際寫作活動，他帶著自己畫的海棠送給聶華苓，上面還畫了一只蟲，上題一句：

解得夕陽無限好，不須惆悵近黃昏。

汪曾祺給大家做了一桌子菜，大家吃得高高興興，他給妻子施松卿寫信：

“不知道為什么，女人都喜歡我，真是怪事。

昨天董鼎山、曹又方還有《中報》的一個記者來吃飯。

我給他們做了鹵雞蛋、拌芹菜、白菜丸子湯、水煮牛肉，水煮牛肉吃得他們贊不絕口，曹又方抱了我一下。”

聶華苓原本叫汪曾祺'汪老’，到后面就直接叫'汪大哥’。

若覺人間不好玩，不妨讀讀汪曾祺。

01

賈平凹說：“汪是一文狐，修煉成老精。”

梁文道說：“像一碗白粥，熬得更好?！?/span>

沈從文說：“最可愛的還是態(tài)度，'寵辱不驚’！”

汪曾祺自己說：“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我希望使人的感情得到滋潤，讓人覺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詩意的?！?/span>

汪曾祺一生活得熱鬧，他生的時候，也很熱鬧，那天是元宵節(jié)，家家戶戶都在鬧元宵，他就在別人鬧元宵的時候來到世間。

汪家是一個大家族，房屋、家具、習(xí)慣，都是老的。

祖父是清朝末科“拔貢”，愛喝小酒，下酒菜是半個咸鴨蛋，喝完酒，就在屋里大聲誦讀唐詩：“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span>

小汪曾祺，就在祖父酒后吟誦的詩篇中長大。

他也教汪曾祺讀《論語》等書，教汪曾祺寫字，有時候祖父也會給汪曾祺一杯茶，是西湖龍井。

父親也是金石書畫樣樣精通，每逢春秋佳日，天氣晴和，他就打開畫室作畫。

汪曾祺喜歡看父親作畫，但見父親對著宣紙端詳半天，然后用筆桿或大拇指在紙上劃幾道，才開始畫，畫完了再看看，最后題字蓋章，掛在墻上，又反反復(fù)復(fù)仔細(xì)看。

三歲的時候，母親去世，汪曾祺就和父親一起睡。

有一次，汪曾祺脖子腫了，父親一看，原來長了'對口’（又叫砍頭瘡），父親趕緊帶著他去看郎中。

郎中看了看，麻利地找出一包手術(shù)刀，連麻藥都不打就準(zhǔn)備割，父親見狀，趕緊往汪曾祺嘴里塞一顆蜜棗。

只聽'呼’的一聲，'對口’就已經(jīng)割開了，嘴里的蜜棗吃完，又塞一顆，然后就回家了。

世間有趣的人不多，有趣的事也不多，一個人，要經(jīng)歷過很多很多，才能變得有趣。

汪曾祺比較幸運(yùn)，他的家人是有趣的，并沒有將他教成無趣的人，沒有將他教成醉心功名利祿的人。

02

上小學(xué)的時候，汪曾祺去上學(xué)，要經(jīng)過一條大街，放學(xué)回家時，他就在大街上東看看，西看看，店鋪、手工作坊、布店、醬園、雜貨店、爆竹店、燒餅店。

他也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銀匠做出一個小羅漢，到竹器廠看師傅怎么樣將一根柱子做成耙子，到車匠店看人家用硬木頭做出各種形狀的器物，，看燈籠鋪?zhàn)鰺艋\。

總之，有啥看啥，看啥都津津有味，百看不厭。

等到稍大一點(diǎn)，汪曾祺就學(xué)會了喝酒抽煙，他就和父親對坐飲酒，一起抽煙。

十七歲那年，汪曾祺在家里寫情書，父親就在一旁給他出主意，兩人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

父親對他說：“我們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1937年暑假后，汪曾祺輾轉(zhuǎn)借讀，每到星期天，上午就開始上街買東西，吃一碗脆鱔面或辣油面，或者吃一點(diǎn)豬油青韭餡餅。

面條細(xì)若銀絲，湯也很好。

多年后，汪曾祺還說，江陰的面，是做得最好的。

吃完后，再到書攤上買一點(diǎn)打折促銷的書，然后回學(xué)校。

到了下午，就躺在床上吃粉鹽豆，喝白開水。

至于學(xué)習(xí)？三角函數(shù)、化學(xué)分子式，都放在一邊，汪曾祺說“考試、分?jǐn)?shù)，于我何有哉？”

03

高中過后，汪曾祺最想考美專，其次是文學(xué)。

可是考哪個大學(xué)呢？

他聽說西南聯(lián)大學(xué)風(fēng)自由，學(xué)生上課考試都很隨便。

總而言之，可以自由發(fā)揮，不被課程束縛，于是就選擇了西南聯(lián)大。

后來他說：

“大部分同學(xué)是來尋找真理，尋找智慧的?！?/span>

“我尋找什么？”

“尋找瀟灑?！?/span>

當(dāng)時由于戰(zhàn)亂，西南聯(lián)大考試要到昆明，汪曾祺到了昆明，還沒考試，就得了一場嚴(yán)重的瘧疾，不得不住進(jìn)了醫(yī)院。

那一次高燒超過40℃，護(hù)士給他打強(qiáng)心針。

一看很嚴(yán)重，他問：“要不要寫遺書？”

護(hù)士嫣然一笑：“怕你燒得太厲害，人受不?。　?/span>

后來檢查結(jié)果出來，主要問題是惡性瘧疾，護(hù)士拿來注射劑。

他又問：“是什么針？”

護(hù)士答：“606”

聽見護(hù)士這么一說，他趕緊回道：“我生的不是梅毒，我從來沒有·····”

護(hù)士又一笑，還是給他打了606.

“606”勝利了，瘧疾漸漸好了，可是他又想趕緊出院，醫(yī)院實(shí)在太難熬了。

為啥呢？

因?yàn)獒t(yī)院規(guī)定他不能吃飯，只能吃藕粉和蛋花湯，這讓吃貨汪曾祺怎么受得了，請求出院，醫(yī)生不準(zhǔn)，他急了。

“我到昆明是來考大學(xué)的，明天就是考期，不讓我出院，那怎么行！”

考試那天，汪曾祺喝了一碗蛋花湯，晃晃悠悠走進(jìn)考場，考英語的時候，有一道題目是中文翻英語，中文是一段日記：“我刷了牙，刮了臉……”

最終，汪曾祺這個“學(xué)渣”不知“刮臉”怎么翻譯，就翻譯成“把胡子弄掉”！

考完了試，一點(diǎn)把握也沒有。

卻也不管，仍舊該怎么玩就怎么玩，該怎么吃就怎么吃。

04

發(fā)榜的時候，汪曾祺也忐忑著，可是一看，自己居然榜上有名。

他考上了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

他選了沈從文的課。

沈從文講課，說話聲音小，還一口湘西口音，沒有講義，想到哪里講哪里，經(jīng)常講一句話：

要貼到人物來寫。

那時候的西南聯(lián)大，教學(xué)環(huán)境差，教授的穿著也破破爛爛的，除了學(xué)識和文化，除了學(xué)術(shù)自由，什么也沒有。

教授聞一多穿一件早就過時了的夾袍，領(lǐng)子很高，袖子很窄；

朱自清的大衣破得不能再穿，就買了一件云南趕馬人穿的衣服披在身上，遠(yuǎn)看有點(diǎn)像一個俠客；

曾昭掄穿著一雙空“前”絕“后”的鞋，腳趾頭露在外面，鞋后跟爛了提不起來，只能半趿著。

汪曾祺在這里，日子過得也真的很瀟灑自由，他在西南聯(lián)大愛三樣?xùn)|西，一是美食，二是美酒，三是好書。

抽煙喝酒，搞得他牙口不好。

牙痛的時候，他就幸災(zāi)樂禍地想：我倒看你疼出一朵什么花來！甚至有時候牙痛到腮幫子腫得老高，他還能和別人談笑。

當(dāng)時昆明有一修女，是牙醫(yī)，汪曾祺攢了一些錢，想去拔牙，可是到了教堂門上寫著：修女因事離開昆明，休診半個月。

牙拔不成了，汪曾祺反而很高興。

拿著那筆拔牙的錢去館子里，要了一盤冷拼，四兩酒，美美地吃了一頓。

有錢了就去吃，就去喝，沒錢了就幫同學(xué)寫文章賺點(diǎn)小費(fèi)，然后繼續(xù)吃。

他幫別人寫的文章，聞一多看了，對那同學(xué)說：“你的報告寫得很好，比汪曾祺寫的還好！”

這話傳到汪曾祺的耳朵里，他偷偷的樂著。

05

汪曾祺喜歡讀書，有一個時期特別喜歡諾獎作家紀(jì)德。

他成天夾著一本紀(jì)德的書，坐在茶館里，一邊喝一邊讀，優(yōu)哉游哉的。

他也讀薩特的書，雖然當(dāng)時云里霧里，但終究還是受了影響。

讀大學(xué)時，汪曾祺有一個室友，兩人同睡一張木床，汪琪曾上鋪，室友下鋪。

室友是一個很規(guī)矩，很用功的人，準(zhǔn)時準(zhǔn)點(diǎn)睡覺。

汪曾祺卻是夜貓子，每天在圖書館里看一晚上書，天亮了才回到宿舍，等到回到宿舍的時候，室友已經(jīng)在樹下苦讀英文了。

半夜的時候，汪曾祺就拿起毛筆，開始記錄一些印象。

他不停地抽煙，有時候煙沒有了，就在地上撿一個長一點(diǎn)的煙蒂，點(diǎn)燃繼續(xù)抽。

有時候沒錢吃飯，他就臥床不起，同學(xué)見他十一點(diǎn)還不起床，就夾了一本字典來叫他：“起來，去吃飯?！?/span>

兩人將字典賣了，吃了飯，就躺在地上看天上的云，說一些虛無縹緲的胡話。

有一回聞一多看到汪曾祺精神頹廢，還痛批了汪曾祺一頓。

在西南聯(lián)大，他逃課、泡茶館，學(xué)習(xí)一塌糊涂，尤其是英語，大二考試還是0分，數(shù)學(xué)、體育也上不得臺面。

他是當(dāng)之無愧的學(xué)渣。

學(xué)科里唯有一樣，他特別拿手，那就是國文課，因此聞一多、沈從文都特別喜歡這個小伙子，作文滿分100分，沈從文給了他120分。

尤其是沈從文，對汪曾祺更加愛護(hù)有加。

他陪著沈從文一起逛寄賣行，舊貨攤，買耿馬漆盒，買火腿月餅。餓了，就到沈從文宿舍對面的小鋪吃一碗加一個雞蛋的米線。

有一回，汪曾祺喝得爛醉，坐在路邊。

沈從文以為是生病的難民，上前一看，居然是汪曾祺，不得不和幾個同學(xué)把汪曾祺扶回去，灌了好些釅茶，汪曾祺才清醒過來。

有些人有趣，生活就過得多姿多彩。

有些人沒趣，就抱怨生活無聊。

06

汪曾祺瀟灑，是真的瀟灑。

似乎不管什么樣的生活，他都總能“玩”，別人覺得好的，他在玩，別人覺得苦，我也在“玩”。

在西南聯(lián)大的時候，日軍轟炸機(jī)時常掃蕩，所有人都要“跑警報”，人家都往山里跑，因?yàn)樯嚼镫[蔽，還有防空洞，但他卻攥著一塊點(diǎn)心往松林里跑。

別人喊他跑反了，他邊跑邊喊：“沒反，松林里有松子吃，炸死總比餓死強(qiáng)?！?/span>

一個人“玩”到極致，就超越了苦中作樂，而是真正的灑脫。

但汪曾祺也吃過這份“瀟灑”帶來的苦楚。

在西南聯(lián)大時，汪曾祺由于違反了西南聯(lián)大的某些規(guī)定，最終連畢業(yè)證也沒有拿到。

1946年，西南聯(lián)大的老師同學(xué)們紛紛北歸，汪曾祺回到了上海。

到了上海的汪曾祺，舉目無親，工作無著落，每天飽受牙疼的折磨，他甚至想到自殺。

老師沈從文得知后，寫了一封長信，將他大罵一通，“你手中有一支筆，怕什么？”

他整天無所事事地逛皇后道、德輔道，活在在走廊上去看水手、小尚任、廚師打麻將。

那是一段無聊的日子。

后來，他在陽臺上堆著的一堆煤塊里，看到了一棵芋頭：

“沒有土壤。更沒有肥料，僅僅靠一點(diǎn)雨水，它，長出了幾片碧綠肥厚的大葉子，在微風(fēng)里高高興興地?fù)u曳著?！?/span>

他看到了生活的勇氣。

找到生活勇氣的汪曾祺，和黃永玉、黃裳一起泡咖啡館，談?wù)撐膶W(xué)藝術(shù)，組成”上海灘三杰“。

他們一起到巴金蕭珊夫婦家喝茶，看蕭珊表演功夫茶。

喝茶，玩，寫作，到地攤書店里看書。

1949年，第一本短篇小說集《邂逅集》由巴金主持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

07

楊麗萍說：

“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

有些是享受，

有些是體驗(yàn)，

有些是旁觀。

我是生命的旁觀者，

我來到世上，

就是看一棵樹怎么生長，

河水怎么流，

白云怎么飄，

甘露怎么凝結(jié)?！?/span>

汪曾祺這個人，他是生命的旁觀者，但又熱烈地投入到生活中去。

他快快樂樂地玩，高高興興地吃，隨遇而安地活。

“反右”運(yùn)動時，汪曾祺被打成“右派分子”，到張家口西山種樹。

走的那天，他給妻子留下一張紙條：“等我五年，等我改造好了就回來?！?/span>

種樹的時候，他要在石多土少的山頭用鋤頭刨坑，很累很苦，每天又是只吃兩個干饅頭，一個大腌蘿卜。

時間長了，覺得難以下咽。

怎么辦？

山上的酸棗熟了，摘酸棗吃。

草里有蟈蟈，就燒蟈蟈。

“蟈蟈要吃三尾的，腹大，多子，一會兒就能抓半筐，點(diǎn)一把火，把蟈蟈往火里一倒，劈劈剝剝，熟了，咬一口大腌蘿卜，嚼半個燒蟈蟈，就著饅頭吃，香啊”

那時候，汪曾祺已經(jīng)年近40了，每天干的都是重活臟活。

“扛170多斤重的麻袋，在木板上折返，木板一顫，身子也跟著顫動。”

日子很苦，但他并不抱怨，而是想方設(shè)法尋找歡樂。

他被分配去掏廁所，張家口的冬天太冷，把公廁里的屎尿都凍成了大冰坨子，他得把它們掏出來，搬到一塊兒。

妻子問他：“臟不臟啊，臭不臭??？”

他笑起來，手舞足蹈地做了一個甩手的動作，沒事，冰碴子落在我身上，抖抖就掉了！

他說：“我們有過各種創(chuàng)傷，但我們今天應(yīng)該快活”。

無論日子怎么樣，快樂總沒有錯。

08

“右派分子”的帽子摘掉后，一時之間，汪曾祺不知道該去干什么，他就申請留在農(nóng)業(yè)科學(xué)研究所打雜。

研究所要畫一套馬鈴薯圖譜，把這個任務(wù)就給了他。

汪曾祺就帶著幾本書，開始奔赴工作地點(diǎn)，白天畫圖譜，晚上燈下讀書。

他畫各個種類的馬鈴薯，馬鈴薯開花，他就畫花和葉子；等馬鈴薯逐漸成熟，他就畫薯塊。畫完一種薯塊，他就把它放進(jìn)牛糞火里烤，然后吃掉。

對此，他頗為洋洋自得。

因?yàn)橄袼@樣吃過那么多品種的馬鈴薯的，全國沒有第二個。

“人不管走到哪一步，總得找點(diǎn)樂子，想一點(diǎn)辦法，老是愁眉苦臉的，干嘛呢？”

能夠不苦的人生，都是上天眷顧的人生，但是能夠苦中作樂的人生，都是自己經(jīng)營出來的。

關(guān)于那些苦難的日子，有人曾問他：“這么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

他回答：“隨遇而安。”

隨遇而安，不是隨波逐流，不是自暴自棄，而是安于當(dāng)下，享受當(dāng)下。

09

1980年，北京玉淵潭公園飛來幾只天鵝，汪曾祺每天都會去看看。

一天夜里，兩個青年將天鵝打死了，要吃它們的肉。

汪曾祺很氣憤，也很悲憫，回家之后連夜寫下了一篇小說《天鵝之死》。

他說：“我們青年的生活應(yīng)該更充實(shí)，更優(yōu)美，更高尚”

他的兒子汪朗說：“他寫這篇小說，并不只是嘆惋一只天鵝的命運(yùn)，而是對許多人失去愛美之心而感到深深的悲哀?！?/span>

這一年，汪曾祺已經(jīng)60歲了。

就在他60歲這年，他開始火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個“玩世不恭”又很愛吃的溫暖的老頭。

晚年的汪曾祺，兒孫繞膝。

他的夫人叫他老頭兒，他的三個兒女也叫他老頭兒，就連他的孫女，也叫他老頭兒。

他在家里有了一個別號：“老頭兒”。

不僅如此，兩個孫女還會給他“上課”。

有一次，他們一家人聊到汪曾祺的作品，大家都挑好的說，但孫女氣哼哼地說：“爺爺寫的東西一點(diǎn)也不好。沒詞兒。”

外孫女也在一邊說：“就是嘛。另外中心思想一點(diǎn)也不突出，扯著扯著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按我們老師的評分標(biāo)準(zhǔn)，最多算個二類文?！?/span>

他聽后，哈哈大笑，嘴里還一再重復(fù)著：“沒詞兒，沒詞兒，說得好，說得好！”

他喜歡畫畫，可是他的孫女覺得他畫的鳥太丑，因?yàn)樗嫷镍B“瞪著眼睛，梗著脖子”。

于是，兩個孩子就送了他一件禮物：

一個小小的鳥窩模型，窩里有幾只小蛋，窩邊上立著一只小鳥。

她們很認(rèn)真地說：“爺爺，你畫的鳥太丑了，老是瞪著大眼睛，脖子還梗著。以后照著這個鳥好好畫啊?！?/span>

老頭兒笑呵呵地把鳥窩放進(jìn)了自己的書柜，一直留著。不過，他畫的鳥還是瞪著眼睛，梗著脖子。

還有一次，他畫了一幅荷花，兩個孩子看了說：“荷花應(yīng)該是長在水里的啊，怎么看不出來呢？咱們給他添上吧”

于是兩個人便在畫的下面添上了幾道水紋。

添完之后看了看，又說：“右邊怎么空了那么多地方啊，添上兩朵花吧，于是又畫上了兩朵荷花”。

一幅畫，變成了祖孫三人的共同作品。

汪曾祺在一邊，也不反對，甚至覺得有趣。

年歲越大，他似乎越懂得生活的樂趣。

10

今天看汪曾祺的作品，很多都是美食相關(guān)的。

比如寫咸鴨蛋，他說：“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他鄉(xiāng)咸鴨蛋，我實(shí)在瞧不上?！?/span>

比如他寫西瓜：“西瓜以繩絡(luò)懸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span>

瞧，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僅寫，而且喜歡自己做美食。

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到了一個新地方，有人愛逛百貨公司，有人愛逛書店，我寧可去逛逛菜市場?？纯瓷u活鴨、新鮮水靈的瓜菜、彤紅的辣椒，熱熱鬧鬧，挨挨擠擠，讓人感到一種生之樂趣。

他說自己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家人和朋友吃他做的飯菜盤盤光。

1997年5月16日，汪曾祺離世。

去世前，他對女兒說：“給我來一杯碧綠！透亮！的龍井！”

可是，茶還沒上來，他便與世長辭。

他雖然走了，但卻越來越多的人記得他，從他的書里得到溫暖。

11

生活，對于大家來說，都是吃喝拉撒睡等幾件事。

但每個人對生活的態(tài)度，就決定了生活不同的樣子，抱怨生活的人，總是因?yàn)橐稽c(diǎn)點(diǎn)不順心就失去擁有的快樂。

快樂生活的人，總是因?yàn)橐稽c(diǎn)點(diǎn)好事，就重新快樂起來。

有些人看不到生活的樂趣，就覺得生活是無趣的，哪怕他有很多快樂的機(jī)會，他也看不到。

有些人去創(chuàng)造生活的樂趣，哪怕日子苦兮兮的，他也能從中看到好玩的地方。

沒有人能一直幸運(yùn)，只有一直努力幸運(yùn)的人。

那些活得最幸?？鞓返娜?，不一定是生活得最幸運(yùn)的人，但一定是最會玩的人。

文|不有趣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