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響,代表有肉吃。 那時候,大家都窮,肉算奢侈品。 我家住在村里“十字路口”的地方,算是通衢。南北向是一條有坡度的巷子。瓊珍大嫂住在坡中間,她家里養(yǎng)很多鴨子,平時賣鴨蛋,年節(jié)賣活鴨。 那時候,家里砧板不經(jīng)常用,常吃的是葉菜,洗干凈,平放竹畚箕,“噔噔噔”菜刀三下五除二切了,大油鍋豬油已經(jīng)冒煙,倒下,“嗞咋”大響,添一灶柴火,翻炒幾下,菜便軟熟,鍋很快復(fù)歸于平靜,起鍋,馬上吃,真是香噴天。 塊莖類如蘿卜馬鈴薯,要用砧板,切即可,不需要用力砍,是以外面也聽不到砧板響。 吃肉不同,必須用砧板,即使純?nèi)?,也比蔬菜耐力,砧板不免作響?/div> 如果殺雞殺鴨,那更是“篤篤篤篤”(四個入聲字,白話讀來如金石撞擊)不停,頑固受力的,奶奶會一邊嘟囔一句“鬼打咯,硬得像石頭!”一邊用盡力氣去劈。這時候,案臺需要安設(shè)在廚房門口的石板上,不說廚房周圍,十米外都還聽得見。 瓊珍大嫂每天趕著一大群鴨子下坡上坡。遇到砧板響的時候,鴨子們嘎嘎嘎走過去了,瓊珍大嫂大聲說:“砧板響了砧板響了。” 操刀的人抬起頭說,是啊是啊,砧板響了。 大家有一種共同的快樂。 也有會講押韻的,說:“砧板響響,食了又想”。 也算是鄉(xiāng)村的雅韻了。 砧板響,帶給孩子們的歡樂更大。 如果自家殺雞殺鴨,整只煮熟(我們那里吃雞鴨,白切是絕對主流),往往由爸爸切塊,我們幾個圍著爸爸爸爸一邊切,一邊給心急的孩子嘴里塞一小塊雞胗,或者一小段雞腸,先嘗為快啊,嚷嚷笑笑啊,空氣都是快活的。 雞毛鴨毛雞腎皮鴨腎皮都曬干,有郎中走村收購,他大聲喊:“有雞毛鴨毛,雞腎皮鴨腎皮,牙膏殼,快啲摞來賣咯!” 以前用的牙膏是錫皮的,多數(shù)是黃色的中華牙膏,用完了可以回收。 賣了雞毛鴨毛雞腎皮鴨腎皮牙膏殼,可以換郎中的麥芽糖。不要麥芽糖的,捏著一毛兩毛,存起來,以后去趕集。 有時候,“砧板響”也吃炸糊。 那天中午放學(xué),我像往常那樣“飛”回家,很遠(yuǎn)就聽到家里就砧板響,好驚喜:怎么中午也砧板響?(不是節(jié)日吃肉的話,要么早飯吃了好干活,要么晚飯干完活好吃) 加速走近廚房,一看,原來是奶奶在斬“木仔頭”——山上的一種樹根,曬干可以煲涼水(鄉(xiāng)下把涼茶稱為涼水)。 (插圖為父親生病前,陪父母游遂溪孔子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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