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先生說,每一個人都會有一段,特別艱難的時光,生活的窘迫,工作的失意,愛得惶惶不可終日,挺過來的,人生就會豁然開朗。 我上大學那年,家里的收入嚴重不足,入不敷出。家里我,二妹,三妹,母親都是無收入人員,我的學費、生活費比起高中一下子翻了好幾番,二妹上高中,三妹上小學,母親一身病,一家五口,就靠父親打臨工微薄的收入支撐著。 我那時正是自以為是的年齡,自以為聰明的要緊,眼里放不下別的東西,也未曾關(guān)注過父親的艱辛。我大學畢業(yè)后,有一次和父親坐在一起吃飯,聊天,他好像放下重負一樣,給我說了好多,我的內(nèi)心掀起無盡波浪。那些年,父親白天開車拉貨,競爭激烈,就靠低價,速度搶活,幾百斤的繩垛靠肩膀就能從大車上卸下來,幾年下來,肩膀上擠出來幾個瘤子。白天不休息,就是為了拉幾趟貨,隨身帶著煎餅,餓了就啃幾口。晚上去工廠接著干活,多掙個一兩百塊,那幾年他瘦的嚇人。 我還不懂事,每個月準時問家里要生活費,在我的心里,掙錢沒有那么難。二妹很快也上了大學,學費也不少,父親的壓力更大了。母親在家閑著沒事,身體不好,農(nóng)村經(jīng)常會有游方郎中去看病賣藥,她久病成疾,容易相信別人,動不動就買藥。有一年快過年了,父親辛辛苦苦攢了幾萬塊錢,準備來年做點生意,而且早早看好項目。等他準備拿錢做生意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家里的存款沒有了,回家一問,早被母親買成了一包包,一副副的藥,真有用還好,關(guān)鍵全是假藥,一點用都沒有。一下子把父親擊倒了,不是身體上的,是精神上的,父親病了很久,我那時在外地上學,從未曾關(guān)心過,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事情,或者說我的心里根本就沒有這份心。我不知道父親是怎樣挺過來的,那段時間他的心理經(jīng)歷過什么,我想那可能是一段黑暗與絕望的孤獨,一家人沒有人能懂他。父親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他的這段心理創(chuàng)傷,他獨自在角落里默默承受傷痛的樣子一定很哀傷,可他沒有在我面前顯露出一點,自己愈合了傷口,又投入到為全家生計的奔波里。 這些,是我了解的一些大概而已,父親吃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我的經(jīng)歷限制了我的想像,實在是無法描繪出父親的付出。與之相比我對家里的付出甚是微小,連三妹個小姑娘都比不上,三妹小時候在農(nóng)村上小學,父母在市里,她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年紀大了,三妹得自己照顧自己,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她為了省錢,每天吃煎餅卷咸菜,時間久了把嗓子齁壞了,打了好久的吊針。我很佩服三妹,作為留守兒童,她的心態(tài)很不錯,早早的就在同級學生里混成了大姐大,孩子王。她很早就學會了腌咸鴨蛋,咸雞蛋,自己養(yǎng)了一群小雞小鴨子,完全夠自己吃,比我小時候強多,我那時候只會和泥玩。她初三上完,為了減輕父親的壓力,輟學打工,父親多次勸說無果,就給她開了個送純凈水的店,她自己負責進貨、送水,本以為她會干一段時間,吃不了苦就會回去上學,誰知道她竟干的風生水起,為人忠厚老實,干活又實在,逐漸獲得了所在市場的訂單。后來父親看她干的太辛苦,給她重新找了個活,三妹為了拿全勤獎,全年不請假,不遲到,不早退,就為了每個月兩百塊錢的全勤獎勵。在二妹上大二那年,三妹剪掉了留了多年黑溜溜的長發(fā),賣了錢給她姐作為創(chuàng)業(yè)的啟動資金,雖然最后以失敗告終,砸在手里一堆發(fā)卡,小鏡子之類的飾品。可三妹懂事的讓人心疼,我作為哥哥都羞愧難當,就算是現(xiàn)在,我都覺得欠她的,難以還清。 就算是親人,我也無法弄清他們在那段難熬的日子里是怎樣挺過來的,是否有過要放棄的念想,是否有過怨言,這些都不得而知,我也沒有臉面去問?,F(xiàn)在我成家立業(yè),二妹也結(jié)婚生子,三妹也已訂婚,母親也從生病的陰影里走出來了,找了份活,每月收入穩(wěn)定,父親做起了生意,收入也還不錯。我想這個家要是沒有他當初的堅持,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呢。 人生有時候沒有什么abc 項的選擇,有的可能就是一直堅持自己最初的道路,一直走下去,終歸會有個結(jié)果,不一定就都是壞的,失敗的,堅持了,那一定會撥云見日,前途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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