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一方清 遠

雨季（組詩） 

文/彩虹

1.歸途

是故鄉(xiāng)把我們又聚在一起

山上，我們坐著或躺著

無需發(fā)聲。有那么多的

花草樹木替我們訴說

一切都那么親。我把身體埋進草里

那些蟲子一下子就認出了我

還有那些茂盛的荊棘。它們有的

爬上我的腳踝，有的扯著我的裙裾

有的繞上我的指尖。像一群頑皮的孩童

頻頻向我撒嬌

是??！我曾經(jīng)也是一枚

輾轉(zhuǎn)在山外的草籽，如今

除了疲憊，我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芽兒

2.廢棄的印章

它們終于又聚在一起，這些來自不同領(lǐng)域

手握大權(quán)的老爺們。再也不會因為各自的權(quán)力

和曾經(jīng)的身份各執(zhí)一詞，相互挾制

它們都是上好的木料，出自最好的工匠

和任何一位傲人的嬌子一樣。但目前

只能躲在角落

呆在破損的袋子或盒子里，黯然傷神

是的，新生物正不斷興起，它們已然作廢

這一堆圓的，方的，大的，小的

無論曾經(jīng)代表那一方的

皇權(quán)御旨或紅齒白牙。無論多么權(quán)高位重，紅極一時

無論伸張過多少正義，冤枉了多少無辜

很對，正是它們，讓我想起了

許多的人事。這一群時代的當權(quán)派

無論曾經(jīng)被那雙手把持。最終

經(jīng)不住，局勢的最后一按

3.暫居之地

4.欲 

再一次誤導(dǎo)了我

裊裊升騰的是煙，還是你

半遮半掩的開場白

多好的年紀，溫潤而飽滿

你卻只能親吻香煙

把青春一口一口吞吐

曲終人散，我終于原諒了假象

原諒了你盛開在男人中的紅唇和媚眼

原諒了一個深陷孤獨的女人

暗夜里蓄滿的淚水

和肉體里灼灼的火焰

5.暮晚

傍晚的時候，我們驅(qū)車朝著落日出發(fā)

壯觀的火燒云映著五張妝容精致的臉

一張比一張生動

還好，我們還未老去

身體里的光彩堪比天邊的流云

紅唇上淡淡的笑意

已化解生活里的各種苦

我們一路嬉笑，相互打趣

當談及孩子，天上的燃燒

就一下子回到了地上

一陣風(fēng)來，我們不由彼此靠近

一如天邊合攏的余暉

我們沉默著

發(fā)出最后的光

太陽終歸埋于山后

返程的途中，霓虹漸次亮起

不，是天上的星星

在我們身體里繼續(xù)亮著

6.秋辭

靜靜地，我的心也像秋天一樣

枯了。凄清，落寞，伴著淡淡的寒意

但我還能想起春天，想起你

想起那么多愛過的事物。喧囂已過

大地攤開手掌，用所剩無幾的

氣力，做著道別

是的，他們都在道別

如果風(fēng)讓一切都成為過去

成為無數(shù)謊言中的一個

那你我的內(nèi)心開始惶恐，大滴的憂傷

落下眼臉。說真的，我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

生活已讓我漏洞百出

不管退向哪里，都像一個莫大的謊言

7.秋水

像是準備好了。為著落葉和

花魂。慢慢地載著她們

似乎更瘦了

我看見倒影里的自己

有些失真，就像落花憐惜著自己的命

落葉抱怨風(fēng)的拋棄和背叛

我在懷疑什么呢？你的確

從沒有這么清亮過，就像十月的天空

嬰兒的眼睛。純潔的讓人擔心

讓人懼怕，讓人羞愧

所有的念想，都藏在那片花瓣里

或躲在那枚落葉下

我的內(nèi)心，有著太多的淚

這是作為人，不得不服下的砒霜

這也是作為人

不得不從償還的債

8.祭

終于，我們都成了罪人

被你全盤供出

審判我們的

不僅僅是周圍的目光，流言，鄙夷

還將是永久的時間

當所有的好，被一一否定

再大的暴雨

也訴不盡我們的冤屈

再大的呺呼

也喚不來，昭雪的青天

9.在紙上，為你守靈

哪怕七七四十九天，哪怕一年

兩年，三年……

別落下一滴淚，別說出一個字

就讓我們默默守著一場空

守著白燭洶涌的嗚咽

一遍遍匍匐在紙上

我一遍遍，借助輕薄又沉重的白

用力讓兩個世界靠攏

回回頭吧，再看看你的親人

他們的待罪之身

蟄伏在悲憤中

除了耀眼的白，都是破碎的心

10.雨季

總有一些什么

在雨中裸露出來

使綠的更綠，紅的更紅

像新的傷口

偶爾，有一只麻雀低低穿過雨絲

我沒有看見它潮濕的翅膀

倒是不遠處一個翻撿垃圾的老人

破爛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緊緊貼在身上

像另一堆移動的垃圾

其實，這樣的場景多年前就出現(xiàn)過

天空低垂

父親弓著身，在田野上奔跑

他把一捆捆橫七豎八躺的麥子

孩子一樣攏在一起

并為它們披上厚厚的塑料布

那時候，他是另一捆濕透的麥子

作者簡介：彩虹，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文學(xué)月刊簽約作家。作品散見于《詩刊》《十月》《中國詩歌》《詩探索》《星星》《飛天》《延河》《延安文學(xué)》《甘肅日報》等。曾獲桃花潭李白詩歌獎、“中國新詩百年”全球華語詩人獎、馬鞍山李白詩歌獎等，著有詩集《細數(shù)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