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騁北之國境,探尋呼倫貝爾大興安嶺隱秘故事(二十一)
穿越興安嶺,聽貝爾茨河敘說
我的心
又回到興安嶺那金色的海洋
穿越了金河、激流河、貝爾茨河
依偎著額爾古納河
去尋找
森林里貪吃苔蘚的馴鹿
在臨江遇到一輛黑P的轎車,是來自漠河的游客包車。司機姓張,漠河人。常跑這條線。我們原本計劃下一站到奇乾。然后漠河。
奇乾,也是一個邊境線上的小村莊,只有10來戶。網(wǎng)上介紹它是“被世界遺忘的童話世界”,而且一般去不了,有駐軍和關(guān)卡。所以奇乾給我很有神秘的誘惑。事實上,去奇乾并沒有傳說那樣困難重重。奇乾雖然人家稀少,但現(xiàn)在也像室韋、恩和、臨江一樣有家庭旅館。
但張師傅一席話,打消了我奇乾的念頭。他力勸我們放棄奇乾,直奔漠河。他說奇乾真不值得去,跟這兒(臨江)差不了多少。而漠河、大興安嶺,這個季節(jié)的色彩美極了!但天氣說變就變,如果不抓緊,說不準(zhǔn)就在一、兩天,就看不到那美麗的秋色了。
恩和、臨江給我的實際感受,讓我相信了張師傅的話,于是決定放棄奇乾,今天直奔漠河而去!
從滿洲里過來的丘陵地帶就感覺是草原往大興安林區(qū)的過渡;而從臨江往漠河則更明顯進(jìn)入了大興安嶺林區(qū)。
這是我們此行在內(nèi)蒙古最后一段路程了。告別了淳樸的臨江,告別了卡爾。車窗外,收割后的田野就像剛剛理過發(fā)一樣,剃著板寸,泛出令人歡喜的金黃;翻耕出的黑土地仿佛能攥出油來。一切給人希望和感慨。
不知不覺,跑到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而下一站,又是一個從未去過的未知世界。
沒有關(guān)系。因為,無論多遠(yuǎn)多偏僻,只要有人,便有人情;只要有生命,便會有故事。
那,就讓我們?nèi)ヱ雎牴适隆⒕幙椆适掳桑?/font>


臨江至漠河約400多公里。這一路都在大興安嶺里穿越。其中三分之二是土路。臨江出來羊腸碎沙石道,一直到太平后才是比較完整的小路;過紅旗林場后才有柏油路顯現(xiàn)??斓浇鸷樱础ⅲ倒锒尾恢獮楹芜B續(xù)有幾十個害人的土堆橫在路中央——后來看到有壓路機開過,才明白這是修路用的。人懶,就把土這么一卸,也不平整它,任由來往汽車將它碾壓平——唉!無語!



光影中凹凸不平的土路讓人眼花,要倍加小心;后面柏油路看上去平整,但沉降緣故,肉眼不易發(fā)現(xiàn)地面一個個包塊。掌握不好,車子便彈跳起伏。

莫爾道嘎縣城匆匆一過,為了辦防火證——


這就是防火證(車拍,顛簸,意思一下吧)——


一路都是檢查站。沒有證,寸步難行——


漸漸地,大興安嶺的秋色愈來愈濃郁。本應(yīng)是松黛樺橙的情景,而眼下無論松樺,都是一片金黃。秋陽灼灼,山林寂寂。森林里只有我們一輛車穿行,奢侈地獨享這興安嶺的金色。






小鐵路、小木屋(雖然很多都是新的),完全符合小說里描述的大興安嶺的風(fēng)物。
“白樺樹是森林中穿著最為亮堂的樹。它們披著絲絨一樣的白袍子,白袍子上點綴著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花紋?!保ā额~爾古納河右岸》)
而我則希望能在樺樹上找到“白那查”山神怪異的模樣。
大興安嶺象條巨龍南北橫臥在黑龍江和內(nèi)蒙古之間,它的西側(cè)是茂密的森林和遼闊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向西一直延伸至中俄界河—額爾古納河。
蒼莽的林帶,像北方漢子那樣莊重、厚實;而澄碧的河水則如北方姑娘的明眸那般清澈。
大興安嶺,山巒、森林與河流,始終相依相伴,交替更迭。宛如四季,宛如生命的流轉(zhuǎn)輪回......
金河——



金河,最后匯入激流河。 我知道,從這里開始,我離那個故事越來越近了。金河、激流河、敖魯古雅河、貝爾茨河、額爾古納河......那個故事,那個額爾古納河右岸的故事,就發(fā)源于這些河邊。


阿龍山,“南銜呼倫貝爾,東接伊勒呼里,西挽額爾古納,北倚黑龍江源。境內(nèi)有三山:奧克里堆山、鹿鳴山、蛙鳴山;兩化:歷史文化、民族文化;一河:貝爾茨河。春來杜鵑如火焰,夏臨綠墨展長卷,秋到五色染山泉,冬至蠟象馳雪原。地處偏遠(yuǎn),蒞雄雞之冠,位不居中,占八極之乾。橫空出世,彰顯古海底風(fēng)貌,雄踞嶺北,盡展原生態(tài)美顏。
鄂溫克族使鹿游牧,甘居龍山,雖然放下獵槍,依然勇武彪悍,接受現(xiàn)代文明,民族本色不變。鹿鳴呦呦,鹿道蜿蜒,與之為伍,物我超然。”
“ 貝爾茨河源于阿龍山,河道寬闊,水流疾濺,兩岸青山蔥郁,沿河松樺鮮鮮。山因水動,水依山旋,河水碧透,纖塵不染。此河西入額爾古納河,經(jīng)黑龍江匯入北太平洋,是以涓流雖小,志在向前?!?/font>


進(jìn)入了阿龍山。
顧桃(http://blog.sina.com.cn/gutaogutao)告訴我,他就是在這里,3年時間,跟蹤拍攝了《敖魯古雅使鹿部落的故事》紀(jì)實系列片。
(這部在國際上屢屢獲獎的片子,不久前在日本又獲大獎。博友“愛寵玫瑰”(http://blog.sina.com.cn/u/2513974052)正好是此次活動的志愿者翻譯。)
桃子曾經(jīng)力邀我來這里,實地感受一下他片子里的場景、敖魯古雅馴鹿民族的真實生活。他知道我非常感興趣。但我婉言謝絕了?;蛟S,真正的愛就是遠(yuǎn)離。
但沒有想到,幾年后,我會驅(qū)車萬里,來到了這里。但,依然只愿輕輕而過,只望一眼,不要驚擾。
遲子建獲茅盾文學(xué)獎的《額爾古納河右岸》在我的行囊中始終一路伴隨。
書中寫道,“如果我們把額爾古納河右岸比喻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的話,那么那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是巨人身上縱橫交織的血管,而他的骨骼,就是大興安嶺。”
“
大興安嶺里的河流,比如敖魯古雅河,貝爾茨河以及伊敏河、塔利亞河等,大都是額爾古納河的支流,或者是支流中的支流?!?/font>
這些壯闊的波瀾涓涓的細(xì)流,流淌著無數(shù)美麗憂傷而又激蕩人心的傳奇故事。
激流河是額爾古納河的主要支流之一,從金河到阿龍山,它一直陪伴在我們的身邊。到阿龍山這一段,它又叫貝爾茨河。它時而是狹長的,時而是寬闊的;時而彎曲圓潤;時而平直舒緩。
貝爾茨河在深秋的陽光里,和緩地如同停滯一般,像極了之前見到的額爾古納河。
很難想象,它們都以如此平靜的姿勢,匯入黑龍江,最終注入北太平洋。
貝爾茨河,是因為故事太多太沉重壓抑了你的歡快?還是歷經(jīng)了太多的四季輪回,而今的你不疾不徐,淡然看夏花燦爛,秋葉靜美?











《貝爾茨河》
撮羅子郁封的故事過去了
松明煙熏烤的歲月過去了
我孤獨向前
前方是漂流不是停泊
前方是驛站不是歸宿
風(fēng)里,有些分辨不出是遲子建還是顧桃的敘述。其實,是河水,貝爾茨河水,靜靜地輕輕地敘述那支鄂溫克使鹿部落的命運故事;是最后的女酋長瑪利亞索在訴說著《我的馴鹿,我的夢想》——
“我在激流河邊出生。就是這條激流河,我從來也沒離開過它。今年,我80多歲了”。
“我們是個弱小的邊境民族,是靠打獵過來的,祖祖輩輩生活在大森林里,守著山林,我們有自己的傳統(tǒng),有獵槍,是中國唯一養(yǎng)馴鹿的民族,跟別的民族不一樣,我們應(yīng)該保護(hù)自己民族的東西。我們跟大自然非常親近,過著自己的生活,我們并不需要太多的錢,大自然里什么都有。”
“要說搬遷,我心里真難受。鄂溫克人過去搬遷的次數(shù)不少,從奇乾鄉(xiāng)搬到了阿龍山,從阿龍山搬到敖魯古雅定居點,現(xiàn)在又從敖魯古雅搬到了根河定居點。這幾次都不是鄂溫克人自己想要搬的。要說那幾個地方,還是敖魯古雅好。村子周圍的林子沒被破壞,村邊的河里還有魚,那里的風(fēng)也不大,燒水也能找到木材。根河的定居點就不一樣了,周圍的樹都沒有了,風(fēng)也挺大,你干脆找不到燒火的木材……特別是沒有馴鹿吃的東西,沒有“恩靠”(一種馴鹿喜歡吃的地衣)。那一點也不好!前幾次搬遷,對鄂溫克人影響不大,這次影響可大了。我在那的房子里待過幾天,那房子的暖氣一點也不不暖,它能趕上生的火暖和嗎?夏天,我在那房子里躺著腿就疼”。
“獵槍也在這一年(注:2004年)被收走了,是阿龍山的警察帶著搜查證收走的。獵槍被收走后,熊到我們點來的次數(shù)就多了,它就在馴鹿點轉(zhuǎn)悠,弄死了兩頭鹿,還把一頭鹿的脊背抓傷了……沒有槍你就對它沒辦法,嚇都嚇不跑它。山下派出所的人來了,他們拿了槍蹲了幾天,什么也沒看見,從那以后,馴鹿群就跑遠(yuǎn)了,不再回來了。我們的人找了好幾趟,在林子里空著手走了七八天,怎么也不能把馴鹿群攆回來……你們看,外面的馴鹿只剩了一半了……我們搬了幾次家,離開了被熊糟蹋的那片林子,這也不管事,馴鹿群還是不敢回來?!?/span>
“這是怎么了,真是怪呀!那些山下的人怎么就不想一想,他們待的根河、莫爾道嘎、金河、阿龍山、滿歸,這些名字都是誰給起的,不是鄂溫克人起的嗎?我們在這些地方、在那些林子里生活了少說也有幾百年,那時候有誰???從解放那天起,鄂溫克獵手就是護(hù)林員了,哪被雷劈了,哪片林子著火了,還不都是鄂溫克人走上百里的山路下山報告的,還領(lǐng)著人在林子里打火…..再說這些公路,沒有鄂溫克人用馴鹿幫著馱東西、當(dāng)向?qū)?,能修的好嗎?怎么這么快就把這些都忘了呢?到底是誰把林子里的樹都放倒了,砍光了?是誰跑了火,把林子一燒就是10天、20天?是誰在用毒藥藥死野鹿還有犴?是誰用套子把林子都圈起來,一點點地把野獸弄死?怎么就沒有人說這些呢?”
從小說里的“我”、伊蓮娜、薩滿妮浩,到現(xiàn)實中的瑪利亞索、柳芭、關(guān)扣妮......他們就在阿龍山,就在貝爾茨河畔生活著,演繹著一個弱小民族頑強生命力以及被現(xiàn)代文明擠壓碰撞的故事和歷史。
維佳形容他的姐姐柳芭“像個鐘擺”。柳芭是第一位走出大山的鄂溫克女畫家。卻在現(xiàn)代都市和大興安嶺森林家鄉(xiāng)之間找不著了自我。最后選擇了河流作為自己生命最后的歸宿。
而這個目前只剩200多人的少數(shù)民族部落在交出他們祖祖輩輩傳統(tǒng)的獵槍后,在他們忠實的伙伴——馴鹿逐漸失去賴以生存的空間后,他們最終的命運又將如何呢?

滿歸旁,見到一個路牌,上面寫著“敖魯古雅”14.9km——天哪,心里盤旋了無數(shù)次的敖魯古雅就在眼前!
電話顧桃,告訴我,其實這是使鹿鄂溫克獵民曾經(jīng)居住的地方?,F(xiàn)在有的去了根河獵民點,還有的在阿龍山。所以,現(xiàn)在這里貌似成為了一個旅游景點。



沿著這個雕塑的后面這條神秘的小路,路口立著一個銜著煙斗的大型動物像。俺不明就里。只是納悶:何不豎個山神“白那查”的像呢?哦,難道,他就是白那查?不知。沒見過,想見。


穿越松林,小路盡頭,終于見到敖鄉(xiāng)。只是山門被一條繩索拉上,應(yīng)為“謝絕入內(nèi)”之意吧——

敖鄉(xiāng)不見一人。但見一排排紅頂木刻楞房屋以及民族特色的雕塑掩藏在灌木樹叢里,寂寥荒蕪的感覺。

我印象中他們民族特色的房屋“撮羅子”呢?

正待下車探尋,突然一陣激烈犬吠聲。隨即幾條大狗沖出來圍著我們的車狂叫不止。哈哈哈!我們這群不速之客只得在車上匆匆拍幾張照片,調(diào)轉(zhuǎn)車頭,落荒而逃。



這一次經(jīng)歷無意間再次印證了我的感觸:對他們真正的愛應(yīng)是尊重,是遠(yuǎn)離。而不是獵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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