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個和愛情有關(guān)的故事|《巴黎圣母院》

文穴閱讀館 2021-04-14

展開全文

01 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

說起《巴黎圣母院》，我的第一印象，尚且停留在初中時候隱約的記憶，無外乎美貌善舞的吉普賽女郎愛斯梅拉達，其丑無比的敲鐘人卡西莫多，陰險卑鄙的克洛德副主教，以及輕浮隨意的衛(wèi)隊長菲比斯。上周，我重讀了這部作品，瞬間覺得自己的很多看法都得到了更新。

概括起來，雨果給我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賣藝為生的吉普賽姑娘愛斯梅拉達流浪到巴黎，清心寡欲的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瘋狂愛上了她，設(shè)計同自己的養(yǎng)子敲鐘人卡西莫多劫持姑娘。誰料，就在他們即將得手的時候，衛(wèi)隊長菲比斯出現(xiàn)，救了愛斯梅拉達，愛斯梅拉達因此對瀟灑不凡的菲比斯產(chǎn)生了好感。當(dāng)然，這三個人同姑娘的短暫糾纏，也就是后面一系列悲劇的起源。

在菲比斯救愛斯梅拉達的過程中，副主教逃脫，卡西莫多被抓，經(jīng)過審判，他被判受鞭刑，并在恥辱柱上示眾。就在他無法動彈口渴難耐的時候，善良的愛斯梅拉達穿過看熱鬧的冷漠人群，喂他喝了水。

花花公子菲比斯在夜間約見愛斯梅拉達，在橋頭旅館里，跟蹤他們的副主教因為嫉妒之心，動手傷了菲比斯，然后跳河逃走。正沉浸在甜蜜愛情里的愛斯梅拉達被誣陷為殺人兇手，在副主教的操控之下，她被判處了絞刑。就在她即將被處決的時候，因為一水之恩對姑娘產(chǎn)生了感激愛慕之心的卡西莫多出現(xiàn)，把姑娘帶進了圣母院避難。

原本以為愛斯梅拉達已經(jīng)被處死的副主教在圣母院發(fā)現(xiàn)了她，幾次圖謀不軌未遂之后，他又想出了陰毒計策，最終導(dǎo)致剛剛與母親相認的少女被押上了絞架。正當(dāng)他在圣母院頂樓上觀看絞刑的時候，卡西莫多發(fā)現(xiàn)了這個可怕的事情，悲憤之下沖向了副主教，把他推下了鐘樓。

兩年以后，人們在拋棄尸體的隼山地窟里發(fā)現(xiàn)了兩具合擁的骸骨。女人是被絞死的，另一具是一個腦袋縮在肩胛骨里、脊椎骨歪斜的、一條腿比另一條腿短的正常死亡的男性尸體。人們想把他和他所擁抱的那具骨骼分開時，他化作了塵埃。

故事到此結(jié)束。

02 愛到極度瘋狂

我們可以看到，就故事梗概而言，副主教可以說是最大的反派，就像惡魔一般，一步一步地造成了愛斯梅拉達的悲劇命運。

然而在這次閱讀的過程中，我卻愈發(fā)覺得，其實，副主教也是很可憐的一個人。

他從小天資聰穎，一心向?qū)W，在他幼年時期，科學(xué)和知識是他人生的全部主題。后來，他父母患上疫病離世，十六歲的他，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弟弟約翰，心里生起了親情，于是甘之如飴地擔(dān)負起了撫養(yǎng)約翰的職責(zé)。后來他收養(yǎng)卡西莫多，也是出于一種人性的善意和對弟弟的愛。這個時候的他，還是極具人情味的。

可以想象，若是他繼續(xù)和科學(xué)為伴，生命的軌跡一眼望得到頭，無聊又穩(wěn)妥，想必也很符合他自己的愿望。

造化弄人，及至三十多歲，他遇到了年輕美貌，就像精靈一般的愛斯梅拉達，心中深埋的“愛情”種子被喚醒。他一面竭力壓抑它，一面卻又在用心血澆灌它，無數(shù)次掙扎未果，他心不由己地想要去追求愛情。

然而，可悲的是，他從來未曾經(jīng)歷過，不懂得如何才是真正的愛，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心意，再加上多年極端禁欲的影響，他的感情，一旦爆發(fā)，就會是極度可怕的存在。因此，他深夜劫持姑娘未能成功，后來又想通過教會和政權(quán)的力量迫使姑娘屈從于他，汲汲營營到最后，他意識到自己永遠也聽不到姑娘親口說出的那一聲愿意，親手把她推上了死路。

他在監(jiān)獄對姑娘告白的時候，說了這樣一句話：“一個應(yīng)該下地獄的人愛著你?！?/span>

他還說，作為一個教士，愛上一個女人，他是如此深愛她，用自己的整個靈魂去愛她，為的只是得到她微微一笑，即使流干自己的鮮血，他冒著被別人看不起、毀壞自己名譽、他的幸福而去愛她，這才是一種真正的不幸。他不惜犧牲自己的今生與來世，他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是帝王，不是天使，不是神，不是上帝，為什么他不能作為一個奴隸而拜倒在她的腳下。

他受嫉妒之心的折磨，恨不得殺了姑娘心心念念的菲比斯，也無法容忍卡西莫多與姑娘朝夕相伴。在這個時候，他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尋常男人，所有的學(xué)識理智教條都不能使他清醒。

他知道自己的瘋狂和極端，卻沒有辦法停下自己的行為，任由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不得救贖。

副主教的愛情觀，大約就是這幾個字，得不到就毀滅。自私也好惡毒也罷，他渴望愛卻沒有學(xué)過如何去愛，希望被愛卻只會強迫之法，最可悲的是，就算那個姑娘沒有愛上別人，他也沒有辦法得到她。

以前看評論說，副主教是教權(quán)勢力的邪惡代表，是罪大惡極劊子手，然而現(xiàn)在我看到更多的，是他無法調(diào)和的個人情欲和保守嚴(yán)酷的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重重矛盾，是一個時代的悲哀犧牲品。他可怕、虛偽、自私，這里面或許充斥了人性原始的惡，是他自己無法控制欲望所形成的嚴(yán)重后果，然而，他一步一步走向罪惡的深淵，又焉知他是甘愿的？

03 撞了南墻不回頭

對于愛斯梅拉達，這個絕對的女主角，以前我也總相信，她就是真善美的代表，是最無辜的受害者，在所有人當(dāng)中，她是最不應(yīng)該得到那樣的結(jié)局的。

然而，在這次重讀的過程中，我卻覺得她頗有些執(zhí)迷不悟，好些時候做出的事情，都讓我急得不行，想要喚醒她，提醒她，讓她少遭受一些無謂的苦楚。

在愛斯梅拉達尚且是個小小嬰兒的時候，她就被埃及人抱走，從此離開了母親和故土，隨他們四處流浪。因此，她的內(nèi)心，既有著少女的單純善良，也有著藝人的敏感浪漫，同時也還有著居無定所身份低下的流浪者所共有的不安全感。這就可以解釋，當(dāng)她遇到危險的時候，衛(wèi)隊長的隨手解救，為什么就可以讓她從此對他情根深種，至死不悔了。

毫無疑問，菲比斯是年輕的英俊的，滿足了少女心中對愛情的期待；同時，他又是軍人，皇宮的衛(wèi)隊長，身份地位也有了，能夠使她覺得安心；再加上他救她于危難，約會的時候山盟海誓說得動聽，不經(jīng)世事為愛蒙蔽的姑娘，自然沒有辦法抵擋住他的攻勢。

后來愛斯梅拉達在街道上示眾的時候，看到他就在不遠處的陽臺上，摟著未婚妻看熱鬧。她未必就不能察覺，自己不過是他無聊之時的消遣，生死都不在他心上。然而，她不愿意深究活著的他為什么沒去為她洗脫嫌疑，為什么不去救她，甘愿一廂情愿地認為，他的心里有她。

在圣母院避難的時候，她依然想見他，請求卡西莫多去找他。當(dāng)她在苦苦等待的時候，他在未婚妻家參加宴會，觥籌交錯，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甚至到最后，她也是因為賭他對她的愛，把自己暴露在了追捕的士兵面前，迅速走向了死亡。

執(zhí)迷不悟，癡心錯付，情之一字，讓她盲目至此。

04 一滴眼淚回報一滴水

如果說副主教的愛是瘋狂人的畸形之愛，那么卡西莫多對愛斯梅拉達，就是畸形人的純真之愛。

毫無疑問，卡西莫多是極丑的，丑得讓人覺得可怕，幾乎沒有人敢靠近他。可他又偏偏是善的，甚至?xí)屓擞X得心疼，忍不住感嘆他多舛的命運，無望的癡戀。

最初的時候，他因為施水之恩對愛斯梅拉達心生感激進而愛上她。我想，愛斯梅拉達之于他，就是漫長的蒙昧無趣生活中的光亮，讓他開始向往這世界上他不曾得到的一切美好。他義無反顧的營救，小心翼翼的照顧，不顧性命的保護，都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所能給出的最好的禮物。

在圣母院的早晨，他見姑娘醒來為他的外表所驚嚇，趕緊為自己辯解：

“我是你的朋友，千萬不要害怕。我只是來看你睡覺，僅此而已，決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你閉上你的眼睛吧，我就在這兒待著，這樣可以嗎？現(xiàn)在我走了，我不看了，我到墻后面去，你現(xiàn)在可以睜開眼睛了?！?br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

他恨自己的丑，只敢站在離姑娘遠遠的地方，和她說話的時候甚至自卑得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害怕會令她反感或是驚嚇到她。

誠然，雨果寫了這樣一個至丑的人的至美的愛情，也許是如同他借卡西莫多之口唱出的歌曲那般，想表達這樣一個觀點——外表不是最重要的，心靈美才是永恒。

然而，在另外一個方面，我覺得他也寫出了人生在世的某些無奈?？ㄎ髂嗌鷣砭陀腥毕荩退闼苌屏己軠厝嵋埠苡辛α?，能夠救她敬她護她無虞，就算他愛她，愛到死，對她一番心意無人能及，可是他依然得不到她的愛。

他會引起她的恐懼，她的憐憫，唯獨不能讓她愛他。故事結(jié)局的一節(jié)，譯文小標(biāo)題為“卡西莫多結(jié)婚”，也許在一定程度上是對他苦戀的成全，然而也從另外一個方面，加深了這樣的無奈：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

浪漫主義者追求情感的極致表達，也沒有脫離了現(xiàn)實。

05 關(guān)于愛情，不止于愛情

當(dāng)然，這部在當(dāng)時引起巨大轟動在后世經(jīng)久不衰的浪漫主義代表作品，想要表達的東西，自然不僅僅是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追求的。然而，關(guān)于這部作品，目前我不想過多地探討關(guān)于政治王權(quán)教會等等高大上的內(nèi)容，只想從最基本的人性出發(fā)，聊聊我的想法。

記得還早些的時候，我們無論是看小說還是影視作品，總是熱衷于區(qū)分出一個人所在的隊伍，即這個人是好人，那個人最壞了，討論的時候也總會有諸如此類的表述，非黑即白。

我想，我們最大的誤區(qū)，就是認為，人性這種東西，總是非善即惡。大約那個時候不能理解，在不同的社會環(huán)境不同的處境遭遇之下，一個人的表現(xiàn)其實可以是截然不同的，看起來一心向善的人可能是隱藏的大反派，作惡無數(shù)的壞蛋也可能在最后關(guān)頭良心發(fā)現(xiàn)。只有通過對一個人多面形象的觀察，我們才能夠形成最完整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