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不再擎風雨 張大斌(四川) 公元2014年6月,四川東北部,多雨。 老天像一把破爛的篩子,只顧把大小不一的雨點,不停的往地下灑,噼噼啪啪的,像炒不完的豆子。 我借著這樣的天氣,在陽臺上打坐,品一杯四川特有的竹葉青茶水,讀完了葉廣岑的長篇巨制《狀元媒》。我很喜歡葉先生的散文化的文筆,北京大宅門百年歷史,在她的筆下,散發(fā)出酸酸的甜甜的苦苦的味道,那種人生的大悲大喜,和著窗外噼噼啪啪的雨聲,令人感同身受,好多次,我抬頭望著窗外,遠處是看不見的雨幕,心頭更加的惆悵,幾乎不忍再讀。 小說中的大宅門沒有了,我的老屋也沒有了。就是在一邊讀著葉廣岑的北京老家的故事的時候,我聽到了我的老屋垮塌的消息。 放下手中的書,真想為老屋寫點什么,卻不知道從何下筆。在這樣的雨季,勾起對老屋的回憶,那記憶真是太沉太沉了,正如葉廣岑在小說后記中寫的,真是那些個拾掇不起來的零碎啊,年深月久,愈加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澤! 一個老同事到辦公室問安,問我是不是還在寫那些沒用的文章。我說,偶爾寫點,打發(fā)時間。他說,不要寫那些沒用的東西,我借幾本佛經(jīng)給你讀。他說,萬物皆有靈,菩薩有求必應(yīng)。 實話實說,我是信佛的。那么,我的老屋也是有靈的。那倒塌的老屋,一定是上天安排對我一家的庇護,現(xiàn)在,使命完成,回去復(fù)命去了。 的確,老屋承載了我一家的生死,老屋的每一個角落,都記載著我家的喜怒哀樂。 父親幼年即跟著父母逃荒,而立之年才在華鎣山下分得這幾間老屋,然后才有了我的母親,然后才有了我們幾個兄弟姊妹。 老屋的墻壁全部由木料做成,本來是地主修的莊園,規(guī)模巨大,結(jié)構(gòu)井然,住在這樣的房子里,的確是令人羨慕的,在當時,絕對是最好的房子了。后來,我的母親生了病,家里只好賣掉一間房子為母親治病。母親走的時候,父親又把中間的間門取下來,讓母親躺在上面。父親拗下樓板,為母親打造了一口棺材。可以說,母親是帶著老屋的一部分,走的,母親和老屋,生生死死在一起。 沒有樓板的老屋,青瓦屋頂便顯現(xiàn)出來。遇到大雨天氣,雨滴就直接掉到屋里來。家里沒有能力翻蓋,下雨時就用面盆接著雨點。漏雨的地方多了,接不過來,雨水就流在屋里,遇到這樣的雨季,家里就成河了。 這樣的老屋,可見我家那時是何等光景。 雨停了,月亮出來了,白白的光線從破爛的房頂漏下來,我順著光線望出去,希望月亮公公給我家?guī)砗萌兆印?/span> 后來,兄弟姊妹總算熬大了,各自建立了新家,老屋就只剩下父親一人了。 老屋送走了父親之后,就再也沒有人居住了。我?guī)状位氐嚼衔萑ィ睦锒己芫o張,躡手躡腳地,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往日的傷痛。 盡管老屋沒有人居住,但老屋的存在,就是我們的精神寄托,我們在遠方,就可以踏實地生活。因為,我們知道,我們隨時都可以回到老屋去,讓漂泊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然而,今天,老屋再也擎不住歲月的風雨,徹底地垮塌了。 但我相信,老屋的每片瓦,每寸木,每一個角落,依然記載著兒女們對它的萬般思念。 此刻,窗外,依然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我想起《狀元媒》的結(jié)局,鳳還巢,空巢。 老屋垮了,從此,我可能空巢都沒有可以還的了。 唉! 張大斌,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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