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不歸》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乾元二年（759）春，時杜甫在洛陽南陸渾莊故園。杜甫聽聞一個從弟三年前在安史之亂中死于河間，有感而作。

不歸（杜甫）

河間尚征伐，汝骨在空城。從弟人皆有，終身恨不平。

數(shù)金憐俊邁，總角愛聰明。面上三年土，春風草又生。

【注釋】河間：河間郡?！?/span>《舊唐書-地理志》河北道：“瀛洲，上，隋河間郡。武德四年，討平竇建德，改為瀛州……天寶元年改為河間郡，乾元元年復為瀛洲。”治河間縣。今河北河間市?！杜f唐書-史思明傳》至德元載十月：“（史思明部）南拔常山、趙郡。又攻河間，為尹子奇所圍，已四十余日。顏真卿使和琳以一萬二千人、馬百匹以救之，至河間二十余里，北風勁烈，鼓聲不相聞，賊縱擊之，擒和琳以至城下。思明既全，合勢，賊軍益盛?！?/span>】

從弟：堂弟。介于弟和族弟之間。血緣最近的從弟為從父弟，其次是從祖弟。弟人皆有：《論語-顏淵》：“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無）?！酉脑唬?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商：卜商，字子夏?？鬃訉W生。）司馬牛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他有個兄弟叫司馬桓魋（tuí）?；隔s是宋國司馬，權(quán)力很大，權(quán)欲膨脹，甚至追殺過孔子。因之司馬牛言“人皆有兄弟，我獨無”。

數(shù)金：典“河間數(shù)錢”。《后漢書-五行志》：“車班班，入河間。河間姹女工數(shù)錢，以錢為室金為堂?！焙娱g姹女指漢靈帝母董氏，河間人，熱衷賣官積錢。此用字面意，指算數(shù)?！毒耪滤阈g(shù)》卷7：“今有共買金，人出四百，盈三千四百；人出三百，盈一百。問人數(shù)、金價各幾何？答曰：三十三人。金價九千八百。”

俊邁：英俊豪邁。《世說新語-任誕》（梁-劉義慶）：“陳郡袁耽俊邁多能。”

總角：兒童束發(fā)兩結(jié)向上分開，形如角；借指童年?！稑s木》（東晉-陶潛）：“總角聞道，白首無成?！薄蛾悤?韓子高傳》：“子高年十六，為總角，容貌美麗，狀似婦人。”

【大意】河間一帶還在戰(zhàn)亂，你的尸骨仍埋在人煙稀少的空城。從弟每個人都會有，一輩子俺都恨此不平。愛你少年時英俊豪邁，工于算數(shù)特別聰明。而今埋入地下已三年，春天來了，墳上草色又該青。

【詩意串述】此詩首聯(lián)寫從弟不歸。現(xiàn)在“河間尚征伐”，從弟尸骨流落“空城”?！吧小币鈶?zhàn)亂持久?！翱粘恰币鈶?zhàn)爭殘酷。從弟的結(jié)局是很慘的。次聯(lián)寫對從弟不歸的感受。“從弟人皆有”其含義當如“人皆有兄弟，而獨我失去?！睂κミ@個從弟，俺一生都會憤憤不平。三聯(lián)寫原因。未啥恨不平呢？一是他少年時英俊豪邁。二是他兒童時特別聰明。尤其是工于算數(shù)。末聯(lián)寫景收結(jié)。從弟入土已三年，墳上青草青了又枯枯了又生。戰(zhàn)亂年代，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有家難歸或無家可歸，既便是聰明俊邁如從弟，其結(jié)局也是尸骨“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