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3日，周二，小妞最后一節(jié)學而思英語課。下課后，小妞跟老師說了掰掰就要走了，我攔住了她：“這是你最后一次上課了，好好跟劉老師告?zhèn)€別去?！?/p>

小妞再也不想上學而思了！

在此之前，媽媽想給她報寒假班以及明年的春季班，都被小妞嚴詞拒絕了。雖然是“嚴詞”，但是小妞一直不知道自己意見的份量有多重，所以始終很擔心，就在今天上課之前，小妞還再次提出警告：“打死我都不去上！”

——她生怕媽媽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去報了名。

跟劉老師告別之后，我們離開教室，來到樓下面包店。我們每次上完課都會到這里買第二天的早餐，今天也不例外。小妞發(fā)現(xiàn)這里的蛋糕貌似也不錯，我說：“我們下次吃蛋糕，好不好？”

“好?！?/p>

我笑了：“還有下次嗎？”

小妞也笑了，有點落寞。

我試探地問：“要不，我們繼續(xù)報班來上課？”

“好，但是必須周末上課?！?/p>

這個學期，小妞很辛苦，每周二下午三點半放學，回到家之后寫一會兒作業(yè)，四點半就要出發(fā)了，坐地鐵七站路去上學而思，6點上到9點，回到家就是十點了，學校作業(yè)經(jīng)常來不及做，小妞很郁悶。

所以，她提出的唯一條件就是必須周末上課。

對小妞的選擇，我很驚訝，之前那么不肯再上課的丫頭，怎么突然就180°大轉(zhuǎn)彎了呢？我繼續(xù)問：“那就報春季班了？”

“不行！”小妞說，“得先報寒假班。”

“寒假班？會不會太辛苦了？”

“不會啊，就七天時間，每天上一次?！?/p>

我家小妞是個吃貨，這我是知道的，她微信昵稱都是“吃貨一號”，但是我當然知道她絕不會為了吃塊蛋糕而選擇繼續(xù)上課。

一定另有原因。

我問：“你剛才去跟劉老師告別時怎么說的？”

“劉老師抱了抱我，說：‘這是咱們最后一節(jié)課了，再見。’”

“你是不是不舍得劉老師？”

“嗯，”小妞說，“還有那些同學。前兩節(jié)課的時候，我都不愿意開口說話，后來跟他們熟了，我才跟他們一起朗讀。”

……

所以，小妞之所以要繼續(xù)上學而思，完全是因為舍不得老師，舍不得同學。

上網(wǎng)查詢課程，發(fā)現(xiàn)劉老師的課程都在工作日的晚上，但是另外一個辦學點有周末的課。所以，小妞如果只想周末上課的話，也不可能再跟同一撥孩子做同學了。

小妞說：“如果我們能再上一節(jié)課就好了，我要去同學們都要報什么班……”

如果能再上一節(jié)課就好了……

我怎么突然感到了悲傷？

孩子啊，聚散匆匆，慢慢你會習慣的，有多少人會經(jīng)過我們的人生，有的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跡，更多的則如煙云一般飄散了。

回家路上，小妞給我看她手機，她手機桌面及屏保都是妹妹的照片，我說：“我吃醋了，你都不用我照片?！?/p>

她笑了笑，說：“爸爸，你的手機也用妹妹照片做桌面吧?！?/p>

“我不，我要用你的照片。”

可是我的手機前幾天剛剛清理過，沒有小妞的單人照，于是只好作罷。

回到家后，小妞把手機桌面又給奶奶看。其實，我們都略感意外的，小妞的嫉妒之心越來越淡了。

每天回家，小妞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妹妹，抱妹妹，親妹妹。周末在家，她跟媽媽就要“吵架”，一個要抱，一個不讓老抱，另一個就偏要抱……

小妞絕對是個好姐姐，對妹妹充滿了愛，現(xiàn)在她抱妹妹的姿勢特別標準，特別嫻熟，閑來沒事還會跟妹妹聊聊天，盡管那個小不點啥都聽不懂。

話說那個小不點，跟姐姐當年一樣，對全世界都充滿了好奇，一雙大眼睛只要盯上你了，就會一眨不眨地看，看，看……似乎要把你臉上的每個細節(jié)都刻印在腦海里。而吊詭的是，她有時候會盯著一面白墻看，看，看……

白墻有啥好看的？我們?nèi)祟惐硎静欢?/p>

妹妹出生頭些日子，小妞盡管高興，也是有落寞的。有一次，她忍不住向我哭訴，還沒等開口，就已經(jīng)淚眼婆娑了：“爸爸，我知道我就是一個醋壇子?！?/p>

她將我們這些人類逐一進行了控訴。

首先是媽媽。

“我的一個小包找不到了，媽媽就這樣……就這樣抱著妹妹，走到我跟前，說等你妹妹長大了，才不像你這么丟三落四了。我覺得她只愛米寶，不愛我了?！?/p>

我說：“不會的，媽媽怎么可能不愛你呢？難道她是個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她那張嘴，整天就是喜歡嘮叨。這事我批評她，怎么可以這么說話呢？”

其次是奶奶。

“我今天一放學就要去看妹妹，趴在妹妹上面看，奶奶一把把我推開了，說：‘上一邊去，上一邊去，別壓著妹妹。’我怎么會壓著妹妹嗎，我很小心的，她就那樣把我推開了?！?/p>

小妞說著說著又哭起來了，哭得傷心，連我都跟著難受。

我說：“等會兒我去批評奶奶?！?/p>

“不要，我不想讓她們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說說。”

再次，是外婆。

“還有外婆！”

“啊？外婆怎么了？”

外婆前幾天說需要一個臺燈，媽媽就淘寶了一個，今天到了，小寶拆開了。

“我說那個臺燈肯定是給我寫作業(yè)的，外婆說：‘你怎么知道是給你的？萬一不是給你的呢？’你看，臺燈也不是我的了?！?/p>

我說：“實話實說，那個臺燈本來就是給外婆買的。后來你要用，不是給你用了嗎，你原來那個臺燈給外婆用了?！?/p>

最后……

“還有你！”

“我？……我還好吧……”

“你都不陪我了。”

“哎喲寶貝，咱們昨天還連看了兩場電影呢，我怎么沒陪你？”

“反正你就是沒有以前那么對我好了。”

“咱們得擺事實講道理。”

“你今天回家就去找妹妹，以前你一回家都是喊寶貝的?！?/p>

“哎呀說起這事，我還傷心呢，以前我一回家都會有個小姑娘，屁顛屁顛地跑出來喊爸爸，現(xiàn)在可好，我一回家，也沒人跑出來叫我了，某人一直待在床上抱著妹妹?！?/p>

小妞一下子笑了。

我接著說：“而且，我今天一進屋，先是問：‘寶貝，作業(yè)寫完沒有啊？’最后才去抱妹妹的。對不對？”

在強大的事實面前，小妞無言以對。而我們的對話終于驚動了全家人，奶奶得知原委之后做出了解釋，說妹妹當時好不容易剛被哄睡著，她怕小寶把妹妹驚醒。然后奶奶抱著小寶：“哎呀，寶貝怎么生我氣了嗎，別生氣啦?！?/p>

媽媽也道了歉，最后小妞終于破涕為笑了。

其實我也知道，小妞的心理多多少少會有壓力的，這需要她自己調(diào)整，慢慢適應。就在前兩天，奶奶和她都在客廳，奶奶讓她拿著東西，說：“寶貝，把……拿給我?！?/p>

小妞不動。

奶奶重復了一句：“寶貝，把……拿給我。”

小妞還是不動。

奶奶湊到她跟前問：“我叫你你沒聽見嗎？”

小妞說：“哎呀，你們天天叫她寶貝寶貝的，我哪兒知道你是在叫我？”

今天，她把妹妹照片設(shè)置成了手機屏幕，看來我家的醋缸子慢慢變成醋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