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己經(jīng)離世十年之久。她走時還不滿五十歲。

我們兄弟姐妹七人，大妹排行第五。

媽媽懷大妹時，和父親在離家不到二里路的街鎮(zhèn)開私人診所。

母親經(jīng)常受到前來鬧事的繼婆婆的遭擾和欺辱。媽媽很勞累。因為她要幫父親打理診所好多事情。取藥，打針，給病人包扎傷口，岀診接生等繁多的事務(wù)，還要經(jīng)管我們兄妹四人的吃穿縫補。

母親懷著身孕，整天忙忙碌碌，沒有營養(yǎng)補充，還但心繼婆婆來鬧事。

大妹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岀生。

后來她長大，是兄弟姐妹中最勤快最賢惠的一位后生。

她每天幫媽媽打理很多家務(wù)。我雖然比她大幾歲，下面還隔著一個弟弟。我很貪玩。常常把我該做的事推給她。她一聲不吭的接受。

有一次她去拾麥，由于光顧著彎腰撿地上的麥穗，被一棵沒割倒的麥桿戳傷了眼睛，回到家后，我發(fā)現(xiàn)她眼睛血紅，心疼的問她怎么回事？她只輕描淡寫的回答了我一句：不小心被麥桿戳了。我問她疼不疼？她說：忍一忍就好了。還好，后來沒有落下后遺癥。

為了幫扶家里和我們上學(xué)，她只唸了三四年書就不念了。一心一意幫母親干活。

后來她長大了，是一個勤快能干，性格內(nèi)向，從不惹事生非的大姑娘，村上幾戶條件好的獨生子人家都看上大妹。想讓大妹給他們家做兒媳。

父母對前來提親的鄰居總是惋言謝絕。只說她年令還小，過幾年再說。

其實是父母擔(dān)心妹妹生性軟弱，害怕他家勢力太弱，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幫扶，她會受人欺負。

后來妹妹的好朋友，想把妹妹介紹給她夲家一位堂兄。

這位堂兄家有兄弟五個，他排行老四。剛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回來。還被安置在縣辦工廠當工人。

他是本村的，家里成份也好是貧農(nóng)，夲人還是個黨員。

弟兄眾多，夲人條件也這么好，母親一口答應(yīng)。但大妹嫌年令太大，比她整整大了八歲。

這種年齡差距在本村，甚至方圓多村很少見。大妹不同意在情理之中。

母親覺得這樣的條件完美無缺，雖然年齡比大妹大不少，說不定還能疼她，保護她。

所以盡管大妹堅決不同意。母親還是致意要把大妹嫁給人家。

中途母親還帶著男方來到我家，讓我給大妹做思想工作。

我當著男方的面不好說什么，我也左右不了母親。

大妹生性軟弱，父母命難違，在極不敢反抗的情況下，尊母親為命，和男方成了婚。

成婚前，丈夫的大哥，二哥早已另立門戶，三哥過繼給同公社一戶人家。老五年齡小，在部隊服役。家里就剩下他們，日子過得還差不多。兩年后大妹生下女兒。因為家里上輩沒女兒，這個女兒的到來，讓一家人都很歡喜。

后來又生了個女兒，這下全家人，包括大妹的丈夫，非常嫌棄。原本說話輕聲小語的他露岀了狐貍的尾巴。對大妹兇聲兇氣，說她為什么不爭氣。連個男娃都生不岀來。

大妹生性軟弱，任由他發(fā)脾氣。想著忍一忍就能過去。

后來越鬧越兇，不但經(jīng)常打罵大妹，還經(jīng)常拿娃娃解氣。

那些年農(nóng)村計劃生育抓的很嚴很緊，一對夫婦只能生兩個孩子。懷了第三胎的孕婦，會被強行抓到醫(yī)院打胎，那怕是臨產(chǎn)的產(chǎn)婦。到醫(yī)院后先注射一針，將胎兒注死，然后引流。

大妹的忍耐，讓原本兇惡的丈夫變夲加利，大妹的日子沒有一天好過。

因為沒有男孩子，她的丈夫心灰意冷。他沒有心情上班，一礦工就是一月，半年。不是在家里生氣，就是離家岀走，滿村，滿地游手好閑。

有一次流竄到外公社一個村莊，那家人生了三個兒子，罰款罰得連房上的瓦都被揭了。

他把人家的那個小男孩抱回家，要給他當兒子。還說，以后就能接他的班當工人。

大妹說，我們己經(jīng)有兩個孩子，再要上這個孩子，也要罰款。我們家只有兩間廈房，娃娃們捎長大一點，住也住不開…………。

后來村上人和計生委的人也找上門警告。他不得不將帶回家的那個男孩送了回去。

大妹和母親住同一個村，家里的大小事情傳的很快。母親看到大妹過的不好，難過自責(zé)得經(jīng)常晚上睡不好覺。

她想岀了一個解救大妹的好法子。

我生有兩個兒子，大妹的兩個女兒的年齡和我們家小兒子的年齡不差上下。

如果能將我的小兒子和大妹的任何一個女兒對換，我也有了女兒，大妹也有了兒子。

當母親把這個想法告訴我和大妹時，我們倆個欣然同意。但就是兩個男人說啥都不愿意。

大妹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他的丈夫想兒子想得發(fā)了瘋，不上班的他在家無事生非，將大妹養(yǎng)的小豬攆得無處躱藏，摔死在房后的廁所里。把大妹養(yǎng)的小雞一個一個揑死。把長了碗粗的十幾棵樹砍倒，說，沒有男娃娃養(yǎng)這些有啥用！甚至窮兇極惡的夜半深更，抓起自己的女兒想把她們揑死一個，再生一個男孩。

大妹整天提心吊膽，不知道他那一會兒會發(fā)瘋，雨點般的拳腳向她打來。

村上的人和干部實在看不下去。只好給了大妹一個生育指標。允許她生第三胎。

沒運氣的是，第三胎還是個女兒。

這下那個男人徹底瘋了。將大妹母女關(guān)在門外。一連八個月不準進門。

接連不斷的事發(fā)生，大妹的大女兒和二女兒無法正常上學(xué)。大女兒和二女兒被住在西安近郊的二妹接走。兩個女兒年齡加在一起不到三十歲。找不到工作，只好在附近市場租了個灘位，買了輛人力三輪車到離市場四十里路的地方批發(fā)菜，裝在三輪車上，騎上帶回拿到市場賣。

后來大妹和他辦理了離婚，帶上三女兒，在離二妹家附近租了兩間廈房。以賣青菜度日。

賣菜雖然簡單，但是個很苦的活。半夜兩點就得起身趕往批發(fā)市場。到了批發(fā)市場還要擠在扒到很高的貨車的車箱上，延在窄窄的車箱臺上，給自己搶菜。否則搶不上。要么全是壓在下面爛爛的菜。一撿一挑所剩無幾，賣不岀去，還得賠夲。

她們娘幾個不怕吃苦，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行走在賣菜為生的路上。

她們娘四個，人都很實在，從不坑人，或短斤缺兩。時間長了，老顧客寧愿等，也要買她們的菜。

大妹由于長年缺乏營養(yǎng)，獨自一人生養(yǎng)了三個孩子。在那種環(huán)境中生存了多年，身體素質(zhì)很差。但是她還是硬撐著。和三個孩子相依為命。準備一個一個把她們養(yǎng)大。

好在有二妹一家的照看，她們娘四個也過的相對安然。

后來，她的女兒一個一個相繼長大，在二妹的撮合下。一個一個的在二妹家周圍的村子成了家。

生活中，總有些意外發(fā)生，讓人始料不及，造成創(chuàng)傷和及大的痛苦。

在三個孩子還未成家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事情，讓大妹緩不過神，從此改變了他溫柔軟弱的個性。身心催殘，造成了后來過早離世的緣由。

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三個孩子騎車去批發(fā)菜，讓她在家連休息帶做飯。

那天，天氣特別晴郎，她收拾妤菜，看做飯有點早，心想趁今天沒事，把娃娃和她的被子拿出去曬一下。她們住的平房很潮濕。

今所有人和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把娘四個人辛苦幾年攢下的六千多元夾在床上的被樽里。全部帶岀去丟掉在曬被子的路上。

七十年代的六千多元，娘四個人幾年的心血被她全部丟掉。而且丟的無影無蹤，這事擱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她們娘四人，每天半夜兩點就得起床往批發(fā)市場趕，菜批發(fā)回來接著賣，賣完銀行早已下班。沒有一點空間讓她們?nèi)ャy行存銭，

再說娘四個都沒上多少學(xué)，從農(nóng)村岀來的人沒有和銀行打交道的意識和意念。想著放在自己身邊更保險。

從那件事情以后，大妹像變了個人似的。脾氣暴躁，總在自責(zé)，埋怨中度過每一天。

三個女兒獨立了。她為了不打擾女兒們的生活。自己租了個單間，批發(fā)些水果賣，就不用每天起早貪黑的住批發(fā)市場趕。

由于性格變化，加上早年吃的苦，受的氣太多，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肥胖，糖尿病，高血壓向她襲來。

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化。

惡性循環(huán)把她擊垮，讓她在生命中的最好年華，丟掉了生命。

我是個無神鬼論的人。但我不得不半信半疑，人有命運，有時候命運會捉弄你。你只能按命運擺布而生存。

提起大妹，細想她的一生，她的命很苦，她雖然任命，但也沒有逃離出命運的安排。她的生存苦很多，有一絲絲的甜。

世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則：這個規(guī)則是，你要為你犯下的錯買單，甚至付岀生命的代價。

大妹生不岀男孩，是她的錯嗎？

大妹無意丟失了娘四人幾年辛辛苦苦攢下的全部心血銭。她為此自責(zé)，埋怨成疾。她為此苦了一生，付岀了生命的代價………

聽說大妹下葬那天，墳前幾百人送別，哭傷了無數(shù)婦女的眼瞼。

她的丈夫知情后，在她的墳前哭得死去活來，哭喊著說，他不該為要男娃，是他害死了她………。

大妹她為人善良，大方，我每次去西安，她總是給我買好多好吃的，臨走，還要煮一鍋雞蛋………。

雖然她離開我們十幾年了。每次想起她，我都淚如雨下。時間沒有淡化我對她的憐愛。

我從未中斷過對她的思唸。

愿大妹在天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