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韓家莊汾河擺渡的二禿子，可謂是茅坑石頭，又臭又硬。他家庭成分是貧農，在農村是共產(chǎn)黨依靠的對象，而他爹媽死的也早，家里就剩下他一個人。本來家境就拮據(jù)，可他又是滿頭禿瘡，因此連媳婦也說不下，至今光棍一條，可謂一人吃飽，啥心不操。但他在河水里卻會十八般武藝，莊里沒人能及。據(jù)說，二禿子下到河里，一個猛子鉆下水去，雙眼圓睜，從水里就能摸條鯉魚上來。因此大隊干部讓他看船擺渡。

二禿子擺渡期間，曾在河水里還救過幾條人命哩！

二禿子仗著自己識水性，救過人命，臉上頗有幾分光彩。因此一個人白天黑夜守在渡口，屢屢沾些便宜。

逢到過往的農民走親訪友帶些白饃糕點果品之類，他卻索要個白饃或好吃的享享口福。除此而外，還趁夜間偷偷到集體地里扳幾個嫩玉茭，摘一把棗兒或拔些菜蔬，鉆在小土房里嘗嘗鮮。

有時汾河漲了水，過往的人們常需趟幾步水才能上船，如果男人，二禿子要他們趟水上船，如果是大姑娘小媳婦，二禿子就背著上船，二禿子趁機就用手不安分地在女人們的腰里亂摸。這自然招來一頓臭罵。

二禿子不氣不惱，笑著說，裝啥假正經(jīng)哩！呵呵！

被調戲的女性不依不饒時，二禿子就下了軟蛋，說，過河錢不掏了，還不行么？

當時，本莊人過河不掏錢，但二禿子從來不吃窩邊草。外村人過河僅掏5分錢，可經(jīng)濟不富裕的女人們還是舍不得這5分錢的，聽二禿子說不要乘船錢，這才饒過了二禿子。

二禿子這些劣跡大隊干部也知道，但覺得二禿子水性特好，起碼能救莊里下河出事的社員性命，而別的人就沒這個能耐，只好讓他看守渡口。

前半年整整幾個月沒下一場好雨，劉明奎率領槐樹莊的一部分強壯勞力社員繼續(xù)修大渠，張有林主抓澆灌農田，韓老二看守著河邊的機器白天黑夜忙著用河水澆地。

麥收罷，秋糧播種完畢，偏偏接連下了幾場暴雨，汾河水一下漲了起來……

這天早上由于河水還在不斷漲高，二禿子把船靠到岸邊，用纜繩系牢后，拿個魚網(wǎng)蹲在河岸邊用網(wǎng)捕魚。

民兵連長寧有明帶著韓老二來了，一見二禿子罵道，二禿子，你小子好悠閑，全莊社員都在加高河堤哩！你是槐樹莊人不是？地里秋田苗淹了你喝西北風去！

二禿子喜笑著，我是看船的，船被水沖走了你負責哩？

寧有明說，別甩嘴皮子了，先快到河岸邊把生產(chǎn)隊的水泵從水里撈上來！

原來，韓老二見河水漲了，和其他社員把河邊機器運走了，然而水泵搬運不及就被河水淹在里面了。

二禿子一聽撈水泵說，走！小菜一碟！

三人急步走至水泵的河堤處。

二禿子一看，水泵早被河水淹的不見了蹤影，忙問，水泵在哪里放下水的。

韓老二站在河堤指出了位置。

二禿子二話沒說，脫去衣褲，因旁邊還有加高河堤的男女社員，只穿褲叉，一頭撲下河堤的水中，二禿子趟水走了沒幾步，全身就被河水淹住了。只見二禿子一個猛子鉆下水去，大約足足三四分鐘不見二禿子身影。在河堤邊的所有社員大都以為二禿子出了事，正在著急時，突然水中冒出了二禿子的禿瘡頭來，民兵連長寧有明急喊，二禿子，摸到水泵嗎？要是撈不到，趕緊上岸，小心出事了！

二禿子說，沒事！撈到了！

繼而向河堤方向游去，游至淺水處，但見二禿子兩手使勁在水中一拉，水泵管子就露出了大約一米多長，二禿子叫道，快下來幾個小伙子，把水泵拉到河堤上。

張有林忙派了幾個小伙子跳下河堤的淺水中把水泵拉至河堤上了。

二禿子告訴寧有明他回渡口還要看船哩，寧有明同意后，二禿子便到渡口捕魚去了。

二禿子不大一會兒功夫，從河里捕到三尾紅鯉魚。二禿子提著鯉魚走進小土房，準備把魚鱗刮去，剝了內臟做清蒸鯉魚美美享受一頓美餐，他正在房內開膛鯉魚時，耳邊傳來打呼哨的聲音。他知道這準是河對岸有人過河傳遞信兒哩！

二禿子走出小土房，向對岸一望，果然見汾河南岸邊有人向他喊話要過河。

二禿子大聲回應道，河漲水了，今兒不能過河！

對岸那人繼續(xù)大聲哀求說，二叔，我老婆生娃娃難產(chǎn)，要到縣城醫(yī)院哩，你就行行好吧！

二禿子大聲說，不行，水太大，行船有危險！

對岸那人竟一下雙膝跪地拖著哭腔說，二叔，今兒過不了河，我老婆和肚里的娃就沒命了！你行行好吧！救救我老婆吧！

二禿子心一下軟了。他動了惻隱之心?？蓱{他多年和河水打交道的經(jīng)險，這么大的河水里擺渡他還從來沒有過，他知道弄不好船隨時都會發(fā)生危險。可河對岸那人的苦苦哀求一陣陣揪著他的心，他也是個有人性的血性男子，他不能見死不救呀！

二禿子一咬牙，就轉身從小土房內取出個酒葫蘆來，往嘴里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然后拿著酒葫蘆，解開了纜繩，跳上了船，抓起船漿向對岸劃去……

到了河心水急浪高處，二禿子嘿嘿地使勁劃著槳，船向離弦的箭向對岸而去……

二禿子費了好大勁兒終于把船劃到對岸，急拋下鐵錨，固定了船，趟了幾步淺水走上岸，但見一個小伙子站在岸邊，旁邊放著輛小平車，小平車內躺著個不斷呻吟的女人，肚子上蓋個單被子。

二禿子忙叫小伙子抬起小平車轅桿，他自己抬起小平車的后面，兩人吃力地把小平車連同那女人抬到船上。二禿子又從河水中拔出鐵錨，劃著船槳，船向北面游去……

船劃至河中心的波浪處，二禿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嗨喲嗨喲地雙手扳著船槳，船隨波浪一高一低的起伏著……

不知是二禿子用力過猛，還是船槳久在水中腐蝕不硬實，船槳竟被二禿子嘎趴一聲劃壞了。沒了船槳，船像斷了線的風箏，在急浪中顛簸著向下游急速漂去……

船上的那個年青男子驚得面如土色，嚇得直叫喊，這可咋辦呀？咋辦呀？

二禿子罵了一聲，慫包，別怕！手抓穩(wěn)！別把你摔跌到河里！

那男子怪怪地蹲在船上，兩手緊抓住船梆。

但見二禿子拿起酒葫蘆，朝嘴灌了一氣，而后把空葫蘆往河水中一扔，罵道，河神爺，日你八輩祖宗哩！咋漲這么大水與老子作對哩！

罵罷，二禿子把衣褲一脫，赤條條地跳下河水，兩手死死地摳住船邊，踩著水把船吃力地向北邊推去……

船在河水中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移動著……

我們的二禿子此時清楚地知道，這是與暴漲的汾水一場生死交量！如果他此時撒手不管船上的青年夫婦，他憑自己諳熟的水性，可以輕松地游到岸上，保全自己性命。但二禿子不能見死不救船上夫婦，他知道應人事小，誤人事大的道理。他更明白救人要救到底這句老百姓流傳多年的話。他就是潑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船上夫婦的生命。

二禿子兩眼發(fā)紅，額上綻出青筋，他像一頭發(fā)怒的雄獅，使出渾身解數(shù)，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義無反顧地奮力推著船游向目的地！這就是二禿子的個性！

與河水足足搏斗交量了近一個多鐘，二禿子終于把船推至緩流中。他便爬上船，用船上的大槁?lián)沃蚝影队沃?/span>

這時，堵河堤的社員們瞧見后，有幾個小伙子跳下水幫忙把船推到岸邊，又從船上抬著小平車上了河堤。

那個汾南過河的年青人連連感謝大家和二禿子。

二禿子說，感謝啥哩！救人要緊，快拉著你老婆走吧！

這次河水沒有前次漲得大，河堤經(jīng)過加高后沒幾天河水就退下去了。

汾南那個年青人過了幾天專門到渡口感謝了二禿子，帶來了酒和糕點。他高興地告訴二禿子，母子倆生命都保住了，并且給他生了個胖小子！

二禿子也不做假笑著收下了感謝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