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口語詩”還是“口水詩”？

“口語詩”的泛濫，早就已經(jīng)像決堤的洪水一樣了。這是20世紀(jì)80年代中期繼“朦朧詩”之后出現(xiàn)的一股詩歌洪流。說它是濁流似乎更準(zhǔn)確。這股濁流是在眾多的沒有腦子的人的真誠庇護(hù)或袖手旁觀下一直流到今天的。它們把珍貴的詩歌植被，沖毀的沖毀，淹死的淹死，帶來了滿目瘡痍。
    不用太仔細(xì)地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所謂的“口語詩”大多都像口水，說是“口水詩”似乎更貼切。稍好一點兒的，也只不過是抹了一點兒口紅像“口紅詩”，或者順暢了一點兒像“口訣詩”罷了。它們都讓人忍不住要去懷疑，懷疑它的反意象的動機(jī)，懷疑它的純世俗語言的不檢點，懷疑它的散文化傾向，懷疑它的簡單的語言組織手段，懷疑它的平鋪、平實、平淡甚至平庸，更懷疑有些“口語詩”的異化、扭曲、病態(tài)、媚俗、低級、骯臟和下流。
    都知道，口語是說話時用的語言，跟“書面語”相對。詩歌的語言，無論是來自口語還是來自別的什么語，肯定是提煉過了的，或擦洗過了的，或過濾過了的，或蒸餾過了的，或消毒過了的，不然的話，就不可能叫詩。既然是提煉過了的或擦洗過了的或過濾過了的或蒸餾過了的或消毒過了的，就肯定不再是一般意義上的口語了，就不可能再像口語那樣直白、浮淺、粗糙或撒野了。不再是口語了，又怎么還能叫做“口語詩”？這樣一個再也簡單不過的道理，人們竟忘了。可以這樣說，真正意義上的口語詩是完全不存在的。或者說，“口語”和“詩”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要么是口語，要么是詩，硬硬地把二者銬在一起，就會犯文化法西斯的錯誤，就是霸權(quán)主義的表現(xiàn)。說得客氣一點兒，就是幼稚病，就是無知，就是昏庸。
    企圖犧牲詩歌語言的節(jié)制和瑯瑯上口、堅實有力的節(jié)奏感和韻律感，把蒙太奇式的意象和跳躍全部拿走，把未定點全部抹去，把奇譎的語勢、語調(diào)、語感淡化為零，徹底地排除陌生化，從而完完全全地淪為一種瑣瑣碎碎、絮絮叨叨、哼哼唧唧、嘟嘟囔囔、自說自話、不疼不癢的東西，實在是一個誤區(qū)。這是一種偷懶的心態(tài)，哄人的語態(tài)。它勢必導(dǎo)致最終的蒼白和無聊?？诳诼暵暤卣f它們是“口語詩”，其實大多也只不過是一些肢解的散文或剁碎的小說就是了，甚至連低級的散文和三流的小說都不如。一些好的散文和小說如果分行排列的話，是一點兒也不比它們要差多少的。好的散文和小說無論情境、意境，都是許多的口語詩所不能比的。如果詩歌真的都是這樣一副德性的話，那還要詩歌干什么？詩歌又有什么資格被稱作“文學(xué)中的文學(xué)”、“藝術(shù)中的藝術(shù)”和“文學(xué)的皇冠”呢？誰還會用心靈來尊重詩歌呢？
    2002年12月31日晚，廣西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迎來了全國各地的20余位青年詩人，在這里舉行隆重的詩歌朗
誦會。當(dāng)朗誦會接近尾聲時，一位女生突然沖到了臺上，聲情并茂地說，她小時候覺得詩歌是多么多么地美好啊，可今天晚上她很失望，真的是很失望，大多數(shù)詩歌都讓她失望，她想象中的詩歌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說完，便拂袖而去了。這天晚上我也去了，我和她一樣，深有同感，不無悲哀。是的，詩歌根本就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不應(yīng)該淪為口水。是那些“口水詩”把她以及無數(shù)個她和他的胃口敗壞掉的啊。
    也難怪一位從來就不寫詩的老農(nóng)偶然一次機(jī)會看了當(dāng)下的一些“口語詩”之后這樣說，天哪，這就是詩??？這樣的詩我也會寫！我的四歲的孫子也會寫！也難怪詩人的名聲越來越糟糕、“詩人”二字和“小丑”二字有些差不多了呢！用“口語詩”這類的玩意兒又能獲得誰的信賴呢？哄懵懂無知的小兒還差不多！一粒不潔之物壞了一鍋粥??！
    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是，趨之若騖的人竟越來越多了?？磥碚娴氖沁@樣的，真理往往都是掌握在少數(shù)人的手中的。歷來都是這樣的。
    就姑切說它是命名的謬誤吧，跟“朦朧詩”一樣是一種命名的謬誤吧。那盲人騎瞎馬一樣地跟著這種謬

誤走，傻呵呵地走，真的是不應(yīng)該的。以“口語詩人”為豪，就更是不應(yīng)該的了，甚至是很可笑的了。
    心態(tài)懷了，語態(tài)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好到哪里去的。無論“口語詩”的信徒們是怎樣地標(biāo)榜自己，自以為是。
    想來，這與當(dāng)下許多的詩人不愿讀書或懶得讀書不無關(guān)系吧？不讀書就會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自己本來什么都不是卻把自己封成了皇帝。長期地不讀書所養(yǎng)成的思維惰性和語言惰性，正好讓莫名其妙的“口語詩”給接著了，又何談精神高度、心理高度、思維高度和語言高度呢？又何談藝術(shù)的前導(dǎo)性、引領(lǐng)性和驚異感呢？

    后記

    基于詩壇多年來的嘈雜和混亂，以及價值體系和價值判斷的大面積崩塌，我一直恥于以一個詩人自居，盡管至今我已經(jīng)發(fā)表過三千多首詩歌，出版過多本詩集。甚至，不愿在我的任何一個簡介里提到我的任何詩歌的成就。原因只有一個，詩人的光環(huán)已經(jīng)被越來越多的戲子和混子給抹殺了，這讓我感到恥辱。說實話，拿走了他們的所謂的詩歌，他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忽略了我的詩歌卻忽略不了我的散文、小說和評論，我依然是一個特立獨行、熱血盡灑、不可替代的作家和評論家。即使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有我的哲學(xué)的修行、音樂的修行、書畫的修行、周易的修行、氣功的修行等等。他們是百無聊賴的人，我不是；他們可以隨便替代，我不可替代。

    蜜蜂并不會因為世界上的蒼蠅越來越多就不做蜜蜂了，因此我依然是一只詩歌的蜜蜂，并且越來越勤勉地采蜜、釀蜜。把蜜蜂和蒼蠅混作一團(tuán)的人是可悲的，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可悲。

    那些不明真相、昏頭昏腦、助紂為虐的詩歌編輯該揍甚至該殺，他們無意中做了幫兇的幫兇、殺手的殺手，是典型的、十惡不赦的文化罪犯，別看他們裝模作樣、裝腔作勢，裝神弄鬼、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