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又稱沅江,是貫通中國中國西南和湖南西北部的一條大河,干流流經(jīng)貴州省、湖南省,屬于洞庭湖水系;支流還流經(jīng)重慶市、湖北省。就長度而言,沅水是湖南省的第一大河流,干流全長1033公里,湖南段568公里,流域面積89163平方公里,湖南省部分51066平方公里。沅水從貴州省凱里市岔河始稱清水江,至湖南省洪江市黔城鎮(zhèn)始稱沅水,經(jīng)洪江區(qū)、溆浦縣、辰溪縣、瀘溪縣、沅陵縣、漢壽縣注入大連湖,進而由水道在沅江市正式進入南洞庭湖。古辰州從隋朝到清末,皆治所沅陵,下轄溆浦、辰溪、瀘溪、沅陵四個沅水濱縣,于是其共有的沅水又叫“辰河”,其長度在300公里以上,占沅水的總長度三分之一,占沅水在湖南的長度一多半。沅陵沅水長146公里,約占“辰河”一半,于是號稱“沅水三百里”。 沅陵沅水從柳林汊到舒溪口共有146公里長度,常年可通航;從沅陵城到明溪口有48公里的入境酉水,常年可通航;加上境內(nèi)可季節(jié)通行的“小五溪”洞庭溪、朱紅溪、深溪、怡溪、蘭溪,沅陵境內(nèi)幾乎是一個江河溪國。有水就有船,有船就有碼頭,因此數(shù)量眾多形態(tài)各異的水碼頭就構成了沅陵風物的一道奇觀。沅陵沅江有雪峰山南北流向的怡溪、小晏溪、大晏溪、蘭溪、荔溪、舒溪等,有武陵山北南流向的洞庭溪、小晏溪、朱紅溪、深溪、明溪、酉水、盤古溪等,形象地概括,沅陵沅水猶如一支巨大的百足之蟲,沅水為身軀,眾多溪流為蟲足。在冰河時代,人們居住在山上或近水區(qū)域,并由此產(chǎn)生了三苗、百濮等部族,但山上還畢竟不是久留之地。冰川消失,雪水退去,人們又紛紛下山,在江河湖泊谷地和岸邊,迅速地繁衍生息。中國古代的夏、商朝,就是黃河岸邊的產(chǎn)物,因為水是動植物生長不可少之物,是人類生活的必需品,于是人類最早的文明都與大江大河有關。例如非洲的剛果河、贊比亞河、尼羅河,亞洲的底格里斯河、幼發(fā)拉底河,印度的恒河和中國的長江、黃河,以及美洲的亞馬遜河等等。因此,甚至可以將人類早期文明的第一期間命名為“河流文明”。于是就以河流為標志,重新給歷朝命名:夏商的黃河文明,周秦漢的渭河文明,魏晉南北朝的黃河、長江及其各支流的文明,楚國的漢水、長江和云夢大澤的文明,三苗、百濮的沅江及五溪文明。因為有洞庭湖、沅水及其支流五溪為代表的百十條溪河,苗、濮族群一點也無愧于列隊在中華人類文明之林。 沅水是一條文明之水,又是一條“風景這邊獨好”之水,辰河是沅水中的最精華的部分,沅陵沅水又是辰河中的精中之精。從洪江至常德入洞庭的一千多華里水路,常年可通行上百噸的大船。在這千里之中,誰也沒統(tǒng)計過,有多少個水碼頭,但乘船從洪江穿越整個沅江入洞庭湖,再出岳陽進長江,然后去湖北、江西、安徽、江蘇、上海,就知道沅江真是一條風景優(yōu)美的水道。千里之中有八個縣市,風土人情各異,觀光、游覽,別有一番情趣。沅江兩岸既有修林翠竹,也有遍岸山花;既有懸崖峭壁,也有鵝卵石沙洲;既有灣灣緩流,也有激流險灘;既有青山夕陽,又有平湖秋月。沅江雖無黃河長江磅礴壯觀,但卻有自己的細膩秀美,因為沅江完全穿行于武陵山與雪峰山的千峰萬壑之中,線條更加彎細,且緯度靠南,兩岸的植被更豐富、更茂盛。 沅水為西南至東北走向,沅陵沅水也同向,大致位于中下游300里長度的一段。沅水的常德、桃源段水勢平緩,進入沅陵以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聳的夸父石和明月山,溯江而上不遠處是壺頭山,那是馬援曾經(jīng)屯兵之地,再繼續(xù)前行就是連續(xù)長度有四十里因而有沅水第一長灘、同時也是湖南第一長灘之稱的清浪灘了。佇立清浪灘頭,會讓人想起中國文學史上那首著名的飽含哲學意味的《滄浪之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清浪灘就由此得名。沅陵人究竟選取的是民歌中的哪種含義?一般認為,《滄浪之歌》在中國古代的春秋時期就廣為傳頌。它的大意是說:滄浪的水清澈啊,可以洗我的帽纓;滄浪的水渾濁啊,可以洗我的雙腳。其文字版本則分別出現(xiàn)在《楚辭》的《漁父》及《孟子·離婁上》??鬃拥摹墩撜Z》也曾轉(zhuǎn)述:“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笔熳x儒家經(jīng)典的中國讀書人,于是就畫蛇添足地定格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成語。人間天堂蘇州有一林園,年久失修將廢,宋代著名詩人蘇舜欽斥巨資買下廢園,進行修筑,傍水造亭,命名“滄浪亭”,并作《滄浪亭記》,竟使此園成為今天蘇州的四大古典名園之一。千里之外的滄浪亭,是否知曉自己還有一個遙遠的親緣姊妹? 清浪灘由于水流湍急,河床巖石裸露,藏不住泥污,所以河水總是清亮透明,命名“清浪灘’,顯然取的是“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或“清者自清”的含義。然而沅陵以外的人卻不這樣單一。一般而言,中國的史家喜歡記好看的,中國人喜歡說好聽的,當然偶爾也有唱反調(diào)的。南北朝梁代的散騎常侍、武陵人劉孝勝就是其中之一。且看他的《武溪深行》: 武溪深不測,水安舟復輕。暫侶莊生釣,還滯鄂君行。 棹歌爭后發(fā),噪鼓逐前征。秦上山川險,黔中木石并。 林壑秋籟急,猿哀夜月明。澄源本千仭,回峰忽萬縈。 昭潭讓無底,太華推削成。日落野通氣,目極悵余情。 下流曾不濁,長邁寂無聲。羞學滄浪水,濯足復濯纓。 劉孝勝提出了一個新而嚴肅的命題:“羞學滄浪水”。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滄浪之水“濯足復濯纓”!一河普普通通的自然之水,讓人寄予如此復雜的思想含義,這在整個中國甚至人類的古往今來都是一個特例。 穿過清浪灘這四十里的長灘,沅水又變得稍稍平緩起來。經(jīng)過清浪驛、鴨窠圍、碣灘、朱紅溪,就到了北溶驛。這里也正好是沅陵沅水的中部,是沅水北拐的頂點,故有“北溶”之稱。北溶驛是沅陵范圍內(nèi)僅次于沅陵城辰陽驛的大碼頭。由北溶經(jīng)深溪口、鹿溪口、河漲洲等一系列水碼頭,就到了沅陵城的辰陽驛。 由辰陽驛西北行,是白田、石牌樓、烏宿、落鶴坪、高砌頭、明溪口、鳳灘等著名的酉水碼頭。這一段是酉水最優(yōu)美的路段,也是人文含量最多的路段,著名的古藏書處二酉山、蠻漢戰(zhàn)爭紀念物溪州銅柱、紅字碑就在這段水路之中,當代大型新式水電站鳳灘電站也建于此。 由辰陽驛西南行,是太常、窯頭、蘭溪口、荔溪口、丑溪口、舒溪口等沅水大碼頭。太常是三國大將潘浚率軍五萬討蠻筑壘的地方;窯頭是古代濮國、夜郎國都城和黔中郡郡城的疑似地;蘭溪口是已確證的具有典型意義的古人類聚落地;丑溪口為傳說中的中華第一大神盤古的生息地;舒溪口不遠處的辛女巖,是盤瓠、辛女故事的演繹地;沿舒溪稍進幾里,有湘西窨子屋與北京四合院元素完美結合的建筑典范之作、民國沅陵三大莊園之一的開明紳士修承浩的野柘莊園。 無論是在楚國和秦朝的黔中郡時代,還是在漢朝的武陵郡時代,或是隋唐辰州時代,地處湘西雪峰、武陵和沅江這兩山一水腹地的沅陵,相對中國正北的黃土高原政權而言,都還不是一個交通或管理盲區(qū)。曾經(jīng)一度,龍山里耶簡牘沒有提到與沅陵關系密切的黔中郡,使沅陵人還十分疑惑、恐慌和難過了一陣。其實大可不必,實際情況并沒有那么悲觀。從高原本土作家所寫的的《史記》《漢書》等史籍看,北方高原政權去西南似乎比去湘西還要容易,因為從地勢角度看,他們處在相同的第二級臺地上,高原政權政治管理的行進路線就是川、黔、滇、藏。但司馬遷等為什么明白地將西南夷與湘西苗濮之地區(qū)分開來,而且又沒有立苗濮專章?這說明司馬遷對湘西還沒有另眼相看。因為從實際情況看,黃土高原要來湘西,難度不大,翻過秦嶺,沿漢水直下長江,過長江進入洞庭湖沿岸,再溯沅江而上,就是湘西。東漢劉尚、馬援大軍進軍沅陵就是走此線路。另一線路就是從川南進入湘北,沿酉水下。一是西進保靖,深入黔中腹地,今龍山里耶秦朝為遷陵縣,而今天的保靖縣城則正是遷陵鎮(zhèn),這就說明了大致的進軍線路;二是南進沅陵,此路是一條主道,因為西進之路由川黔線也可到達。由于從宋代建立近海平原政權后,中原王朝的進軍線路在馬援水路之后,還增加了雪峰山的陸路驛道,久而久之,黃土高原正北方由酉水下沅陵的線路,才漸被遺忘,甚至今天已無人提及。 從隋唐建立辰州和非同一般的貞觀皇帝敕建龍興講寺看,五溪匯聚處的沅水之濱的沅陵,在政治決策者們的眼里,絕不是一個邊鄙之地。從當代中外史學家們聚焦點的唐代交通史的研究資料看,沅陵交通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沅江及五溪水道,沅陵也因此成為軍政要地。宋代以后雖增加了雪峰山陸驛,但在長時期內(nèi)水、陸兩驛道是并用的,這從大量有關沅陵的遷客騷人的詩文中看得出來。即使是民國最后一位大文豪沈從文回湘西故鄉(xiāng)時,也是從常德坐船溯沅江而上的,因為陸路的雪峰山的公路在1935年才修通,而馬匹在曲屈盤旋的山間驛道上是極難跑出速度的,而且時時有人仰馬翻的危險,于是坐船沅江行便成為優(yōu)選。 感謝原創(chuàng)作者糜海平 老師的精彩文章! 讓我們都來品讀家鄉(xiāng)的美文! 作者簡歷 糜海平,男,一九五八年生,一九七七年考入大學中文系,本科畢業(yè),先后擔任過中學教師、縣委政策研究室研究員,1992年考取全國律師資格,并從此至今從事專職律師職業(yè)。 攝影:蔡芷兮 (工商銀行懷化分行的退休干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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