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收就在眼前,我不羈的思維卻回到了從前,幾十年前的麥收景象一如金色的麥浪,在腦海里翻起了巨大的波瀾。那是一幕幕巨大的場景,那是一場場精心設計的彩排,那是一次次男女老少齊上陣的大會戰(zhàn),那是留在人們心中的一道靚麗風景。
曾記否,麥收前夜,一個個壯漢都在磨刀霍霍,鐮刀親吻著久違的磨刀石,“沙沙、噌噌”的回聲從一個個農(nóng)家小院里傳出,回蕩在鄉(xiāng)村寂靜的上空,磨掉了久積的銹垢,磨出的鐮刀鋒利雪亮,一個個插別在廂房或墻縫上,那是當年割麥的不二武裝。伴著生產(chǎn)隊里急急的上工鈴聲,隨著生產(chǎn)隊長急促的催促聲,男女老少從東家院里、西家胡同里一齊奔來,有推手推車的,有腰里斜插著鐮刀的,還有頭上扎著頭巾的,挎著籃子的……大隊人馬迎著火紅的朝陽,風風火火地奔向那一片片金燦燦的麥浪。 在遼闊無垠的田野里展開了麥收大戰(zhàn),大戰(zhàn)有點驚險的名字就叫“虎口奪糧”,以至于成了當年“三級干部”的“口頭禪”。在這場不同尋常的麥收大戰(zhàn)里,人高馬大的生產(chǎn)隊長自然是這場麥收大戰(zhàn)的總指揮,他的臨陣指揮關乎到麥收“戰(zhàn)況”?!澳袆诹Ω铥湥咳税阎?列,割到頭才能歇息;女勞力捆麥,每人跟著一個男勞力,捆好,別漏下麥子;學生推麥子。打上割麥子了。” 撼動著田野,回響在耳旁。 隨著生產(chǎn)隊長的一聲令下,全體收麥人布開了陣勢,各人拉開了架勢。只見男人們在麥地頭清一色地“一”字排開,一如整齊列隊沖鋒陷陣的士兵,一把把鐮刀如同割扯著一塊巨型的金色綢緞,瞬間就豁開了一道道口子,金黃的小麥在不停地后仰;婦女們緊隨其后,手忙捆麥,兩腿騰挪,捆著一個個麥捆,收獲在心里;放麥假幫助搶收的學生,心里還惦記著老師的教誨,左一頭、右一頭地爭搶著裝麥,比試著推麥。 鐮刀“唰唰唰”,間或還伴著男女的調(diào)侃:“老喬,你干長了這么高的個子,割麥子卻不行,跟不上趟,還不如個矮的”“老荊,就你這瘦小的身子骨敢跟我比,不服試試?!币贿叴蛑煺蹋砩媳闶股狭藙?,只見后來的追上了,前面的更快了,又落下了后面幾個身頭,身前的麥子在搖晃后仰,割麥人在一個勁地往前上,一個個揮汗如雨般在滾滾麥田里比試著拉趟,整個麥田里呈現(xiàn)出一片繁忙的景象,處處氤氳飄蕩著濃濃的麥香。 收割了的麥子,割的、捆的、鋪的遍地金黃,零散的金黃在不停地捆綁,捆好了的麥子組成了一個個團隊,一捆捆裝到了小推車、趕牛車、趕馬車上……大車小車,威武雄壯,成群結隊,好不排場,吱吱扭扭、牛歌伴唱、上溝爬崖地推拉到了打麥場。( 文章閱讀網(wǎng):www. ) 打麥場上,通常招呼著打麥的是保管員和婦女隊長,男少女多的打麥場,總是歡聲笑語,熱情奔放?!叭齻€女人一臺戲”,不知有多少臺戲在這里連唱,打麥場里涌動起歡樂的海洋,就連近處的麻雀,也“嘰嘰喳喳”飛來伴唱。 鍘麥、梳麥、碾麥、揚麥……演繹出打麥場靚麗的風光?!斑青?、咔嚓”的鍘麥聲、“啪啪”的梳麥聲、“咕嚕、咕?!蹦臌溌?、“唰唰”的揚麥聲……演繹著打麥場上的大合唱;一如《鍘美案》上的大鍘刀過處,麥根瞬間分離,草是草,糧是糧;拉碌碡的二爺,袒露著黑瘦泛紅的脊梁,倒背手拉著圓滾滾、實嘟嘟的碌碡,在吱吱呀呀、嗚嗚嗚地打圓場,碌碡的一圈又一圈里,碾壓出的是城里人的公糧和莊戶人的口糧;迎風而起的揚場锨,劃過的道道弧線多么漂亮,留下了唰唰落地的小麥,飄飛了麥芒;打剩的麥秸啊,堆得如座座小山一樣,儼然成了孩子們的游樂場,平日里撒野的孩子,領頭爬上了麥秸垛頂上,兩手拉開了架勢,擺開了“戰(zhàn)場”,就像打擂臺一樣。垛上垛下,互不相讓,你推我拽,麥秸飛揚。忽而垛下,忽而垛上,真像如今的官場,不一會兒就把麥秸垛折騰不像樣。隨保管員老漢的厲聲斷喝,孩子們四散離場。過去的打麥場里,是何等的風光。 分田到戶的麥子綠了又黃,零星點綴的麥田里不見了往日里的大隊人馬,也沒有了過往那熱鬧繁忙景象。鄉(xiāng)民們清晨即起,避開驕陽,或陪星星,伴月亮,星羅棋布,點綴在麥田收割奔忙。舍得拼的是力氣,與老天爺爭搶。收獲的不再是公糧,而是家家戶戶的大倉小缸。 如今的麥田里又是一番喜人的景象,一臺臺收割機魚貫開進了麥田,隆隆的機聲如凱歌般嘹亮,收割機取代了大隊人馬,取代了鐮影刀光,儼然成為一個個移動的“打麥場”,百姓們再也不用灰頭土臉地日夜奔忙,只管站在田間地頭,撐起蛇皮袋子就可收獲麥子,收獲希望。 麥子熟了,令我暢想。啊,同是金黃的田野,同是滾滾麥浪,卻凝聚著不一樣的時光,個中滋味大不一樣。此時我的腦海里,一如那翻騰起的滾滾麥浪,勁風又起,無比激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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