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 提示：天外書傳天外事，兩番人作一番人。

      本回是《紅樓夢》大結(jié)局，主要敘述了襲人的歸宿，寶玉了卻俗緣，賈雨村與甄士隱對話歸結(jié)《紅樓夢》等故事情節(jié)。

      襲人是貫穿全書一個重要人物，她始終陪伴在寶玉的身邊，給讀者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也引來很多爭議。即使在最后一回，作者也不惜筆墨，把她的內(nèi)心活動描寫的淋漓盡致?！霸瓉硪u人模糊聽見說，若寶玉不回來，便要打發(fā)屋里人都出去，一急越發(fā)不好了?！毕胫约旱某雎泛蛯氂竦那橐?，實在不甘心，又怕別人笑話，甚至想到死，在薛姨媽的勸告下，嫁給了蔣玉菡，原來寶玉當(dāng)年與蔣交換汗巾有緣，更是天意。襲人只好真無死所了，從此又是一番天地。

      襲人這個人物正如紅學(xué)家馮其庸評價那樣：【其外表是謹厚木訥，孤言少語，而其內(nèi)心卻是藏著十二分心機。她的最大特點是以退為進，以拙藏巧，以忠厚善良藏奸詐陰險······】（《瓜飯樓重校評批紅樓夢》）與寶釵有共同之點，圓滑又有心機，她處處監(jiān)視寶玉，又愛打小報告，晴雯就是受其讒言致死的?！纠m(xù)書中的襲人大體保持著前八十回的性格?！浚ㄍ希┪膶W(xué)家林語堂認為【襲人出嫁一段，完全為雪芹手筆，入情如理，體會入微······襲人是雪芹描寫最成功的一個人物。此與道學(xué)惡他“不死”無關(guān)系，是說雪芹寫得非常真?！浚ā镀叫恼摳啭槨罚懸u人與蔣玉菡，只是驗證了 “堪羨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的判詞含義。最后以“不得 已”成為推脫的理由，以“息夫人” 的形象代替了襲人，是否含有譏諷之意還是贊美，頗令人難理解。

       賈政扶賈母等靈柩回金陵安葬完畢后，日夜兼程往家趕，【一日，行到毘陵驛地方，那天乍寒下雪，泊在一個清靜去處．賈政打發(fā)眾人上岸投帖辭謝朋友，總說即刻開船，都不敢勞動．船中只留一個小廝伺候，自己在船中寫家書，先要打發(fā)人起旱到家．寫到寶玉的事，便停筆．抬頭忽見船頭上微微的雪影里面一個人，光著頭，赤著腳，身上披著一領(lǐng)大紅猩猩氈的斗篷，向賈政倒身下拜．賈政尚未認清，急忙出船，欲待扶住問他是誰．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來，打了個問訊．賈政才要還揖，迎面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寶玉．賈政吃一大驚，忙問道：“可是寶玉么？"那人只不言語，似喜似悲．賈政又問道：“你若是寶玉，如何這樣打扮，跑到這里？"寶玉未及回言，只見舡頭上來了兩人，一僧一道，夾住寶玉說道：“俗緣已畢，還不快走?！闭f著，三個人飄然登岸而去．賈政不顧地滑，疾忙來趕，見那三人在前，哪里趕得上······只見白茫茫一片曠野。】（同上）這一段【的確描繪的不同一般，構(gòu)想清奇，只有曹雪芹才能有這樣手筆·····】（周紹良《細說紅樓》）紅學(xué)家鄧云鄉(xiāng)認為【這一段文字不是一下子寫出來的，是苦心孤執(zhí)地創(chuàng)作出來的。他的這段文字創(chuàng)作恰到好處，可以說是十分成功的。以這樣一段文字結(jié)束寶玉的一生，縱使未必完全符合曹雪芹原意，但對整個寶玉形象來說，是圓滿了?！浚t樓夢導(dǎo)讀）也有紅學(xué)家認為寶玉與父親告別不應(yīng)該這樣“拖泥帶水”好像紅塵未了，與前八十回甄士隱、柳湘蓮出家判然有別。筆者認為寶玉赴考之前與母親和家人告別，唯獨父親不在家，這樣描寫非常符合情理，同時，寶玉是以一種無奈怨恨的心情出家，并不是他要與社會徹底決絕，除了故事結(jié)束的手筆需要外，隱藏了作者對這個世界、社會及家庭的看法。           

      本回后一部分甄士隱與賈雨村的對話，歸結(jié)《紅樓夢》，并對一些人物作了交代，其中爭議最大的就是甄士隱所說“將來蘭桂齊芳，家道復(fù)初”，意指賈蘭中舉，寶玉留下遺腹之子，“高魁子貴”有大團員結(jié)局之嫌，但這畢竟這是一句虛話，“此係后事，未便預(yù)說”可見作者的狡猾之筆。

      薛蟠從牢里回來后把香菱扶正，后因難產(chǎn)而死。最終 “甄士隱自去度脫了香菱，送到太虛幻境?！边@與前八十回所說香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無胎孕······”以及判詞有關(guān)內(nèi)容也不相符，自然爭議很多。續(xù)書者不可能不知前面的內(nèi)容，為何要改寫香菱的命運呢？只能說是原作者進行了改寫而來不及前后統(tǒng)籌修改，香菱之死也就成了《紅樓夢》之謎。

        本回寫作手法正如紅學(xué)家劉宏彬所評：【這一回以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交錯呈現(xiàn)的文字，為整部小說完成了一個光彩斑斕而又讓人回味不盡的的結(jié)局。有虛有實，似真似幻，與第一回在內(nèi)容和風(fēng)格上均形成巧妙的呼應(yīng)，將全書構(gòu)建得更加完整、結(jié)實而空靈。寶黛均回天國，可愛的女孩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永遠消失，大觀園中的故事成為縈繞在讀者心頭的哀怨夢境，男女主人公的悲痛之淚凝成永不消融的雪花冰珠……這些，構(gòu)成“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意境!】（《紅樓夢導(dǎo)語》）

       故事中幾段詩與前書第一回很相對應(yīng)，而且寓意深刻，“天外書傳天外事，兩番人作一番人”與“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相對應(yīng)，實際都是說的一個真假問題。特別是最后一段“說到心酸處，荒唐與可悲?！ぁぁぁぁぁぁぁぁぁ迸c“滿紙荒唐言，一把心酸淚。·······”，【前后照應(yīng)周到，詩也淳樸有真情，兩首顯然同出一手】（周紹良《細說紅樓》）【最后這段文字寫的十分簡潔干凈，這是十分值得贊許的。】（鄧云鄉(xiāng)《紅樓夢導(dǎo)讀》）

附:《讀紅樓札記》寫完后之感

       用了五年的時間，完成了《讀紅樓札記》的寫作計劃，很令人欣慰。這五年幾乎天天浸泡在《紅樓夢》里，也不知讀了多少遍，每讀一遍都有新的感覺。讀了《紅樓夢》，你會感覺到這是一部精雕細刻藝術(shù)珍品，不論你從哪個角度看，都會給你一種藝術(shù)享受。它的文學(xué)性、哲學(xué)感、美學(xué)感，會讓你改變對世界的看法。讀了《紅樓夢》，至少給你帶來六大好處：一是讓你了解封建社會貴族家庭的生活；二是看清社會生活中的真真假假；三是了解人生愛情的價值與沒有愛情婚姻的痛苦；四是體會詩意的生活和學(xué)習(xí)古人創(chuàng)作詩詞的基本方法；五是欣賞珍品小說的獨特藝術(shù)風(fēng)格；六是讓你發(fā)現(xiàn)什么是審美的感覺?！都t樓夢》好處，并非一兩句話說的清楚，借用陶公“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的詩句，正好表達本人對《紅樓夢》的情意。

       由于個人的水平有限，對《紅樓夢》小說理解并非十分準確，只是一孔之見。何況這本小說充滿了神秘感，從古至今不少的文人、學(xué)者、專家研究甚多，爭議也多。札記中引用了不少專家、學(xué)者的觀點，既有贊同的，也有否定的，甚至批評有之，但并不傷大雅。寫札記主要以文本為基礎(chǔ)，簡要敘述故事情節(jié)，評論人物和故事藝術(shù)特性，引用不同論點。（凡屬考證的故事一般不引用。）這樣可以能夠快速地了解《紅樓夢》故事和研究的狀況。

      《紅樓夢》爭議最大就是這部小說是否寫完？作者是誰？我認為不論書是誰寫的，只要有藝術(shù)欣賞價值，這部書就是可讀的。從流傳120回本來看（以馮其庸重校評批紅樓夢庚辰本、程甲本為主）就個人的水平而言看不出前后有多大的區(qū)別，而且故事是完整的。很多精彩的部分恰恰在后四十回中，十二金釵的命運和主要人物死的死，嫁的嫁、出家的出家，悲情濃濃，無一重復(fù)，最令人動情是“林黛玉焚稿斷癡情”“黛玉夢魘”、“寶玉出家”、“寶黛對禪”等故事，還有“查抄寧國府”、“黛玉談琴扶琴”、“五兒承錯愛”以及最后幾回都寫的合情合理、文筆生動。盡管后面故事與前八十回某些地方不銜接，與脂批批語相悖，但也無法確定原稿的內(nèi)容。脂胭齋只是一個批書人，并不代表原作者，更何況身份不明，前后批語不一，也有矛盾之處，而且未見真筆，都是后人所抄寫，完全以脂批的意見否認后四十回是不可取的。故此，筆者在后四十回札記中，用了不少筆墨，敘述了有爭議的各種觀點，以欣賞文本故事的藝術(shù)特性為主，盡量做到準確理解作者的意圖。

        我沒有把這本小說當(dāng)做政治歷史小說來讀，或者說它只是一部反映個人家族興衰小說，即使有些“礙語”，只當(dāng)是作者的牢騷和怨恨之情，以免誤入無意義的爭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