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尋陽山古村

周進軍

人們在繁忙之余，希冀的不是都市灰色的喧囂與繁華，而是渴望找回那空曠原野上搭建的古民居，去尋找單純、質樸、恬淡的情調，進而在愉悅中得到心理上的滿足。歲次己亥三月十日，我隨作協(xié)采風團同仁，去訪尋陽山古村。

走近陽山古村村口，映入眼簾的一幅畫面是小橋流水人家。這種端莊與秀麗，絕不遜色于別的江南水鄉(xiāng)。一條小河在村前靜靜地流淌，流淌在村民心頭。河岸柳枝條條柔似縷，與旁邊厚重的石板橋配搭成趣，共同記載著古村悠悠歲月。有一首小詩這樣描述春日里的陽山村：“煙籠層林山無形，柳黃已綠桃花明，穿雨歸來雙飛燕，田下扶犁是新人”。清晨，碧野青山薄霧迷蒙，村舍如在云中。雞鳴嘹亮，炊煙裊裊，冉冉升起的朝陽給古村蒙上了一層神奇的色彩。

陽山古村，位于桂陽縣正和鄉(xiāng)境內，距郴州市區(qū)24公里，距桂陽縣城16公里，以其古樸的民居建筑與和諧的民俗民風，展現(xiàn)給人們一幅簡樸和諧的畫卷。郴州的桂陽史稱“千年古郡”、“楚南名區(qū)”，早在一萬八千多年前就有古人生活繁衍，它屬于“龍泉文化”分支。神農氏從中原南遷至湘南，在此傳播農耕文化。有“中國最美古村”之說的陽山古村，是一座有著近六百年歷史的“精神家園”。

陽山古村與其他古村落最大的不同，它既不是官人建村，也不是商人建村，而是一座典型的文人村落。古村青山環(huán)繞，秀水縈回，頗似《桃花源記》所述的境界。特別是村落在布局上講究天人合一，房屋錯落有致、畫棟雕梁。史料記載，陽山古村自發(fā)設立的“宗源會”“救嬰會”“禁戒會”“重九會”“義學會”“女兒會”等六會治村，形成了“寬容誠厚重、和氣致禎祥”的百年家風。

該古村蘊藏著深厚的內涵，它通過自然與環(huán)境的選擇，空間與材料的組合，形成豐富的建筑語言，構成獨特的形象與藝術風貌。那棟宇木構、門窗花格、走廊屋檐、琉璃碧瓦、青磚火墻，繁復豐富，變化多端，給人無限的美感,創(chuàng)造出優(yōu)雅的生活環(huán)境，體現(xiàn)出陽山古村居民極高的文化素養(yǎng)和藝術修養(yǎng)。

進入古村落群的縱深處，只見聯(lián)排或獨棟的大門左方墻面，嵌有不同的牌匾：“余慶堂”“孝廉方正”“聲震驃騎”“滴水穿石”“梅閣”和“自修園”等等，不一而足。從這些牌匾上，人們可以很好地撫摸古村的歲月時光。

“孝廉方正”特別令游人感興趣，此匾是清道光皇帝賜予博學生員何富書。據傳“孝廉方正”是古代朝廷舉行的考試取士制度之一，始于康熙六十一年。雍正登基，詔各地舉孝廉方正，賜六品章服，凡被推舉的人通常是當?shù)丶扔新曂钟胁艑W之人。還有“聲震驃騎”牌匾引人矚目，陽山古村不但文人輩出，武將也毫不遜色?！奥曊痱婒T”，意為戰(zhàn)功卓越蓋過驃騎將軍，這為該村最有氣勢的牌匾。它是當時皇上賜予他們先祖何俗本，以彰其平定地方匪亂之功，并加賜九品官。據考證，該房屋主人七代單傳，代代為武官，皆戰(zhàn)死沙場。在“聲震驃騎”的影響下，陽山尚武精神盛氣一時，經久不衰。

在陽山古村落群里，曲曲折折安放著幾條深巷。當我踏進這幽深逼仄的小巷時，就深深喜歡上了它。在一片散集著青磚黑瓦的明清建筑群中，鵝卵石與青石板鋪就的小巷，貫穿整個村落。在偏居一隅的鄉(xiāng)村，放逐一條條如此幽深的小巷，讓你可以目不斜視地穿行于浮生流年，如同光陰數(shù)百年如一日地在這巷道中踱出的方步，慢悠悠且靜悄悄。

行走在填滿暗影的小巷里，片片陽光灑在布滿滄桑的屋脊，一些斑駁的影子灑落在身上。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周遭的一切，在思緒中臆想著這里曾經寫下數(shù)不清的故事，讓記憶撫摸時光深處的沉疴。進入幽深的庭院，觸摸歷史留下的痕跡，會讓人發(fā)出思索。一條條小徑，什么是她的載體，時間嗎？那些已然遠去的歲月，需要用什么語言去形容它。我想，曾經在小巷里踱出的步子，應該是不疾不徐的，就像此時我的腳步聲回響在小巷深處長長的光陰中，回響在四周墻壁上。這悠長的寧靜，可以把身上的燥氣一點點褪出。

古村靜靜躺在歷史的天空，用樸素的語言靜靜述說著昨天、今天和明天。黑白相間的古民居猶如黑白相間的“太極八卦圖”，既單純樸質又神秘高深。這與東方美學“素以為絢”一脈相承。老子主張“見素抱樸”，曾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莊子認為，“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碧拼蹙S有詩云“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是指水墨素色最適合老莊之“道”。從這個意義上說，陽山古村的石質、木質、磚瓦的質樸以及黑白客觀外像，不僅暗合了傳統(tǒng)精神，也正合科學實用的視覺藝術。

拂去沉積在廢墟上的塵埃，從巷頭到巷尾，從時光隱秘處，將世俗的心，沐浴在一片片清瑩里。在小巷，在腳底，一寸寸丈量時光。在深深的庭院里，散落殘片停留在歲月深處，布滿包漿的拙樸和凝重，徜徉在幽暗并帶有一點殘破的院落。品讀著這里曾經發(fā)生過的一切，或與一株樹獨語，或與一朵花對話。這些建筑都有自己的氣場，這些看不見的氣場就如你正置身于鄉(xiāng)村的某些生活場景，聆聽此起彼伏的市井喧囂。你會發(fā)現(xiàn)那曾經的歷史時而就在眼前，時而隨風飄散。

洗掉歲月的包漿，穿梭歷史的天空。陽山古村經過年久日深的時光濡染與滲透，在濃縮一寸寸光陰里，一磚一瓦，會讓你觸及靈魂深處的柔軟和幽古恬靜。當我細數(shù)時光，在這座幽深而有神的陽山古村小巷里，做了一次神態(tài)安然的旅行。

聽歲月悠悠，讀芳草斜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