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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候選官員得官初步—讀《望鳧行館宦粵日記》

 蕓蕓齋 2019-02-11
?     張研:女,中國人民大學(xué)清史研究所教授
    《望鳧行館宦粵日記》,為清代咸同年間浙江山陰人杜鳳治所撰,始于1866年5粵,終至1882年10月,16年未曾間斷,共41冊(原缺第2冊),藏中山大學(xué)圖書館。該日記稿本上年收入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文獻叢刊《清代稿鈔本》(第一輯),列11~19冊得以出版面世。
日前隨手翻閱數(shù)頁,不料竟被深深吸引,欲釋不能。本想看完在做推介,無奈數(shù)量既大,字跡亦草,又是擠時間閱讀,進展較慢。然正所謂“做如歷史現(xiàn)場”,“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故先截取杜鳳治在京得官前后的日記,撰寫此文,討論其所反映的清代銓選實況及官員得官上任前只所為。
而后,或擬隨閱杜鳳治輾轉(zhuǎn)廣東地方官場、歷任廣寧、四會、南海等縣知縣之日記,陸續(xù)分別撰文,深入探討清代基層社會、中央與地方、權(quán)利格局的演變等問題。
一、候選于“花樣”
清代銓選(即任官)之法有舉人授知縣分為“揀選”(以應(yīng)升之員選補)和“大挑”(乾隆制定,每六年在三科不中的舉人面試,十人取五,一等用知縣,二等用教職)兩種。從日記種刊,杜鳳治屬于前者。
咸豐五年(1855),杜鳳治來到京師吏部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等候“揀選”。即所謂“赴部投供膺揀”。從那時起,杜鳳治寓居京師,開始了漫長的“候選”生活。其間,杜鳳治在同鄉(xiāng)家教館、代寫筆札為生,因“館谷稍豐”,積攢了一些余資。轉(zhuǎn)眼居京7年,杜鳳治益覺“揀發(fā)難憑,馬齒日長”,“忽興人資之想”,于同治二年(1863)冬,有“揀選舉人”托人花錢加捐,進入選用知縣不論雙單月卻不必挨次排隊的“不積班”。
名為“不積”,實際“不積班”內(nèi)仍需排隊。同治三年(1864)春,杜鳳治被歸入37卯,七月末摯簽,在“不積班”4人中名列第三,八月初“赴部投供”。通?!?不積’到班,例選單月一人,雙月一人”。當(dāng)時“不積”選令正到36卯,36卯第二名歸雙月者尚未選。37卯接踵即到。而按例名列第一的蔡姓應(yīng)選單月,第二孫姓應(yīng)選雙月,杜鳳治第三,必須重輪,待卯次完時由第一卯輪起,然后蔡可按班序出選,這又得等大約七八年之久。杜鳳治“自嘆蹇命 ”,已覺“無望矣”。不料,峰回路轉(zhuǎn)。初冬,杜鳳治偶遇一吏部朋友, 其一見杜即向之道賀,原來第二名孫姓之父(母)突然去世,須照例回籍守制,杜僥幸“拔做第二,雙月可望矣”。這基本就算時落停了:選官入仕已無問題,之待雙月?lián)春灈Q定得到何省何縣之缺。杜鳳治日記種雖稱:“予向不敢樂人之禍,萬事前定”,“予幸而到班有期,皆命為之,無足憂喜”,但仍安奈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立即函托在曾國藩處為幕友的姻兄徐巽翁,為他在知縣上在捐加一個同知銜,有了同知銜,即可“加一級并將本身貤封祖父母予父母共二軸(誥命)
,從四品封典”。
同治四年(1865)二月,36卯第二得官而去。37卯第一的蔡姓六月才到班。時各省縣令之缺由外籍留的多,吏部揀發(fā)的少,每月三四缺,一二缺不等。待銓個各班均壅塞延期。五月庶常散館,11人中又9人擬出任州縣,俗稱“老虎班”,各項單雙月的頂選者都須讓其先選,多以直到冬月,蔡姓“猶未果也”。杜鳳治知自己到班尚早,“悠游聽之”。
同治五年(1866),杜鳳治探查得知,除尚月“減缺即用”及大小“銀捐”不計較外,確定揀選的共有10缺,可到去年臘月僅選2人,還必須有8缺。當(dāng)年適逢“大計”查吏之年,按例各省必趕在二月二十日以前抵吏部。經(jīng)考核屬六法參劾被開除的各遺缺即月末開選。當(dāng)時太平天國剛被鎮(zhèn)壓,豫東滇黔甘五省余波未靖,封疆大吏無暇兼顧,多要求延期,二十日前到京“大計”的只有5省。直隸出2缺,有10缺了。及至議選,上月“簡缺即用”及“銀捐”大者占去4缺,僅余6缺,杜鳳治到班是還2缺。距三月二十五日摯簽前三日,廣東“大計”送部復(fù)核的公文忽然到了。其中縣令被參劾去職的有4缺,為翁源、永安、廣寧、遂溪。議者紛紛,有說應(yīng)遞入三月,有說應(yīng)勒歸二月,而當(dāng)?shù)酪詾?,“大計”遺缺,想來歸二月銓選,因而廣東選官之缺仍照舊年勒歸二月,與三月選官一并辦理。后廣東又來一海豐“丁艱”缺,查亦系三月廿五日前道,同歸二月,由候選讓人員摯簽得選。如此杜鳳治揀發(fā)的省份已定,惟不知是5缺中的哪一缺而已。
三月二十日,杜鳳治赴吏部大堂驗到,二十五日摯簽,得廣寧知縣缺。二十六日赴午門前闕左門驗刊。欽差銓選大臣有兵部尚書董恂、刑部尚書齊承彥、工部尚書單懋以及載崇等8人。又例派督察院科道官8人監(jiān)驗?!拔缈炭⑹隆?。四月初五日為逢五逢十日照例引見之期,杜鳳治等天微明即進大內(nèi),到內(nèi)閣守候。午初,肅王等欽差銓選王大臣先后到,“在東旁一順立”。吏部司官排班帶領(lǐng)杜鳳治等同班10人入誒個大堂,向上跪,口背履歷,進名某某,年若干歲兩句,“片刻驗畢,各散”。初九日,杜鳳治赴鴻臚寺謝恩,二十六日到吏部畫憑(字書上任“憑照”種須填寫、核對的籍貫、履歷等個人資料)。二十七日到吏部司堂領(lǐng)憑(領(lǐng)取上任“憑照”亦即委任狀)。至此,杜鳳治長達10年的寓京候選生活結(jié)束。
從杜鳳治候選得官的經(jīng)歷,可知一下數(shù)點:
1.清代后期銓選種“候選”成為了問題。
清代在各種官職均有定額編制。在任官員如亡故、告?。ㄟ€鄉(xiāng))、休致(退休)、丁憂(父母之喪回鄉(xiāng)守制)、終養(yǎng)(還鄉(xiāng)奉養(yǎng)年邁父母)、參革(被參劾革職)等,變出現(xiàn)了編制缺額的現(xiàn)象,稱為“出缺”,起相應(yīng)的官職則稱為“缺”。有資格的人,按出身、資歷等分為“班”,一次排序,候選補“缺”入仕。
候選者“資格”的取得,分“正途”于=與“異途”。其中通過科考途徑取得共鳴的進士、舉人(稱“科甲出身”)、貢監(jiān)生、蔭生、有特權(quán)的旗人以及國家大員保舉的為“正途”;通過科考以外的考試途徑的吏員、生員以及捐納、軍功途徑的為“異途”。清朝銓選本重出身,而知縣的出身直接關(guān)系到吏治的優(yōu)劣,據(jù)乾隆十年(1745)《縉紳全書》,當(dāng)時全國知縣中進士占44.6%、舉人占22.3%,科甲出身總共占66.9%,加上12.7的監(jiān)生,“正途”出身接近80%。事實上,清朝銓選正以科舉為前提和基礎(chǔ)。杜鳳治是舉人。清初規(guī)定,舉人參加會試三次未中進士,即準(zhǔn)其挑選知縣;若就教職'不拘年份。但是,舉人每科中額1200余人,10年就是5000余人,銓官不及1/10。加上有優(yōu)于舉人班的進士班(進士班選官也有遲至10余年的),乾隆間,“舉人知縣銓補有遲至三十年者”。杜鳳治所處的咸同年間,捐例大開,“遇缺盡先”、“無輪題選咨留遇缺即補”,“正途轉(zhuǎn)相間絀”,甲班“往往十余年不能補官,知縣遲滯尤甚”。有“加捐分發(fā)”、“到省委用”的,還要到摯簽省分與“題調(diào)缺”、“留缺”等一起再次候選。該省督撫用木牌將指任實缺抄絀掛在轅門之外,稱“掛牌”,牌上有名方可“署任”(代理),半年后每有大的過錯,再報吏部,改為“實任”。同治八年(1869)江蘇巡撫丁日昌上《條陳力戒因循疏》,中有:
即如江蘇一省言之,道員可由外補之缺,不過二三員;府、州、縣、同、通可由外補缺,亦補過十余員,而候補道約有六七十人,候補同、通、州、縣約有一千余人。夫以千余人補數(shù)十員之缺,固已遙遙無期,即循資按格而求署事,亦非十?dāng)?shù)年補能得一年。
一個職缺七八人乃數(shù)十人排隊挨次候補,有的老死也未能得授實職??芍?,杜鳳治候選10年,絕非偶然。
清初規(guī)定,候選者需到京赴部按月投供點卯。后一度取消,令各回原籍,由吏部
查核年月前后,摯簽揀選,然后將憑照寄發(fā)給當(dāng)選者。然寄托恐頂冒;遇有事故繳憑更選,都不方便;遠省選人往動輒經(jīng)年,不能懸缺過久,于是“人文到部,按次銓選”終成“永制”。其間。清廷也刊到候選者數(shù)年十?dāng)?shù)年“選期難料”,“往往饑寒旅邸”,而采取變通措施,允許部分應(yīng)選者回籍。但候選者通常不回,因為需要按月投供點卯;而且畢竟京師交際多、信息多、機會多。
杜鳳治自咸豐五年(1855)春赴部投供膺揀10余年間,“凡遇各省揀薦,無不親到,約計不下30余次”,均未成功,“自嘆命蹇,悲嘆而已”。最讓杜鳳治捶胸扼腕的,是他自己的失誤。一次揀選時,在上秉筆者已經(jīng)圈用了,又翻過來看,忽不動筆。杜以為不用,出朝揚長而歸。后來方知,走后上面重呼“杜鳳治”名,無人應(yīng)對,于是以“規(guī)避未到”,扣選一次。一次杜鳳治因當(dāng)月為投供,認(rèn)為不用預(yù)揀,沒有在意揀前又“因事一夜不寐,日出熟睡”。午前吏部朋友來告,已列名候選,急呼醒,從速去!杜沒睡醒,既憤且煩,面斥“不去!”亦以“規(guī)避”扣選一次。報捐注冊時,部友告知,今雖改捐,將來到班還須照扣。杜鳳治托人在投供簿上詳注:“揀發(fā)未到扣選兩次”,“今既改捐,不論雙單并選不積,到班時無容扣選”方才了事。
10余年今寓京候選,當(dāng)事者生活壓力精神壓力無以復(fù)加,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前途渺茫,乃至于進香拜神、求簽問卜。一次廣東不用,杜鳳治出城進香,求了關(guān)圣帝一簽,曰:“我雖許汝事和諧(未提前得一佳簽),誰料修為汝自乖,但改新圖末依舊,營謀應(yīng)得稱心懷”。杜鳳治再拜誠禱,請重賜一簽,曰:“焚香來告復(fù)何辭,善惡平分汝自知,呼卻昧中心里念,出門無礙是亨衢”。杜鳳治寫到:是圣心明詔我,以揀發(fā)之不能得也。思貴賤富貧壽夭無定,而實而定,有定而又無定,憑天所命,任人自為,固不必求簽問卜,屢瀆尊嚴(yán)。何其悵然乃爾。
2.清代中后期“加捐'花樣’”左右了“銓選”。
所謂“花樣”,是“捐納官或非卷乃官,于本班上輸資若干,俾班辭較優(yōu),銓補加速”。
康熙十三年(1674),有人請加增“應(yīng)升、先用捐”,遭到了反對。御史陸機說:“前此有納'先用’一例,正途為之壅滯?;噬献埔娖浔?,久經(jīng)停止。納'先用’者,大多奔競燥進。多一先用之人即多一害民之人。不待變辨而知其不可?!鼻∧觊g雖屢開捐例,但名目不多,只在“月選”中有“不論雙月選用及雙月選用,不論雙單月即用”等“尋常班次”。這也許是當(dāng)時正途銓補較為順暢,無須加捐“花樣”,捐輸者也即“至是而止”。以后為之一變,道光時增加“插班間選”、“抽班間選”、“遇缺”、“遇缺前”等名目;咸豐時又增“分缺先”、“本班盡先”、“分缺間”、“不積班”、“新班遇缺”、“新班盡先”、“分缺先前”、“分缺間前”、“本班擬先前”、“不論班盡遇缺選補”等,又有“保舉捐入候補班”,“候補捐本班先用”例,所謂“花樣繁多,至斯已極”。不但“花樣”班次多,而且“打折”、鼓勵加捐,實際納捐成數(shù)不及定額之半,甚至只有一成二成。同治后,清廷對肯于多出錢(輸銀在定額6成以上)的人,另立“銀捐新班”、“新班盡先”、“新班遇缺”等。同治八年(1869),吏部以銀班遇缺占缺太多,改分班輪用,刪“不積班”,在“新班遇缺”上設(shè)立交納十成實銀的“新班遇缺先”,叫做“十八成花樣”,統(tǒng)稱“銀捐”。5缺一輪,先用“新班遇缺先”3人,再以“新班遇缺”及各項輪補班各得其一,然后周而復(fù)始。無論選,補,“大八成花樣”“得缺最易,統(tǒng)壓'正途’、'勞績’各班”。光緒二年(1876),江蘇巡撫吳元炳等以銀捐“序補時速,有見缺指捐之弊”,請?!耙跃绕涫А?。四年(1878),各項花樣一律停捐。但積重難返,連“進士即用知縣”班不加捐花樣都難以補缺,更無論其他人了。
杜鳳治寓京候選10年,得官遙遙無期。他嘗試了各種途徑,做了種種努力,除前述30余次應(yīng)各省揀薦外,甚至不顧自己已是揀選知縣的身份,于同治二年(1863)參加了6年一次的“大挑”(日記記有:“壬戌榜發(fā),大挑二等,即時注銷”)。
“大挑”于乾隆十七年(1752)定制,每6年舉行一次,面試3科以上會試不中的舉人,一等以知縣用,二等以教職用?!按筇簟北M管儀式鄭重,由皇帝指派王大臣在內(nèi)閣主持。但主要“以貌取人”,據(jù)《清稗類鈔》描述,其時20人一班站立一排,大挑官一眼望去,便先挑出相貌魁偉的3人,唱為以知縣用的“一等’,接唱不派實差、俗稱“八仙”的8人,隨唱隨出,下一班再進,烏泱烏泱地依次循環(huán)。
杜鳳治只被挑上以教職用的“二等”,未免掉價而尷尬。這使得他下定當(dāng)年即加捐花樣“不積班”的決心。
如前述,若沒有37卯“不積班”第二名孫姓突然“丁憂”的僥幸,杜鳳治本來或許還要等上七八年。但話說回來,若不加捐,他全無任何希望,連編入××卯、再等明確的七八年的機會都沒有。
一切都要花錢,都必須花錢。他看透這一點,轉(zhuǎn)身又捐了同一個知銜,’加一級并將本身貤封祖父母余父母共二軸(誥命),從四品封典”。咸豐初年推廣捐例,許“七品加等捐請三、四品封,依例加倍報捐”。光宗耀祖是頭等重要的事,要錢多也地花。
3.程序爛熟,斯文掃地。
清代銓選揀發(fā)官員的制度和程序是爛熟的,一切照張辦理。有“出敘”、“掣簽”、“查驗”、“引見”、“畫憑”、“領(lǐng)憑”、“赴任”等步驟?!俺鰯ⅰ?,是吏部對照每月二十五日前出缺應(yīng)補的漢官缺之?dāng)?shù),按班次先后,截取應(yīng)補官員若干人,先于二十一、二日司議,再于二十三日堂議,確定名單;“掣簽”,每月二十五日,在吏部尚書或侍郎主持和河南道監(jiān)察御史監(jiān)督下,應(yīng)補漢官于在天安門外東華表前望闕叩首掣簽確定所獲官缺;“查驗”,官員掣簽(俗稱“月官”),需經(jīng)吏部會同九卿科、道、詹事驗看,規(guī)定“查有行止為不端、出身不正、祖父有錢糧虧空或人缺不相當(dāng)者以聞”;“引見”,康熙二十七年(1688)始,“州、縣、同、通等官摯缺后,俱隨本引見,”而皇上如乾隆在引見月官時,“輒為移易”,以“劑銓法之窮”;“畫憑”,月官赴吏部等級,書寫核對上任憑照所需的籍貫履歷等個人資料并留“花押”;“領(lǐng)憑”,赴吏部領(lǐng)取上任憑照,而后,憑上任照“赴任”。
從前述可知,杜鳳治按部就班的經(jīng)歷這些程序。只是經(jīng)過漫長10余年的候選、等待、奔走、專營,杜鳳治字里行間已看不出絲毫興奮、躍然之感,只有身心俱疲、聊無趣意的麻木。而爛熟的程序,也稱了虛應(yīng)“故事”:“午刻竣事”;“口背履歷,年若干歲兩句,片刻驗畢,各散”,沒有任何意義。所謂引見驗看“視為具文,無足輕重矣”。
惟給人留下的印象是,各衙門對這些以各種途徑、用各種手段、搏殺多年方出頭的新人觀醫(yī)院,多報以輕蔑至少是輕視的態(tài)度?!耙姟睍r,杜鳳治等推按微明即進大內(nèi),到內(nèi)閣守候。年初,肅王等王大臣方先后到,“片刻驗畢,各散”?!邦I(lǐng)憑”時,杜鳳治已初就到了吏部司堂,一直等到未正,憑科官筆帖式委派的辦事員才姍姍而來。氣得他在日記中直書:“可惡可嘆!”
二、“垃債”余“薦補”
杜鳳治三月二十七日領(lǐng)取上任憑照,憑照上大書“定限”:“本年八月初七日到任”但他沒有即刻出發(fā),遲至八月初三日方才啟程,九月上旬到廣東,在省域逗留一個月,至廣寧任所已是十月二十四日。
杜鳳治之所以在京師耽擱了四個月,重要原因之一是沒錢,是要籌錢上路。于杜鳳治同時獲得廣東缺的永安知縣養(yǎng)曉園、海豐知縣屈子卿亦均如此。
而候選官員一旦得缺,就有人上門,主動說合借給其錢,叫做“拉債”。杜鳳治四月廿一日日記中記道:一個月內(nèi)“拉債者接踵而來,不下四五十人”。杜鳳治以折扣太重,一直拒談。屈子卿以“對扣欠千二百金”,陽曉園以“無日不奔走要求”,“數(shù)日欠以五扣三成借千六百金”。杜鳳治以為“二公為空不肯借”,每日“央求又肯吃虧。遂為若輩所辦制”,否則廣東此書去數(shù)缺,借項七八扣到頭了。他寫到:“予于此輩來從不見,傳言如銀主肯借,即時持銀親來,說妥即定,何來跋來報往,徒費唇舌,甚厭其煩。但屈陽即用五扣,予同省同官,必難獨我便宜,頗覺棘手”。話雖如此說,合適的債實不好借。杜鳳治等摯的是廣東之缺,正是時人眼中的“肥缺”,所謂“時運通、至二東:通又通,摯廣東;時運低,摯廣西”,廣東的錢是好撈的,杜鳳治不用想低扣低息,那怕必平常條件略苛一些借債,又談何容易!
四月二十七日,杜鳳治記道:
一日不出門。自選缺后,費用層出,進項毫無。假款又口,婉轉(zhuǎn)無成。貧至不名一錢,家中用度頃刻難緩。一日之間,屢次走索,甚于追呼。不諒至此,殊堪惱恨。忽思及荊室婁宜人,居貧食苦,兒女嗷嗷,一文無有,時不知如何過度,我尚不堪,宜人女流,苦更可知,傷哉!欲報無路,一見無期,痛心摧骨,有如是呼?目前境遇,宜人不死,我斷不窘迫至此,言之尤令我悔痛無已者也。生我者,早見背矣。即與我生者,如兄弟姊妹妻室亦無一存,勤苦做官,卻是為誰?滿腔悲憤,誰則知之?
其后,五月、六月杜鳳治一直在四處籌劃借款。直接的、間接的、朋友牽線的、人托人的,意向不少,足有幾十起,有譜的卻只有一起,是刑部主事陸藕扈拉來的王青山王裁縫。王裁縫辛苦起家聚富,積有數(shù)千金,“皆從放'官債’”。但杜鳳治覺得不理想、“不合適”,折扣還在其次,那是“早有定義”“無可如何”的事,可王裁縫啰嗦,多有附加條件,如提出須為王裁縫他事?lián)?、本合約條款瑣碎等,因而中間人換了幾個,往來說合商談無數(shù)次,卻遲遲沒有定下來。五月十八日杜鳳治在日記種記道:
悶坐不出門,自三月以來,諸事?lián)粗?,競至日用不給,真是智勇巨困,奇哉!
仍舊是峰會路裝。杜鳳治借款的問題,競是一個仆人解決的。
六月二十九日,杜鳳治朋友松堂來說,有各姓梁的仆人想跟隨杜鳳治,求人托松堂轉(zhuǎn)薦,松堂的條件是梁仆需給杜鳳治“拉債”,拉成了“即為薦用”。梁仆是廣東人,“往來官說”,竟成了。說定借四千兩,對扣,實得借款兩千,當(dāng)天就先叫定金。下午,松堂又來,說酉時到裕泰銀號中說合,約初四五日交銀,其定銀已存號中。七月初一日上燈后松堂來說,借賬之局即時櫻桃斜街“東口堂”對過的“萬益亨”號。該號去年新用掌柜,一個姓劉一各姓陳。其中又有一趙姓,原在祿泰銀號學(xué)徒,因與陳掌柜有親,稱成了陳掌柜的跟包,梁仆即通過趙仆的關(guān)系而得薦?,F(xiàn)在,趙仆亦要求杜鳳治收用。松堂為之力說,杜鳳治無可奈何只得應(yīng)允。松堂又說,陳掌柜余趙仆說了,“準(zhǔn)于明日下午先付半數(shù)千金”,他們“同往騾馬市裕泰銀號匯兌”。翌日,杜鳳治與松堂同去裕泰銀號,劉陳掌柜已先到。裕泰掌柜王友卿及伙伴艾澗泉辦事。杜鳳治松堂即劉陳掌柜借貸雙方即于號內(nèi)寫立字據(jù):“市平組收四千兩,押。憑約到省歸還,公立一硅碼固封”;杜鳳治畫押,即時兌銀;“當(dāng)日先付應(yīng)銀貳千金,實數(shù)千兩”;所付銀兩一半十足銀一半松江銀,將來全還十足銀;攜陳掌柜同去廣東,言明歸時送盤費;現(xiàn)每千出3厘,計30兩做中間人勞金;又取十兩,作為松堂門房及社處張仆及榮貴分潤等。杜鳳治將所借銀兩暫存裕泰銀號,陸續(xù)取用。
問題算是基本上解決了。但開銷很大。到初四,杜鳳治已分兩次取了800兩。又要還債,如欠松堂即80兩。松堂此時標(biāo)識有急用,杜鳳治寫條讓他到裕泰銀號自取。這樣,剛剛?cè)?,借來的款項就有一半化為烏有。余剩的,杜鳳治在十八日全部取完,用于大點行裝、購買船票等。其間杜多方面調(diào)查,托人購買便宜船票。最后為了省錢,決定家眷乘內(nèi)河船歸鄉(xiāng),自己帶仆人等航海上任。
借來的2000兩顯然是不夠。廿一日日記中,杜鳳治寫道:閉戶默坐,諸事上心,左支右絀,思之未得其宜,更覺勞之。月內(nèi)決意就道,川資尚缺,殊□焦灼。然已經(jīng)有了一次“5扣”借貸,杜鳳治后來反倒好像想開了,灑灑脫脫,一切豁出去。先是在朋友們額幫助下,軟硬兼施,幾乎是強借了另一朋友原寶迪知縣章經(jīng)圃“京平松江紋銀貳百金”。接著,在上船前又借了馬王、梁升、趙升、單正4各仆人銀340兩,仍為5扣,寫借據(jù)680兩。最后在廣東省城頻頻出借,欠票隨開,似乎“債多不愁”,無所顧忌了。如下二則:
(十一月十二日)寫三欠票,陳培德堂八百兩;黃江夏堂五百兩;李積厚堂七百兩,均每月分5厘起息,半年還。鳳翁經(jīng)手。
(十一月十四日)今日又寫廣裕三百兩,每月分半利一票;協(xié)成乾四百五十兩廣一票……在省借貸,安軒經(jīng)手五百兩,有票,利每月二分;孫泰由鳳翁經(jīng)手紋平貳千兩,有票三紙,每月利半分,又百金無票;李芳由鳳翁經(jīng)手平七百五十兩,票兩紙,每月利分半,內(nèi)四百五十兩金協(xié)成乾來,無利;又鳳翁經(jīng)手貳佰兩亦協(xié)號來,無年利。惟協(xié)號之款言明到任月余既歸。
盡管如此,杜鳳治仍不能不心存忐忑。他在十一月十四日日記中用小字做眉批道:“借款于二千。付□來人三百金,作洋四百帶回家。在省一月,競用去千貳佰兩,生平何嘗如此用銀?做官真可危也!”
從杜鳳治籌錢上任的經(jīng)歷,可知以下數(shù)點:
1.清代官員從得官之日起,便套上了債務(wù)的繩索,陷入了十分可能法爾勝貪污索賄、權(quán)錢交易的泥潭。
“京債”問題在唐朝武宗時就有反映,中書奏稱“赴京官多京債,到人填還,至其貪求,罔不由此”,“到人先辦京債,剝下為足,而或借庫銀以償之者”,因而提出由戶部預(yù)支兩月薪俸,到任后扣還。明初給新人官員本身及父母妻子都有賞,并給發(fā)上任路費。清朝則一概沒有。于是“拉債”、“拉京債”十分普遍。
歐陽昱《見聞瑣錄》記有同治、光緒年間放“官債”之事,云:近見候選州縣官貧困已極、餓死旦夕,“不得已借重債以救目前,茍延性命,他日何如,在所不計”。于是有放“官債”者,謂之“賭子”。言出錢以其官下賭注?!百€子探知其名次在前,三五年可署事,然后放之,非是則不放?!焙蜻x官員既已得官,可穩(wěn)操勝券,“賭子”更以之為放債、下注的最佳對象。而候選還原自選缺后進項毫無,到任之前交際、應(yīng)酬、規(guī)費、川資等費用層出,無論多苛刻的條件,也非借貸不可。于是兩下一拍即合。
4個月經(jīng)營的“關(guān)系網(wǎng)”,使杜鳳治基本做到了“上有根,下有蔓”;“上有后臺,下有幫派”。其勢必對杜鳳治即將開始的實任生涯發(fā)揮預(yù)期的作用。
至此,杜鳳治日記已記到他到了廣寧任所。本人將拭目向下閱讀,諸君請待覽下分解。
(本篇收錄于《清史研究》2008.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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