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親情、友情、愛情會給人送去慰藉。從而使人生多了暖意,增了色彩。尤其是友情,它似陽光,人沐浴著友情之光,得意時不會忘乎所以,落魄時不會走投無路,成功時有人喝彩慶賀,困難時有人伸出援手,孤獨時有人送去歡歌……今日我們從唐人有關(guān)友情的詩篇入手,去看一看古人的友誼。 對朋友才情品行的無限歆羨 人生在世需要別人肯定自己,自己才氣橫溢、品性高潔,卻無人認可,世人的這種漠視會使人內(nèi)心寂寞、痛苦,久而久之會使才氣萎縮。唐人諳熟此理,便用生花的妙筆對朋友的才智與德行熱情頌揚。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 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這是李白的《贈孟浩然》,詩中開門見山就寫到“吾愛孟夫子”,之后把敬慕之處一一道出:從紅顏到白首,贊頌孟浩然一生不涉超然脫俗;既醉月又迷花,贊揚孟浩然瀟灑清遠的風度標格;最后用高山喻孟浩然的才華品行,以揖清芬來表達自己的欽敬之情。 孟長李12歲,孟有“事名主”“濟蒼生”的遠大抱負。但隱逸、科舉、獻賦,唐人常見的求官之途,他都沒有走通,以布衣終其一生。李白的極口揄揚定能給失意仕途的孟浩然幾許安慰,亦會令孟浩然多些信心。 與之相似的還有韓愈與孟郊。韓愈與孟郊是唐朝硬體詩派的開創(chuàng)者,文學史上把他們以“韓孟”并稱。孟比韓年長17歲,但孟郊命運坎坷、仕途多蹇,得到韓愈的推崇才使他名氣大振。韓愈有一首《醉留東野》: 昔年因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人不相從。 吾與東野生并世,如何復(fù)躡二子蹤? 東野不得官,白首夸龍鐘; 韓子稍奸黠,自慚青蒿倚長松。 低頭拜東野,愿得始終如馬巨蛩。 東野不回頭,有如寸莛撞巨鐘。 吾愿身為云,東野變?yōu)辇垺?/p> 四方上下逐東野,雖有離別何由逢。 詩中以李白與杜甫詩才情誼比配自己與孟郊,又為孟郊仕途不順鳴不平。猶為感人的是以馬巨蛩比擬自己要與孟郊相互愛護扶持,永不分離。韓愈還用系列比喻來比對自己與孟郊,在比喻里蘊涵著對孟郊的高度贊揚,不惜以自己來襯托孟郊:自己是青蒿,是蕪雜的野草,孟郊是長松;自己是寸莛,是細弱的草莖,孟郊是巨鐘;自己是變幻無形的云,孟郊是呼風喚雨的龍。 唐詩中唱給朋友的贊歌舉不勝舉,今人交友時不妨借鑒,在交往中多些對朋友的肯定。 對朋友不順不幸的深摯關(guān)切 人生如行舟,有幾人一生一世都是揚著幸運帆,順水又順風?大多數(shù)人會遇到逆風吹浪、暗礁險灘。人生歷程,順逆兩境常相間。人身處逆境時,朋友的關(guān)心幫助,仿佛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的火光溫暖著冰冷的心,照亮了前方的路。因而唐朝友情詩篇中就有許多對身陷不幸朋友的深切關(guān)心。 李白長杜甫11歲,兩人一見傾心,結(jié)為知己。杜甫的“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可謂倜儻俊逸的李白的寫照,知得深才能寫得真?!鞍滓苍姛o敵,飄然思不群”“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是對李白才情的真誠欣賞,情誼純才會夸得實。 李杜惺惺相惜的情誼伴隨了二人一生。尤其是李白暮年因永王事件流放夜郎,杜甫對李白牽腸掛肚,為李白鳴不平,為李白的安危操神。憂思成夢,遂寫成著名的《夢李白二首》。這里擇錄其二: 浮云終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 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 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孰云網(wǎng)恢恢?將老身反累!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 杜甫點明正是小人當?shù)?,李白才被流放荒蠻之地;杜甫惦念著李白,頻頻夢見李白。夢中李白的凄苦情狀令杜甫傷感不已,又想到李白平生懷才而不遇,禁不住萬分憤慨:京華冠蓋云集,何獨李白如此困苦?千秋之后,即使李白留名不朽,但這又何補于今天的慘痛遭遇呢?詩里滿溢著對李白真摯又深沉的情誼。 像這樣深摯而動人的友誼也在劉禹錫和柳宗元間出現(xiàn)。劉禹錫與柳宗元貞元九年同榜進士及第,后又同到御史臺任職。不久又一同參加王叔文革新集團,革新失敗后又同被貶到偏遠的南方。十年后同奉詔還京,僅一個月后又同被貶到南方任職。共同的志趣,共同的遭遇,使劉禹錫和柳宗元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的友誼體現(xiàn)為對朋友的無怨無悔和為朋友分憂解難,為朋友甘愿犧牲自己的利益。 比如,元和十年,柳宗元被貶為柳州(今廣西柳州) 刺史、劉禹錫為播州 (今貴州遵義)刺史,播州比柳州更艱苦,而劉禹錫還有八十多歲的母親須隨身奉養(yǎng),柳宗元就請求與劉禹錫交換(后幸裴度幫助劉改到連州)。劉禹錫性情剛烈,對保守派的打擊從未屈服。元和十年被貶就是因其寫詩諷刺新貴而招致,柳宗元可以說是被他連累。但柳宗元不僅毫無怨言,還寫詩安慰他: 二十年來萬事同,今朝歧路忽西東。 皇恩若許歸田去,晚歲當為鄰舍翁。 這首《重別夢得》是柳劉同赴刺史任時同出長安至衡陽分手時創(chuàng)作的。詩中訴說多年來兩人升沉相隨,兩人命運已緊緊相連,言外之意是這次我被貶你不必耿耿于心。我愿意繼續(xù)與你共同感受人生,如果皇恩浩蕩,咱們能夠解官歸田,我渴望和你比鄰而居,共度余生。兩人生死與共的情誼流溢紙外。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柳宗元去世后,劉禹錫把柳宗元的著作編次,使之行于世;把柳宗元年幼的兒子撫養(yǎng)成人。劉柳的情誼在唐時就傳為佳話。唐詩中同情朋友的不幸,解決朋友難題的詩歌不勝枚舉。今人讀之不妨反躬自問,自己如何對待朋友呢?須知友誼不能只共喜不分憂,不能只掛在嘴上而休止于行動上。 對朋友離合聚散的殷切慰藉 人生如浮萍,或奄忽若飆塵。這是古人對難以主宰自己命運的慨嘆。那時人為了讀書、仕宦、謀生須要不斷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離別故園、作別朋友便司空見慣。加之交通和通訊的不便,所以唐詩中留下大量為朋友送行和思慕朋友的詩篇。 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 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 這首《別薛華》出自王勃之手。王勃與薛華是同鄉(xiāng),兩家又是世交,關(guān)系自然非同一般。詩里王勃對遠行的薛華盡力安撫:先是送了一程又一程,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又想朋友千里行程、孤單問路、心情凄涼,擔心朋友這樣會拖垮身體。就進一步寬解朋友,人生在世,無論走還是留,都有苦楚,我的心情與你是一樣的;好在我們會彼此思念,那么夢中還可相聚。王勃設(shè)身處地為朋友著想,希望朋友看開別離,保重身體。品味王勃的詩,能感覺到他對朋友的關(guān)切之情。朋友間的摯情重意滋養(yǎng)著人的精神,仿佛漫漫長夜一輪皎潔的明月。 宦海浮沉也是造成好友離多聚少的一個主要原因。白居易和元稹為此留下數(shù)首思慕唱和的詩篇: 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我去時。 每到驛亭先下馬,循墻繞柱覓君詩。 該詩題為《藍橋驛見元九詩》,為白居易所寫。元和五年,元稹被貶江陵,元和十年,元稹從貶地江陵奉詔回京,路過藍橋驛題詩于此。而這一年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經(jīng)過藍橋驛時讀到元稹的詩,悲喜交集——悲的是兩人仕途蹭蹬,守官正直的元稹正月回京,三月又被貶通州;喜的是自己在貶謫途中讀到老友的詩,凄慘的心情得到幾許安慰,尤為重要的是老友之情況可由詩句透露一二。之后,每到驛站,便細細尋覓元稹的詩,這首詩就是描寫了這種心理與行為。詩里作者連用三個動詞:循、繞、覓,生動刻畫出白居易急切要得到老友消息的心情;循墻繞柱寫其覓尋的細而全,對朋友的掛念之情讀之而出。 同樣,元稹也深深牽念著白居易: 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州。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這是元稹寫的《聞樂天授江州司馬》,寫于通州貶地。當時元稹身染瘧疾,差點死去。聽到好友的壞消息,他于病重陡然驚坐。如果不是來自心底深處對朋友的關(guān)切,一個重病之人不可能迸發(fā)出這樣的力量。 寫于同一時期的《得樂天書》抒發(fā)相同情意,全詩如下: 遠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 尋常不省曾如此,應(yīng)是江州司馬書。 元稹用自己彈淚、妻女驚哭、平素對比、妻女推斷,一層深一層點出白居易的來信及自己的強烈反應(yīng)。詩人對白居易的情意不言自明。吟著元白的詩,兩人患難互慰、肝膽相照的情誼給今人多少感觸。誠然,今人非常忙碌,要為生存奔波、為事業(yè)操神……但忙碌之余,也別忘了問候下不在身邊的朋友,讓暖暖情意舒散朋友身心的疲勞,讓融融友情化解朋友暫時的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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