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老頭和搗亂貓的開心故事》是2007年在王府井書店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最初是被它活躍的畫面吸引,因為作者是名插畫師,感覺語言文字一般,故事也沒什么新奇。讀過兩遍之后,噢,明白了,這是一系列講孤獨老人的故事。孤獨的派老頭遠離子女,生活在鄉(xiāng)下,僅有一只貓和幾只雞陪伴,于是,他不斷地變著花樣讓生活有趣些,而搗亂貓則完全是個調(diào)皮的小孩,他巴不得派老頭想出許多出格的好玩主意。熱鬧故事的背后,是老人的寂寞與孤獨。
這樣一系列的故事如何做到第一感覺是讓人認為熱鬧好玩?——它的畫面。以及畫面帶給你的畫面。
成人閱讀幾本是從文字開始的,剛買回來時,我通讀了一遍故事,覺得也一般般,許多中國兒童文學作家也能寫出這樣的故事來。然后適當看看圖,同樣,成人閱讀配圖書多是看一下它是不是符合文字,是不是為文字作了補充。第一眼覺得還好吧,跟文字大致相符,第二眼,突然有了發(fā)現(xiàn)——這看上去亂七八糟的畫面里有故事!原來,我才剛剛知道如何去讀這本書,這才是這套書的入口。那亂亂的線條絕不是作者隨意留下的,每個細節(jié)都有故事。于是,我興奮地把他推薦給兒子。
孩子的閱讀興趣點與成人完全不同,他一拿起來就非常喜歡。因為孩子們看圖畫書是真的從讀圖開始的,他們習慣看圖揣摸故事,至于文字倒是可看可不看了。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書中的奧妙。
接下來的畫面是我們?nèi)齻€人腦袋擠在一起共同看一本書的一個畫面,找細節(jié),去發(fā)現(xiàn)插畫師看似隨意留下的“包袱”。事實證明:孩子總是比我們發(fā)現(xiàn)得更多。
十年的時間,每年都會找出這套書讀上幾回,不僅僅因為它畫面的有趣好玩,更多的是因為它帶給我全家共讀一本書的溫馨的場景回憶。
讀過幾十遍之后,慢慢覺得,它的文字也不是隨意設(shè)計的了。比如今天再讀這本《菲菲獵狐記》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完美的反轉(zhuǎn)。
封面上,派老頭和他所有的家庭成員朋友均在朝一個方向看,他們在看什么呢?書名是獵狐記,可狐貍分明跟他們是一伙的呀。(好的圖畫書多是故事從封面就開始了) 這是故事簡介。
故事開始:愛打獵的古大叔來告訴派老頭把雞窩門鎖好,防止狐貍來偷雞。同為動物的菲菲看到古大叔的獵槍已經(jīng)躲到派老頭的帽子上去了。
他們開始思考如何阻止狐貍偷雞。不用天天鎖雞窩門,而是讓狐貍知難而退永遠改掉偷雞的毛病。
他們終于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用氣球做一只假母雞,球里面裝上胡椒,狐貍一咬被胡椒嗆到,就會認為母雞不好吃,再也不偷了。
菲菲開動腦筋想到了更進一步的辦法,在院子四周拉好鞭炮,等狐貍被胡椒粉嗆到,就點燃鞭炮嚇他。
菲菲覺得不夠好玩,又想到了用白床單扮鬼嚇狐貍的主意。派老頭也覺得絕妙。
一切布置好,他們坐在屋里等著狐貍的到來,想像著那熱鬧開心的場景。此時此刻,讀者因為前面的內(nèi)容簡介,會想像兩個結(jié)局:狐貍真的被嚇得屁滾尿流;發(fā)生了意外,狐貍沒嚇到,派老頭和菲菲卻尷尬了。通常無厘頭搞笑的故事多半這樣。我們同派老頭一樣,等待著好戲開始。
好吧,狐貍來了。然而,他是一只受傷的跛腳狐貍,而且,它聞了聞假母雞就離開了,躲在暗處觀察。他或許不喜歡漿糊水味的雞,或許因為跛腳受過傷不敢輕易出手??傊求@弓之鳥的樣子楚楚可憐。派老頭和搗亂貓不禁為狐貍擔憂起來。善良的他們不希望狐貍步入自己的陷阱了。
然而,呯地一聲槍響了。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結(jié)局,他們只是想嚇嚇狐貍,給他一個警告,卻不成想古大爺對著狐貍開了槍。
又然而,古大爺沒打著狐貍,假母雞了爆炸了。菲菲看見古大爺可氣壞了,立刻點燃了鞭炮。古大爺?shù)墨C狗被炸跑了,菲菲又假扮鬼把古大爺嚇得魂出七竅,也灰溜溜跑了。
狐貍在雞窩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有吃雞,只是把巧克力偷走了。然而派老頭和菲菲很開心。
原本他們布置陷阱只想教訓狐貍偷雞的毛病,可狐貍沒有偷雞,教訓的計劃落空。狐貍的出現(xiàn)卻引來了打獵的古大爺,歪打正著,教訓了古大爺。
同是人類,為什么古大爺受到教訓派老頭會那么開心?狐貍偷雞對人類來說的確可恨,然而,從生存角度講,他并沒有違反食物鏈規(guī)則。他是因為跛了腳追不上兔子才來打雞的主意。而古大你就不同了,他在獲取自然施予之外的財富,是貪心導致的打獵行為。狐貍偷雞,嚇一嚇,仍然相安無事,自然和諧相處,而古大爺非要把對方打死就是過份的行為了。這已經(jīng)打破了平衡相處的自然法則,屬于惡行了。當然最應(yīng)該受到教訓。
好的作品總是書寫真善美,將丑惡的東西展示于眾,也會將美的東西挖掘出來引人向上。一篇小故事,不足千余字,巧妙地將人性之真善美嵌于其中。如果高潮之后的結(jié)局是狐貍被捉弄得夠嗆或者派老頭和菲菲“蝕了米”,那么這篇小故事就僅僅是一篇逗樂搞笑的普通故事了。巧妙地反轉(zhuǎn),古大爺意外地不知趣地闖入這個善意的游戲,使這個故事顯得異常高雅,堪稱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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