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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鳥類憑什么逃過生物大滅絕?

 睿智。啟點 2018-08-04

?小行星撞擊地球想象圖(圖片來源:wooster.edu)


撰文 | 廖俊棋(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

責(zé)編 | 惠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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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0萬年前,一顆直徑10公里的小行星撞擊地球,其威力連百萬枚核彈都望塵莫及。如此飛來橫禍引起地震、海嘯、森林大火以及火山的高度活躍,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輝煌的恐龍王朝被這一連串劇變終結(jié),僅剩下一支后裔幸存至今——鳥類。


鳥類起源于1.65~1.5億年前的侏羅紀(jì)時期,是獸腳類恐龍的后代,至今仍有超過10000個現(xiàn)生種廣布全球。人們也許會好奇,同樣是經(jīng)歷了小行星撞擊,憑什么恐龍滅絕消失,鳥類反而繁衍昌盛了呢?


實際上,這是一個誤解。人們往往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白堊紀(jì)末期的大滅絕也造成了部分鳥類的絕種。其中,只有“今鳥類”(Neornithes)這一類群熬過了生物大滅絕事件[1]。


那么,今鳥類為何能一枝獨秀地幸存下來?學(xué)者們有各種推測,這其中包括了快速生長素率假說、高代謝率假說。還有研究認為,這要歸因于今鳥類擁有更強大的肌肉骨骼系統(tǒng),以及它們的喙部更適合吃種子[2-6]。而Current Biology雜志最新的封面文章則指出:地棲生活也許才是這些鳥類躲過滅絕的真正原因[7]。


消失的森林


在我們的印象中,多數(shù)鳥類的生活是和樹木分離不開的。但是發(fā)表上述封面文章的巴斯大學(xué)等機構(gòu)的研究團隊則發(fā)現(xiàn),在地球遭受行星撞擊后,鳥類幾乎“無樹可居”。


小行星撞擊地面的瞬間,光是沖擊波就鏟平了方圓1500公里的森林,高溫更造成大火蔓延。雪上加霜的是,灰燼所帶來的酸雨、粉塵所帶來的日光遮蔽,最終引發(fā)了植物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崩盤[8-10]。而該研究團隊進一步指出,此次森林災(zāi)難不僅是全球性的,更維持了將近一千年的時間。


他們之所以敢下如此結(jié)論,其證據(jù)來自孢粉化石。孢粉,指的是植物的孢子及花粉。不同種類植物的孢粉形態(tài)殊異,好比人的指紋一樣。植物體大多非常脆弱,能形成化石的少之又少。但是孢粉有著堅實的外壁,易于形成化石,且數(shù)量眾多。舉例來說,歐亞槭Acer pseudoplatanus的一朵花里就含有約9萬?;ǚ?,林山毛櫸Fagus silvestris甚至超過了63萬粒,數(shù)量極為驚人。所以,在植物死亡消失后,我們根據(jù)巖石中遺留下的孢粉化石,就能反推出當(dāng)時的植被面貌。此外,它們的分布非常廣泛。從熱帶雨林到寒帶苔原,從高山、湖泊到海洋,孢粉化石如塵土般無處不在,這樣的豐富程度讓孢粉完全能適用于定量統(tǒng)計。

 

?不同種類植物孢粉在顯微鏡下的形態(tài)變化萬千(圖片來源:wikimedia)


因此,該團隊遠赴美國、新西蘭等地,搜集了世界各地生物大滅絕時期巖層的孢粉數(shù)據(jù)。鑒定結(jié)果顯示,在小行星撞擊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各地巖層中保存的孢粉構(gòu)成出奇地相似,其70%以上的孢粉化石都來源于兩種蕨類植物。而裸子、被子植物則處于衰退狀態(tài),遺留下的孢粉很少,直到千年之后才開始復(fù)蘇[7]


這種由蕨類植物主導(dǎo)的植被組合有個專門的名字——災(zāi)害植物群(disaster flora)。今天,在火山爆發(fā)后的夏威夷也能看到蕨類植物災(zāi)后稱霸一地的光景。我們知道,蕨類植物普遍低矮,而在裸子和被子植物中多見比較高大的樹木種類。這意味著,在災(zāi)害植物群延續(xù)的一千年時光里,可能全球的鳥類幾乎都找不到合適的樹梢棲息。


地棲的鳥類祖先們


既然沒有像樣的樹林,樹棲的物種顯然會處于劣勢,而地棲的生物反而更有優(yōu)勢。


雖然現(xiàn)今的鳥類絕大部分是樹棲,但演化系統(tǒng)分析的結(jié)果卻告訴我們,今鳥類的祖先其實是個地棲的原始類群。人們熟知的鴕鳥,以及既能飛又適應(yīng)樹棲的?鳥都是這個原始類群關(guān)系最近的后裔。所以說,今鳥類祖先在災(zāi)難發(fā)生前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地面生活。災(zāi)難發(fā)生后,它們不會因為樹林的消失而無處繁衍、覓食,從而得以逃過此劫。而新的化石發(fā)現(xiàn)也進一步證明,災(zāi)后幸存下來的鳥類只有今鳥類,其后肢的比例、身體結(jié)構(gòu)都是適應(yīng)地棲生活的[7]。

 

?在親緣關(guān)系上,深受人們喜愛的幾維鳥也與今鳥類的原始祖先最近(圖片來源:wikimedia)


相比之下,反鳥類(Enantiornithes)本是恐龍時代最為常見的鳥類,但它們卻在那場滅絕事件中慘遭淘汰。研究者認為,反鳥類的滅絕可能與樹棲的習(xí)性密不可分。想要適應(yīng)樹棲的生活,后肢必須有許多形態(tài)學(xué)的特化。例如,樹棲生活要配備善于抓握的長指爪[7],這會對陸地行走或棲息造成不便。更遑論,長久以來的樹棲習(xí)性有不少行為學(xué)的影響,比如要在樹上筑巢、哺育后代等等。研究者指出,反鳥類大多都高度適應(yīng)樹棲生活,然而小行星撞擊所帶來森林生態(tài)系崩壞,導(dǎo)致反鳥類的棲息環(huán)境全面消失,最終斷絕了這種鳥類存續(xù)的活路。

 

?反鳥類生活場景想象復(fù)原圖(圖片來源:wikimedia)


總的來說,孢粉學(xué)、現(xiàn)代鳥類演化譜系、鳥類化石等多方面研究結(jié)果都顯示:災(zāi)難后幸存的現(xiàn)代鳥類祖先應(yīng)該是小型的、能飛的,且最重要是能適應(yīng)地棲生活的物種。這場浩劫中,今鳥類祖先的地棲習(xí)性救了它們一命。而現(xiàn)在窗外那些盤踞樹梢,百囀千聲的鳥類,則是在森林環(huán)境恢復(fù)之后,才學(xué)會躍上枝頭的。


參考文獻

1. Brusatte, S. L., O'Connor, J. K., & Jarvis, E. D. (2015). The origin and diversification of birds. Current Biology Cb, 25(19), 888-98.

2. Brusatte, S. (2016). Evolution: how some birds survived when all other dinosaurs died. Current Biology Cb, 26(10), R415.

3. Erickson, G.M., Rauhut, O.W., Zhou, Z., Turner, A.H., Inouye, B.D., Hu, D., and Norell, M.A. (2009). Was dinosaurian physiology inherited by birds? Reconciling slow growth in Archaeopteyrx. PLoS One 4, e7390.

4. Chinsamy, A. (2002). Bone microstructure of early birds. In Mesozoic Birds: Above the Heads of Dinosaurs, L.M. Chiappe, and L.M. Witmer, eds. (Berkeley: Univ. of California Press), pp. 421–431.

5. Padian, K., and Horner, J.R. (2004). Dinosaur physiology. In The Dinosauria, 2nd Edition, D.B. Weishampel, P. Dodson, and H. Osmo′ lska, eds. (Berkeley: Univ. of California Press), pp. 660–671.

6. Grady, J.M., Enquist, B.J., Dettweiler-Robinson, E., Wright, N.A., and Smith, F.A. (2014). Evidence for mesothermy in dinosaurs. Science 344, 1268–1272.

7. D.J. Field et al. (2018). Early evolution of modern birds structured by global forest collapse at the end-Cretaceous mass extinction. Current Biology. Vol. 28, doi: 10.1016/j.cub.2018.04.062.

8. Anders, E., Wolbach, W.S., and Gilmour, I. (1991). Major Wildfires at the Cretaceous-Tertiary Boundary. In Global Biomass Burning: Atmospheric, Climatic and Biospheric Implications, J.S. Levine, ed. (MIT Press), pp. 485–492.

9. Ohno, S., Kadono, T., Kurosawa, K., Hamura, T., Sakaiya, T., Shigemori, K., Hironaka, Y., Sano, T., Watari, T., and Otani, K. (2014). Production of sulphate-rich vapour during the Chicxulub impact and implications for ocean acidification. Nat. Geosci. 7, 279–282.

10. Vellekoop, J., Esmeray-Senlet, S., Miller, K.G., Browning, J.V., Sluijs, A., van de Schootbrugge, B., Damste, J.S.S., and Brinkhuis, H. (2016). Evidence for Cretaceous-Paleogene boundary bolide ‘‘impact winter’’ conditions from New Jersey, USA. Geology 44, 619–622.

制版編輯:黃玉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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