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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笠谷/王謝風流各自夸——端歙爭“魁”

 沙漠無涯 2018-01-16

 吳笠谷老師按: 昨天朋友圈出現(xiàn)一文:'歙硯PK端硯'云云。好事者博眼球而已,徒惹口水。翻出這篇舊文聊供同道參考(文見本人2012年文物出版社所出《名硯辨》一書。配圖有調(diào)整)。打一油湊趣:

誰不說俺家鄉(xiāng)好  人說山西好風光

誰人背后不說人  誰人人前不自夸

張三最愛黑龍尾  不礙李四寶紫端

蘿卜白菜味不同  環(huán)肥燕瘦任喜歡

趙婆錢婆王麻婆  各人各賣各家瓜


王謝風流各自夸

―—端歙爭“魁”



 爭魁古已有之

世人論諸硯短長,之所以有所偏頗,多因“田忌賽馬”之失。

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如柳公權(quán)論硯“以青州石末為第一”;唐彥猷排名“以紅絲石為天下第一”;東坡推譽鳳咮“坐使龍尾羞牛后”;米顛所謂“紫金石與右軍硯無異,端、歙出其下”之類,常被后世諸硯擁躉引作爭勝的資本——實則,有些只不過是前賢的渲染文字罷了,不必太過較真。

“宋四家”中,蘇、米兼美端歙,算是“中間派”;黃山谷《硯山行》云“碧云色奪端州紫”,可拉入“擁歙派”;蔡君謨雖曾譽歙石“肯要秦人十五城”,卻又有“龍尾至精者,可次端石”語,亦差可歸入“擁端派”??陀^而言,史上“擁端派”名人舉不勝舉,遠多于“擁歙派”。端硯專著也遠多于歙,首部論硯專著《蘇譜》評歙州龍尾石“亦亞于端”?!皳盱ㄅ伞眲t以歐公為旗幟,《歐譜》名言:

端溪以北巖為上,龍尾以深溪為上。較其優(yōu)劣,龍尾遠出端溪上,而端溪以后出見貴爾。

后人多據(jù)歐公此說為歙勝于端張目,實此一時彼一時,以宋時端石下巖,與歙水坑石相較,或為實情,若以清時歙老坑比之端西洞,則絕不至“龍尾遠在端溪之上”。南宋葉夢得云:

歙硯久無良材,羅紋、眉子不復(fù)見。龍尾石拒墨(笠谷按:此句實是外行人語)。歐陽公推歙石在端石上,世不然之。(《高箋》引《石林避暑錄》)

北宗仁宗年間,歙守錢仙芝嘗復(fù)開南唐歙石老坑,歐公所見當為彼次所開佳石。南宋時南唐老坑或早斷采,故葉夢得所見或非歙溪上品,無怪乎時人對歐公所評不以為然了。

“從來端歙難優(yōu)劣”——宋代硯學大家高似孫,在其《宋江都硯》詩中下此斷語(見高氏《疏寮集》)。持論較公允,或許可代表南宋初時人對端歙的“專業(yè)評判”。

  “骨肉”相爭

嚴格意義上的“端歙之爭”,乃發(fā)生于清代乾嘉年間。

紀曉嵐有三則硯銘,對時人“擁端”“擁歙”兩派觀點有記載:

石庵論硯專尚骨,聽濤、冶亭專尚肉,余皆謂然,亦皆不謂然。(題隨形硯)

冶亭嘗言:“石庵論硯貴堅老 ,殆為子孫數(shù)百年計。余則謂:嫩石細潤用之最適,鈍則別換,有何不可乎?”此語亦殊有理。(題長方硯)

石庵論硯貴堅老,聽濤論硯貴柔膩。兩派交爭,各立門戶。余則謂其互有得失,均未可全。然此硯即聽濤之所取,亦烏可竟斥耶?。}綠端硯)


《紀譜》綠端硯硯背銘文拓片

堅老、柔膩之爭,各立門戶,兩派觀點爭鋒相對,各執(zhí)一詞,高下難決,可見清中期“端歙之爭”的激烈程度。

紀、劉、鐵、金諸京中玩硯大佬,鑒石水平一般。鐵冶亭、金聽濤(名士松,號聽濤。乾隆時官至兵部尚書)推崇“柔膩”與劉石庵取石“堅老”之爭,正是端石柔嫩、歙石堅潤的特性之爭;雖兩人并未明言專點端、歙,但無疑可作“端歙之爭”看。

“世故老人”紀曉嵐的評硯也甚圓滑,雖一把“余皆謂然,亦皆不謂然”之“稀泥”和的不錯,但終也并未道出“然”與“不然”之自家見解。視同意鐵冶亭“嫩石細潤用之最適,鈍則別換”之說,又以綠端“堅老”反駁金聽濤“柔膩”之論,對端、歙材質(zhì)的認知可謂泛泛,未必得其要領(lǐng)……

端、歙特點不同,各有千秋,各擅勝場。兩石色品之微妙變化,石質(zhì)之微弱差異,工藝之地域差別,乃至各自于硯史上影響力的消長,皆極不易辨白者。

 端坑先出

硯史成說:端硯始自唐高祖武德年間(619-626年);歙石始自唐玄宗開元年間(713-741年),相差百年左右。

所謂“端出武德”之說,據(jù)目前可知文獻,最早似為清人黃欽阿《端溪硯史匯參》及計楠《石隱硯談》所引自“東坡云”——其結(jié)論應(yīng)是從坡公言所藏許敬宗端硯“真四百年物也”推斷而來。實則許敬宗唐高宗時方去世,故徐氏硯未必夠武德時物。

又,南宋葉夢得在其《避暑錄話》中,據(jù)北宋李世衡所藏一方“天寶八年”偽銘唐端硯,質(zhì)疑許敬宗硯“真贗亦未可知”。但許氏硯早已不傳,無從考辨,故葉氏之疑當永遠無解。

無論官方考古發(fā)掘及民間私出,今日皆偶有唐端出世,但尚無發(fā)現(xiàn)可確證必是初唐端硯之實物。

“歙出開元”說,北宋《唐譜》(唐積《歙州硯譜》)記之。陶谷《清異錄》亦記開元時蕭穎士已評說歙硯,晚唐咸通間詩人李山甫《古石硯》詩贊歙硯云“何啻值千金”,可知晚唐時歙硯已甚名貴。今合肥唐墓出土之“開成五年(840年)箕形歙硯”,為可定年份最早的歙硯標準器。

中晚唐之劉禹錫《唐秀才贈端州紫硯以詩答之》云“端州石硯人間重”;李肇《國史補》云“端溪紫石硯,天下無貴賤通用之”;顯然當時端硯已相當有名。以古代嶺南交通中原之不便,能取得“人間重”、“天下無貴賤通用之”的影響,須經(jīng)相當長時日之傳播方可達到。

從文獻之可信度、準確性來說,端也應(yīng)先于歙名世——因為劉禹錫等人乃當時人說當時事,直接證據(jù);而陶谷乃五代宋初人說唐人事,間接證據(jù)。

今人有舉明人李竹懶所言“端溪未行,婺石為首”為歙先于端的根據(jù),然竹懶明時人,去唐已遠,臆斷罷了。

今人亦有據(jù)《西清硯譜》“王廞壁水暖硯”館臣解文“質(zhì)理紫潤,絕類端石”,及“晉玉蘭堂硯”館臣云“似端石”,以之證明端石始于晉時。且不論兩硯確否端材,只硯本身應(yīng)是贗品,遑論其他。

(兩硯之考證見拙著《贗硯考》第一篇《乾隆內(nèi)府二晉硯——南朝風流無此樣)

故爾,雖然“端出武德”之說尚屬東坡一家“孤證”,但從唐人說端詩文看,端比歙略早當合情理。而且,鑒于東坡于硯學的造詣,我輩有理由相信坡公鑒藏許敬宗硯的眼力。

因此也可認定,在可信服的考古新證出現(xiàn)以前,端先出于歙的成說尚不可功搖。

 端溪族眾

若以古代門閥比之端、歙,則堪堪可比之為魏晉南北朝的“王、謝”兩族——端為“王”,歙為“謝”。

同為當年世族高門,王氏歷代人丁興旺,人才輩出,而今竟成中華第一大姓;而謝氏則自東晉以后,日漸式微,聞人寥寥。王、謝之消長,與端、歙的盛衰軌跡頗為相類。

端石于中晚唐已“人間重”,歙石唐末亦“值千金”,聲譽相近。但至南唐,歙石獨步天下,其享盛譽稱至尊卻比端石還早。何以宋以后端石聲名大盛,硯林成其“一統(tǒng)天下”?究其因,自然有歙石產(chǎn)量少,采石時斷時續(xù),而端溪名坑眾多,采伐不絕之原因。此由乾隆內(nèi)府所藏端、歙古硯兩者數(shù)量之不成比例,可見一斑。

在今日各行各業(yè)都動輒稱尊的大背景下,端州之所以被掛牌“硯都”,固有端材名高的原因,相對歙硯而言,難免也有“硯多勢眾”的客觀因素存在。

蔡襄《硯記》記端州崔之才:“家畜石工百人,歲入硯千數(shù)。”可見北宋時端硯產(chǎn)量已大可觀。屈翁山在《廣東新語·石語》中,記清初端州硯坊盛況:

羚羊峽西北岸,有村曰黃岡,居民五百余家,以石為生,其琢紫石者半,白石、錦石者半。紫石以制硯,白石、錦石以作屏風、幾、案、盤、盂諸物,歲售天下逾萬金……黃岡衣食于石,自宋至今,享山巖之利數(shù)百年矣。予有黃岡詩云:村小當高峽,家家擁石林。琢磨兒女力,揮灑圣賢心。又云:此地耕桑少,人人割紫云。雙縑天際至,一片水坑分。

曾主講端溪書院之乾嘉時期名學者全祖望,亦有《黃崗石戶》詩記乾隆時端州制硯業(yè):

端州白石凈于玉,端州錦石爛如云。

黃崗十里皆石戶,女郎亦參追琢勛。

端溪坑口多,品種全,產(chǎn)量大,因之用端者、識端者、譽端者也多。自宋葉樾《端溪硯譜》以降,朱竹垞、高固齋、吳蘭修等論端專著達數(shù)十種之多;論歙者,只唐積、洪景伯、徐毅等寥寥數(shù)家而已。故歙硯從實物的流傳至文獻之傳播,其影響皆遠不能與端硯爭鋒。

若連石之真面貌也無緣得見,自然莫名其石之妙處所在,此歙石受委屈之難免也。

 端品美艷

當然,如果端石只倚仗量大也并不能壓過歙石;尤其重要者,更在于端石石品的豐富美艷略勝于歙。

歙石以灰黑基調(diào)為主,色斯樸素。石品有金星金暈、銀星銀暈、羅紋眉子、彩帶玉帶、魚子鱔黃等;雖從中又可細分出若干種,實不過羅紋、眉子、金星幾大類而已。鱔黃魚子,色較華美,用則軟糯不下墨。羅紋系列,研用較果較佳,又不耐觀賞。色、質(zhì)最佳者,當推“廟前青”,為歙石極品。

端石以紫色為主,紫本華麗之色、富貴之色,所謂“紫氣東來”。石品有青花、蕉葉白、天青、魚腦凍、冰紋、石眼、火捺(胭脂暈)、金銀線等;從中亦可細分若干品種。其中端“眼”之奇,為人津津樂道;嬌艷欲滴之胭脂暈與清高飄逸之冰紋凍,尤稱逸品。


斫云樓藏清余甸銘(林在峨刻字)青花硯 硯見刊林在峨所撰《硯史》


若就石材之玩賞角度而言,端石溫潤,名品如青花、胭脂暈等,多須細細品賞方能領(lǐng)略其微妙之美;質(zhì)細軟,所謂“孩兒面”“美人膚”,宜于時常把玩,與之“肌膚相親”。而歙石堅潤,名品如眉紋、金星等,多“大塊文章”“潑墨寫意”,宜陳之案幾,覽其律動,味其韻致,“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以人比硯:端如風流浪漫之文學家,猶如李太白、東坡公,可與之把酒言歡,談風論月,可愛、可親;歙如淡定玄遠之哲學家,仿佛莊子、老聃,可縱跡深山訪道,頂禮問學,可敬、可佩。

《高箋》所引用北宋直臣陳了翁(陳瓘,字瑩中,號了齋)《歙硯詩》詩云:

歙溪澄湛千尋碧,中有崎嵚萬年石。

腰粗入水始能鑿,一硯價直千金壁。

輕絲膩色恍莫分,熟視微見青羅紋。

乃知金線鴝鵒眼,如玉有瑕安足論。

金線不論,言歙石羅紋勝過端石鴝鵒眼,恐認同此說者寡矣。

民國時粵人學者鄧實先生,在所輯《美術(shù)叢書》中云:

硯無美惡,發(fā)墨者佳。所貴乎端溪者,以其能受墨也。若徒有端溪之名而無發(fā)墨之質(zhì),實是西子而石女,潘安而寺人矣!名雖美而將安用之?(《談藝錄·李笠農(nóng)與顥碩甫論硯》)

此觀點不無道理,即便同出名坑之石,質(zhì)量亦有云壤之別,何況雜坑者。只是所舉之例有失之偏頗,未必妥帖,蓋美若西施即便是天生的“石女”(閉陰女子),帥若潘安即便淪為去勢的“寺人”(太監(jiān)),“實用性”雖失,“觀賞性”尚有。反之,若東施、武大郎,“實用性”不缺,何人欣賞?

 歙宜功用

南宋初學者、徽州休寧人吳儆《竹洲集》收一《硯銘》云:

歙穴端巖孰魯孰衛(wèi)?遠不必疎,近不必比;惟適用之為貴,亦何分乎彼是。

此論無偏向,但以“適用之為貴”為標準,則歙石略占優(yōu),蓋端雖更好看,歙則更好用。

以地質(zhì)年代論,端石形成于四億年前的泥盆紀,泥質(zhì)結(jié)構(gòu);歙石為距今十億年的震旦紀,巖質(zhì)結(jié)構(gòu)。端石硬度在莫氏三至三點五度左右,撫之柔嫩,吳蘭修所謂“以木聲為上”;歙石硬度在莫氏四度左右,扣之清越,東坡所贊“玉德金聲”。兩者之別:端多“泥性”,偏軟;歙多“石性”,偏硬。端、歙上品發(fā)墨皆細,歙因含“鋒铓”(石英)較多,下墨更快(駝基石下墨快而發(fā)墨粗;松花石下發(fā)墨細而下墨漫;洮河石下墨、發(fā)墨皆遠在諸石之上,只細潤稍遜端歙)。歐公“擁歙”一重要前提:“手摩之索索有鋒铓者尤佳,在端溪上?!毖造ㄖ畡俣苏窍履臁l(fā)墨好。

或云:歙雖更下墨,然出墨較端為粗,因歙細膩不及端。此實外行語,蓋歙頂級佳石,其細膩恐比端老坑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石質(zhì)堅潤則不留墨垢,易洗濯,此又歙勝端之處。宋人《邵氏聞見后錄》卷二十八:“又滌端石,竟日屢易水,其漬卒不盡除;歙石一濯即瑩徹無留墨,亦一快耳?!毙煲恪鹅ǔ庉嬁肌匪鲇确Q詳備:

石何為貴?發(fā)墨為貴;發(fā)墨何為貴?以細潤發(fā)墨而不燥不滯為尤貴……凡石質(zhì)堅者必不嫩,潤者必有滑,惟歙硯則嫩而堅,潤而不滑,扣之有聲,扶之若膚,磨之如鋒;兼以紋理燦爛,色擬碧天,雖用積久,滌之略無墨漬,此其所以遠過端溪也。

徐氏為歙石張目,乃親自各取端歙研用以作實驗所得出之結(jié)論:

端之堅老者如馬肝、蟲蛀、火烙文等,易發(fā)墨而粗。細嫩者如蕉葉白、青花、鳳眼等,發(fā)墨細而稍緩,久用則退鋒,且墨滯于石,滯之不去。唯歙之眉子、羅紋各種,愈嫩愈發(fā)墨,有細潤如玉者,發(fā)墨如泛油,并無聲,久用不退鋒,墨亦不滯于石,雖積數(shù)十年,一旦滌之,其質(zhì)立見。欲辨高下,唯將端歙并置案上,以一器注水,研之,記其數(shù)孰少孰多,則發(fā)墨之利鈍可見,研畢以盒覆之,閱時日,啟之,驗其墨孰干孰濕,則石之潤燥自明。

米顛評硯:“器以用為功”——單以此論,歙在端上。

 歙工簡雅

以工藝論,相對端歙兩地本土硯藝而言,歙應(yīng)勝于端。

清初施閏章《硯林拾遺》評粵地本土端工:

石產(chǎn)端,而工不善鑿,近日官吏餉貴人,命工鏤琢有“星宿?!薄吧汉鲘u”“老虎風云”“赤云捧日”“三臺獨柱”“人物山水”等名狀。愈工愈俗,是為石災(zāi)。

此所以見之古文獻的古代硯藝名家,如:黃宗炎、王岫君、吳門顧氏、王子若、朱龍、吾進、吳育乃至陳端友,以吳越人為多,而謝汝奇、董漢禹、楊洞一則為閩人。端州史上竟難覓一本土名家(傳世阮元遺硯中,刻者有一端州人“老工梁振馨”)。今日傳世相當部分良工古端,多是取石嶺南而成硯于江南者,如朱竹垞即“購水巖石百余”運歸江南,后請人琢制成硯。甚至粵地名流取硯也以蘇工為重,如著有《硯書》一卷的清初南海名士陳子升,即對所得兩方蘇州專諸巷(吳門顧氏硯雕世家居此巷)“蘇作”端硯推譽極高。

 棲硯樓所藏端石松段硯  硯為老坑石,青花、魚腦、胭脂暈諸美咸集。所刻松皮、松枝,刀法工、寫兼有,甚是不俗,疑為“蘇工”所為。

清嘉道時粵地書畫名家佛山人謝蘭生(字里甫)所制硯,乃文人硯中上上品,無疑為粵人硯藝之奇峰,然謝氏亦只算得一端工“票友”。

端石名高,端州卻少良工名于世,原因在于古時粵地學術(shù)文化相對落后,諸藝皆少根柢。粵工的格調(diào),可從“廣式家具” “嶺南畫派”味之。

歙地自五季兩宋以來文風鼎盛,稱“東南鄒魯”“文物之邦”,詩人畫家輩出。“徽州三雕”(竹木石)及“徽派版畫”“徽派刻書”“徽派篆刻”等有名于世,種種文藝皆影響硯藝,所以歙工以尚雅為宗。又因歙石為板巖,不宜鏤空圓雕,宜以簡樸取勝,不作瑣刻。因此,歙工之品味,在于“徽雕”與“新安畫派”之間。

史上歙硯名家,自一代宗師南唐李少微及弟子周全以降,尚有汪復(fù)慶、葉瓖、葛啟森等名傳于世。


歙石竹節(jié)抄手硯。此硯竹節(jié)池邊之清雅,與硯上大片銀暈之飄逸相得益彰,逸品之謂也?!洱敻俘S藏硯錄》所刊。


明歙石蟬樣硯。此種硯式,造型寫意,線條簡玄練,擱筆、蓄墨皆極便利,為歙工之代表性樣式。所見多有大材,今人多定為“宋歙”,實以明代所制為多。又此種蟬形歙硯以魚子、眉紋較常見,此硯卻墨堂金暈燦爛生輝,甚為難得?!豆琶帯匪?/span>


今日諸硯工藝皆割裂傳統(tǒng),多成“石雕”,歙工亦難免俗,只主流尚以簡約為宗,近年來更是興起一股取法宋、明硯之風氣,日益回歸傳統(tǒng)。反觀粵工,雖也不乏少數(shù)硯人借鑒吳門派、徽派及傳統(tǒng)文人派端工;但普遍仍是繁雕瑣刻,而且借助今日雕刻機械之便利,千鏤萬鉆,其“彌工彌俗”似乎更有愈演愈烈之勢——多少端材尤物,在今人庸手刀下“香消玉殞”!


 古歙大佳

凡古物之美,沉著之美也,渾樸之美也,滄桑之美也,是為“內(nèi)美”。其包漿中歲月之遺痕,尤為迷人。

歙硯石品,大率皆“粗線條”,如金暈、金星、眉紋、玉帶等。故歙石古硯,雖墨銹斑斑,土沁駁蝕,亦不掩其品色之輪廓清晰。尤其金暈,經(jīng)長期氧化,其暈不僅日輝燦燦不減,且更加渾厚,宛如舞動之金箔。又,古歙表面多呈一種氧化形成的“銀星”“銀暈”,更添異趣(此為古歙特點,它硯少見。松花古硯偶有之,甚少,且不明顯)。

古端則不同。端之石品本以細艷勝,新品氣足神完,美不勝收。然端材松軟,易被墨銹土沁侵蝕,傳世古硯,多因石色加深而趨于晦暗;出土之物,石色又趨于灰白而失精神,石品因之“黯然失色”。即便當初炯炯有神之鴝鵒佳眼,也難免“老眼昏花”。極品如微塵青花之類,新石且須沉水方顯,舊石更是“霧里看花”。

再者,歙石因堅潤易洗滌,古硯皮殼不易剝蝕,對石品之觀賞性破壞不多。古端因細軟,磕損也常較古歙為多,對石品的觀賞性大有破壞。尤其年分較高、品相較差之出土古物,觀之無復(fù)當初之美妙可言。






斫云樓藏南宋虞仲房銘三足眉紋歙硯  虞似良,字仲房,南宋詩人、書法家。官兵部郎官、泉州市舶司長官。詩作《橫溪堂春曉》入選《古詩三百首》。其隸書與著名詞人張孝祥行草皆極為時人所重。有《篆隸韻書》行世。

歙石又有一種與古硯性質(zhì)相近之水沖卵石。因歲月之沖刷,溪水之浸蝕,致使石形圓渾,石色厚重,非它種可及。此種卵石,即有古硯之古雅,又無古硯之塵垢,兼具古今之美,乃歙石上上妙品,此更端溪等他硯所少有。

所以,端溪新硯,固美艷妙不可言,但古端有奪色之短,而古歙反有增彩之妙。

古歙又多有名坑大材,如明代蟬形硯之類。端也偶有大硯,多雜坑凡品。

歙石堅老,古歙尤體現(xiàn)此“貞石”特質(zhì),誠“老當益壯”,老樹開花,愈古愈堅,愈古愈美!

 南唐端之“冤”

從中晚唐劉禹錫、李肇等人詩文中,可知當時端硯已名重于世;然則,何以五代時卻反而沉寂無聞,遂使歙硯獨家名噪天下?

南宋趙希鵠所撰《洞天清祿》云:

世之論硯者皆曰多用歙石,蓋未知有端溪。殊不知歷代以來皆采端溪,至南唐李主時,端溪舊坑竭,故不得已而取其次。歙乃端之次。

趙氏此因“端石斷采”致使歙石顯貴之說,被后人普遍采用,實此說當非南唐歙石獨大之要因——歙石“冠天下”,乃得“天時、地利、人和”之故。

南唐時,歙石名坑如眉子坑、羅紋坑已面世。端石下巖至北宋時始采,至清時大西洞、張坑所出方為極品。又,歙州與國都金陵不遠(明時徽州乃屬南直隸)。端州地屬南漢,遠在嶺外,且屬敵國,南唐即便欲取端石,也鞭長莫及。且史稱南唐文藝之盛,為五代諸國之冠,南唐奄有吳楚大部,乃“上國”,故歙硯名聲宜于揚譽四方。南漢只一“蕞爾小國”,歷代國主又多是荒淫殘暴之君,端硯自然難免埋沒一時。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南唐李家與南漢劉家之文藝修養(yǎng),本也非一層次——占得種種先機,歙硯不“冠天下”也難!

事實上,五代時端石上品未出,歙石則諸品多已大備,只以此論,彼時端之處歙下風也算不得有多冤枉。

吳笠谷制端石東坡觴月硯

常見一謬說:因南唐李家喜歙,故端石在彼時受到冷落,此純屬不悉五代史之想當然爾,原因如前所述——南唐李主對端石鞭長莫及。此訛說連明代號稱“博物君子”的李竹懶(日華)亦未識破,其《味水軒日記》記:

出觀南唐貢硯二,其一瑩潤,呵之汁流。其一燥甚,上巖石耳。

顯然,竹懶所見必偽,蓋南漢端州州守與江南李家“八桿子打不著”,恐不必納貢上巖端硯與李家國主。

 端溪難為兄  歙溪難為弟

以感性論端歙,從來不乏前人經(jīng)典妙語:

龍尾如清寒道人,時見機穎;端石如風流學士,竟體潤朗。

此施閏章《硯林拾遺》中名言,為后人論端歙所必舉。施氏乃以硯石品色比仿人之形象:風流學士,自然風度翩翩,瀟灑自如,神氣清朗;清寒道士,仙風道骨中蘊涵出塵之姿,洞達爽發(fā),非俗世濁夫所易親近。

端石如德人,每過于為厚,或廉于才,不能無底滯;歙石如俊人,于人輒傾倒,類失之輕,而遇事風生,無一不厭足人意。

——此宋人邵伯溫《邵氏聞見后錄》中評端歙心得語。德人,以德服人,溫和敦厚;俊人,俊邁灑脫,顧盼煒如——邵氏此以硯石材質(zhì)比擬人之秉性也。

或又有“端石如艷婦,千嬌百媚;歙石如寒士,聰俊清癯”的比喻?!捌G婦”以色質(zhì)勝;“寒士”以氣格勝,此正與鐵冶亭所推譽之“肉”,劉石庵所崇尚之“骨”相對應(yīng)。

我以為用“環(huán)肥燕瘦”品評端歙,也極恰當:楊妃豐腴,以性感風韻勝;飛燕苗條,以秀骨風致勝。雖是“各花入各眼”,以大眾影響論,楊貴妃則遠比趙飛燕更為家喻戶曉,此可謂正如今日端、歙之名氣排位。

若以性情論,相對而言,端硯色暖質(zhì)糯,偏于陰柔之美;歙硯色寒質(zhì)堅,更具陽剛之氣。




吳笠谷製歙石唐伯虎小像硯

要之:端石以產(chǎn)量之多、石品之豐、歷史之承續(xù)、著述之豐富,諸般皆占優(yōu),今日“奪魁”確也是名至實歸。反之,歙石尤如遺世獨立之高士,固有一種樸素清傲之姿,但其內(nèi)斂默然不及端之瀟脫可人,故今日名聲讓端一頭,也極自然。

以歙之“上駟”對端之“上駟”,可謂端溪“難為兄”,歙溪“難為弟”,但端有“三大名坑”之眾,歙之孤單落寞,勢所必然。

 吾品端而用歙

通觀硯史,歙石除南唐時曾經(jīng)一度“為天下冠”外,硯林長期皆以端石為首“論貴賤”。以各時期之影響論:

唐代:端始于初唐而中唐已為“人間重”;歙始自盛唐而晚唐時“值千金”,雖各有千秋,端略為優(yōu)。

五代:端因戰(zhàn)亂隔閡,南漢割據(jù)一隅,少為中原所聞;歙得地利,因唱“獨角戲”而得一枝獨秀。

兩宋:端宋初也成貢品,影響恢復(fù);歙北宋中期佳坑復(fù)采,尚可與端相抗埒。后期宋徽宗詔采端石,得石頗豐。南宋理宗時,歙守尚有貢硯之事。但總體而言,宋時端似已略占上風。

元代:端歙皆平平無可說。元初歙有因采石坑塌人亡而斷采之事。端或采石未斷。

明代:端已明顯占得前位。雖歙尚有批量大材出世,但名氣或已難與端相比。以質(zhì)論,明代歙硯應(yīng)不輸與端。

清代:端諸如“張坑”等名坑大出;歙則時采時斷,日漸式微,端穩(wěn)坐“頭牌”,獨領(lǐng)硯林風騷矣。

近代以降:端之名在歙前已成定局,且此排名恐是長時期內(nèi)之“終極”排名。

客觀而言,南唐以來,歙石“以寡敵眾”與端石相頡頏千余年,自有不輸端溪、傲視硯林的獨特之處在。

我鄉(xiāng)清人胡瓶庵(字太舒,名寶瑔,號飴齋,晚號瓶庵。雍正舉人,官至河南巡撫。善詞翰)有詩評端歙(《林史》卷九):

歙人胡寶瑔,歙石端溪亞。

歙人愛歙石,不在端溪下。

端溪假亂真,歙石真難假。

豈必私其鄉(xiāng),瑩潔星光射。

澄心紙為田,廷珪墨可稼。

曾聞李后主,三者名齊駕。  

若一定要為端歙排個“座次”,我雖歙人,與鄉(xiāng)人胡瓶庵觀點相同,聊且作個客觀的“投降派”:“擁端”——只是必須特別指出的是,端歙之差異,不過如田黃與雞血之別。端雖總體上略呈“上位”,個人卻更鐘情于歙;此或在于,歙石對于我而言,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故鄉(xiāng)情愫之外,更緣于骨子里對歙石那種清高氣質(zhì)的偏愛。

故而,我對“端歙之爭”的基本態(tài)度,是為——新石喜端,古硯愛歙;玩賞采端,研用取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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