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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摘要】 遠古華夏陶器時代首先出現(xiàn)了數(shù)目字的刻符。陶文數(shù)字刻符與占筮術(shù)結(jié)合起來，就出現(xiàn)了“數(shù)字卦”。如崧澤文化遺物、安陽殷墟陶罐以及商代朱家橋遺址出土的陶器上，都出現(xiàn)了數(shù)字卦，這與用甲骨占卜同時。古代漢字并非起源于八卦，而是相反，八卦由陶器時代的數(shù)字占筮發(fā)展而來；也就是說，八卦起源于原始陶文數(shù)字（十進制而非二進制）。因陶器時代一直延伸到春秋戰(zhàn)國之際，所以可說八卦是陶器時代的產(chǎn)物。
張政?先生首先推斷這些數(shù)字都是筮數(shù)。他在學術(shù)報告“易辨――近幾年根據(jù)考古材料探討《周易》問題的綜述”中認為：“金文中三個數(shù)字的是單卦，周原卜甲上六個數(shù)字的是重卦……從考古材料看，甲骨之外又見于金文，且不限于周原一地，是傳播已久，其開始或更在文王以前?！盵6] 從“數(shù)字卦”到“奇偶卦”的過渡 “易”為神權(quán)時代盛行的占筮術(shù)，漢代以后兩千年間《易經(jīng)》流傳不衰，注家蜂起，儒者必讀，眾說紛紜，至今在社會上尚有廣泛影響。據(jù)《周禮》記載，周代設(shè)有“太卜”之官，依據(jù)“三易”，職掌占卜。鄭玄《周禮?春官?太卜》注：“易者，揲蓍變易之數(shù)可占也。”《管子?山權(quán)》：“易者，所以守成敗吉兇者也?！薄顿Z子?道德說》：“易者，察人之情、德之理，與弗循而占其吉兇?！庇纱恕兑住繁蝗藗兎Q為“占筮之書”?！耙住弊鳛橐环N占卜、占筮活動，本身即是巫術(shù)的一種。 殷周時代“易”占筮活動之初，并沒有建立“陰陽卦”的符號（--和―），而是在很長時期內(nèi)采用數(shù)字卦。文物考古的一系列結(jié)果表明，戰(zhàn)國期間，是占筮從“數(shù)字卦”向“奇偶卦”過渡的重要階段。 近年來出土的古代竹簡易筮，集中在湖北江陵、荊門與河南新蔡一帶，也就是戰(zhàn)國時期楚國京城郢都周邊地區(qū)。從下面一些竹簡的殘存片段，我們可以看出公元前4-前3世紀易筮的演變過程：（1）湖北江陵天星觀楚墓竹簡易筮（戰(zhàn)國中期，公元前350年左右）；（2）河南新蔡楚墓竹簡易筮（戰(zhàn)國中期，公元前340年左右）；（3）湖北荊門包山楚墓2號墓竹簡易筮（公元前316年）；（4）湖北江陵望山楚簡易筮（公元前300年左右）；（5）湖北江陵王家臺秦墓竹簡《歸藏》（公元前278年以后，不晚于秦代）；（6）上博藏戰(zhàn)國楚竹書易筮（戰(zhàn)國晚期至秦漢之交，公元前255±65年）。 因陶器時代一直延伸到春秋戰(zhàn)國之際，所以可說八卦是陶器時代的產(chǎn)物。 1.江陵天星觀楚簡易筮。湖北江陵天星觀邸陽君番敕墓，于1978年春出土竹簡，年代為戰(zhàn)國中期（約公元前350年左右），有一部分是易筮的“占筮記錄”，記載墓主有關(guān)占筮的事，約兩千七百字，“特別是有的簡文在句末或句中還記錄了占筮的卦象”。這是一次極重要的發(fā)現(xiàn)[7]。 張政?先生根據(jù)湖北江陵天星觀楚墓竹簡《周易》的材料指出： 這種“卜筮的卦象”我見到的有八處，皆于一行之中兩卦并列，實際上是十六個卦，當有九十六個爻。其所用數(shù)字最常見的是一和六，約占十分之九，仔細觀查也有七、八、九這三個數(shù)字，但是很少，不過十分之一。今舉幾處為例：“一一一一一六（相當于今本??垢）”，“六六一六一六（相當于今本??解）”，“一一一六七六（相當于今本??訟）”，“八一一一六六（相當于今本? ?咸）”，“一六一六六一（相當于今本??噬嗑）”，“九一一一一一（相當于今本??乾）”，“一六六六六六（相當于今本??剝）”，“六六六六六六（相當于今本??坤）”[8]…… 這些數(shù)字卦的占筮記錄表明，當時還沒有形成“陰陽”的概念，沒有區(qū)分“陰爻、陽爻”的二元對立，也沒有正式的卦名。各個卦象的吉兇判斷，可能只有口頭的解釋，罕有書面記錄。 2.河南新蔡楚簡易筮。河南新蔡戰(zhàn)國楚平夜君成墓，1994年5月發(fā)掘成功，出土了一批戰(zhàn)國楚竹簡[9]。年代為戰(zhàn)國中期，楚悼王末年或稍后（公元前340年左右），其中多數(shù)為占筮祭禱記錄簡。內(nèi)容可分為三種：第一種與包山楚簡的占筮祭禱類簡相似，為墓主人平夜君成生前的占卜祭禱記錄，占卜的內(nèi)容以求問病情為主。格式亦與包山簡非常相似，由前辭、命辭、占辭等部分組成。第二種為平夜君成自己的祈禱記錄，數(shù)量很少，簡寬字大。第三種內(nèi)容單純，僅是與祭禱有關(guān)的記錄，不見占卜。這類簡以前發(fā)現(xiàn)不多。 根據(jù)《新蔡葛陵楚墓出土竹簡釋文》，共有十五組卦，每組兩卦，完整的有十二組二十四卦。由“―”（一）、“∧”（六）、“×（Ｘ）”（五）三種數(shù)字組成，無卦名。其中： 甲三184-2、185：×∧×∧∧∧（相當于今本晉卦??） （右卦晉由一∧組成，上體離陽爻作“×”，即五。） 乙四79：一×∧一×∧（相當于今本巽卦??） ?。ㄓ邑再憔哦鳌啊痢?，即五。） 3.荊門包山楚簡易筮。湖北荊門包山的戰(zhàn)國中期楚墓2號墓（公元前316年下葬），于1986年11月至1987年1月發(fā)掘成功。出土有占筮祭禱簡[10]。 楚墓2號墓的戰(zhàn)國占筮祭禱簡共五十四枚。可分為二十六組（件）。其中二十二件專記占筮之事，另外四件則專記禱祠之事。簡文中六組十二個易卦畫，每組卦畫由兩個卦組成，左右并列，簡文中沒有卦名，也沒有對卦畫的具體解說。當時還沒有陰陽卦的名稱和概念。 卦由“―”（一）、“∧”（六）、“×（Ｘ）”（五）、“><”（八）四個數(shù)字中的兩個、三個或四個數(shù)字組成，其中“一”恒有。這六組卦轉(zhuǎn)換成今本《周易》陰陽爻符號卦，其卦名及組成為：簡201：∧∧―∧∧∧（六六一六六六）（相當于今本豫卦??） ∧――∧――（六一一六一一）（相當于今本兌卦??） （由―∧組成） 簡210：―∧∧）（∧―（一六六八六一）（相當于今本損卦??） ∧∧∧）（――（六六六八一一）（相當于今本臨卦??） ?。ㄓ邑該p，左卦臨六三均作“八）（”，其余由一∧組成） 簡229：―∧∧―∧∧（一六六一六六）（相當于今本蠱卦??） ―∧×）（∧∧（一六五八六六）（相當于今本晉卦??） ?。ㄗ筘詴x六三、九四分別作“八）（”、“五×”，其余由一∧組成） 簡232：∧――∧∧―（六一一六六一）（相當于今本隨卦??） ―∧――∧―（一六一一六一）（相當于今本離卦??） （由一∧組成） 簡239：―∧∧）（∧―（一六六八六一）（相當于今本頤卦??） ―――∧∧―（一一一六六一）（相當于今本無妄卦??） ?。ㄓ邑灶U六三作“八）（”，其余由一∧組成） 簡245：∧∧―――）（六六一一一八）（相當于今本恒卦??） ?。èD∧―――（八一六一一一）（相當于今本需卦??） （右卦恒卦初六與左卦需上六均作“八><”，其余由一∧組成） 4.江陵望山楚簡易筮。湖北江陵縣紀南城（春秋戰(zhàn)國楚國郢都故址）周邊望山一、二號楚墓，于1965年冬至1966年春出土了竹簡，年代為戰(zhàn)國中期，其中易筮資料簡出于一號墓[11]。內(nèi)容主要是為墓主占筮祭禱簡的記錄。這類簡在全國屬首見。這批簡的保存情況不佳，殘斷較甚。其占筮祭禱的格式、內(nèi)容和用語與包山楚簡十分近似。但望山簡未見卦畫，可能是殘斷過甚的緣故。 批竹簡，年代上限不早于戰(zhàn)國晚期公元前278年“白起拔郢”楚國滅亡，下限不晚于秦代。 秦簡中關(guān)于易占的竹簡一百六十四支，未編號的殘簡二百三十支，共計三百九十四支，總計四千余字。值得注意的是：這批易筮的竹簡，開始有卦畫、卦名、卦辭三部分[12]。 每卦的卦畫皆由―∧組成，為“六畫別卦”。七十組卦畫，重復(fù)者不計，有五十四個卦畫。七十個卦名，重復(fù)者不計，有五十三個卦名。 但是，卦名下的卦辭，有許多與保留在古書中的《歸藏》佚文相同，而與今本《周易》不同。故有學者據(jù)此推斷，王家臺出土的秦簡易占的原本為《歸藏》（東漢學者桓譚在《新論正經(jīng)》中說：“《歸藏》四千三百言”）,更有學者進一步認為就是《歸藏?鄭母經(jīng)》的原始文本。 《歸藏》之書名，先秦已有之?！渡胶＝?jīng)》曰：“黃帝得河圖，商人因之曰《歸藏》?！薄吨芏Y?春官?太卜》曰：“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庇械臐h代學者認為《歸藏》為殷商所傳的“殷易”。其實，最早提及《歸藏》的文獻《周禮》并沒有說《歸藏》是殷《易》。當今學術(shù)界基本達成共識：《歸藏》不是殷《易》。
按文獻記載，《歸藏》是以坤（地）為首，殷墟出土的數(shù)字卦有崇尚坤（地）之傾向。《歸藏?易》卦圖與《周易》六十四卦卦圖，在卦名與排列順序上有許多不同的地方。 竹簡本《歸藏》有一些卦名，其意義比《周易》卦名更為原始。如勞卦、麗卦、毋亡卦，各種《周易》版本分別為坎卦、離卦、無妄卦。竹簡《歸藏》卦辭皆用“卜”字，帶有濃厚的龜卜的痕跡。 由此可見，一直到戰(zhàn)國中期，各種竹簡所載占筮的卦畫還沒有什么卦名。戰(zhàn)國晚期直到秦朝，才開始出現(xiàn)原始的“卦名”，但是占筮所用的卦名、卦辭都還沒有統(tǒng)一；所謂今本《周易》的卦名、卦辭是在漢代才定型的。 5.上海博物館藏楚簡《周易》。1994年，上海博物館從香港文物市場購得一批楚竹書，被稱為“上博藏戰(zhàn)國楚竹書”[13]。出土地點不詳，據(jù)說出自湖北荊門郭店，但缺乏直接根據(jù)。年代為戰(zhàn)國晚期或秦漢之交，公元前255±65年。其中有楚竹書《周易》，共五十八簡，涉及三十四個卦的內(nèi)容，共一千八百零六字，其中有三個合文，八個重文，還有二十五個卦畫。每一卦，或占兩簡，或占三簡。據(jù)專家認為：它是迄今所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周易》文本。但是專家們對于其出處尚存疑。 其卦畫，以“ハ”表示陰爻。這與馬王堆《帛書?易》相同，而與《王家臺秦?易》（以“∧”表示陰爻）及今本《易經(jīng)》（陰爻作“--”）不同。文字表述方面，與《帛書?易》和今本《易經(jīng)》類似，即由卦名、卦辭、爻題、爻辭組成。用字、用辭、用句有所不同。本篇只有經(jīng)沒有傳。此文物只可作為參考。由于出土情況和來歷不明，未能作為確證。 由上述例證可以看到，在戰(zhàn)國中期的出土竹簡中，每組卦畫由兩個卦組成，左右并列，簡文中還沒有后來《易經(jīng)》所謂“乾?兌?離?震?巽?坎?艮?坤?”等正式的卦名。卦畫由“－、×（?Ｘ）、∧、＋、）（（><）、?等，就是一五六七八九等六個數(shù)目字排列組成，而不是由陰（--）陽（―）組成。 這一情況，應(yīng)該特別引起我們的注意！ 從“奇偶卦”到“陰陽卦”的過渡 “奇偶卦”到“陰陽卦”過渡的典型是西漢阜陽雙古堆西漢汝陽侯墓（西漢初期即公元前2世紀）的出土竹簡《周易》。 安徽阜陽雙古堆西漢汝陽侯夏侯灶墓（葬于公元前165年）出土竹簡《周易》，其中《周易》的卦畫留存下來的很少，有卦名，僅見“臨”“離”“大有”三卦，其陰爻作“∧”形，與今本《易經(jīng)》、馬王堆《帛書?易經(jīng)》等皆不同。如“臨卦”卦畫今本作??，馬王堆帛書作“ハハハハハ―”，阜陽簡則作“∧∧∧∧∧―”[14]。 ∧就是古文的“六”，這里用做偶數(shù)的代表符號；而“―”則表示奇數(shù)。 上述王家臺出土的秦簡易占，每卦的卦畫也是皆由―∧組成。 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于1972年3月開始發(fā)掘。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大批帛書和竹簡，在反映漢初文字隸變方面最具代表性。馬王堆三號墓下葬于漢文帝二二年（公元前168年），在漢朝開國后三十八年。 在馬王堆文物中，最有歷史文獻價值的莫過于三號墓出土的帛書。這些帛書用墨把古書抄錄在帛上，字體為小篆或隸書，共有十二萬多字，大部分是已經(jīng)失傳了兩千多年的古籍。其中，有《帛書?易》四千多字；佚書還有《易說》約七千字。 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易》的發(fā)現(xiàn)、整理與與研究，是當代文化史的一件大事[15]。應(yīng)該注意到，《帛書?易》卦爻辭中的陰爻，并非寫為“--”而是寫為“ハ”也就是“八”字。馬王堆《帛書?易》以“八”用作偶數(shù)；而“一”則表示奇數(shù)。 以上阜陽漢簡周易和馬王堆漢《帛書?易》，都有卦名，但卦畫都是用“奇偶卦”表示，所不同的是阜陽漢簡周易使用∧（古文六）表示偶數(shù)，而馬王堆漢帛書使用ハ（古文八）表示偶數(shù)。 考古文物證明：戰(zhàn)國中期的數(shù)字卦和奇偶卦還沒有“陰陽”的概念，更沒有“乾坤八卦”和六十四卦的卦名。約在秦漢之際或西漢時期，奇數(shù)一五七九等才被稱為“陽爻”，九為老陽，七為少陽；偶數(shù)六八等被稱為“陰爻”，六為老陰，八為少陰；一直發(fā)展到秦漢之交，才正式出現(xiàn)“乾?兌?離?震?巽?坎?艮?坤?”等卦名和陰陽卦畫以及六十四卦。到漢代的《系辭》才有“一陰一陽之謂道”的說法。這些演變，是由漢代儒士與陰陽家最終完成的。詳細事實待另文考證。 從“奇偶卦”到“陰陽卦”的演變情況如下： 從?――（九一一），―――等，（奇奇奇）合并演變而成今本乾卦?。 從）（――（八一一），∧――（六一一），）（Ｘ―（八五一）等，（偶奇奇）合并演變而成今本兌卦?。 從―∧―（一六一），―∧×（一六五），×∧×（五六五）等，（奇偶奇）合并演變而成今本離卦?。 從）（∧―>（八六一），∧∧―（六六一）等，（偶偶奇）合并演變而成今本震卦?。 從―×∧（一五六），――）（（一一八）， ――∧（一一六），＋Ｘ）（（七五八）等，（奇奇偶）合并演變而成今本巽卦?。 從∧＋∧（六七六），）（―∧（八一六），∧―∧（六一六）等，（偶奇偶）合并演變而成今本坎卦?。 從―∧∧（一六六），＋）（）（（七八八），（奇偶偶）演變而成今本艮卦?。 從）（∧∧（八六六），∧∧∧（六六六）等，合并演變而成今本坤卦?。 今本《易經(jīng)》中“陽爻稱九，而陰爻稱六”，如上所述，“九一一”為“乾”，很明顯，這里的“九”就是“陽爻稱九”的根據(jù)；“六六六”為“坤”，這里的“六”就是“陰爻稱六”的根據(jù)。又云“陽數(shù)有七有九，陰數(shù)有八有六，但七為少陽，八為少陰，質(zhì)而不變，為爻之本體。九為老陽，六為老陰，文而從變，故為爻之別名。且七既為陽爻，其畫（＋）已長。今有九之老陽，不可復(fù)畫為陽，所以重錢，避少陽七數(shù)，故稱九也。八為陰數(shù)而畫陰爻，今六為老陰，不可復(fù)畫陰爻。故交其錢，避八而稱六”。就是說，在幾百年的演變中，將奇數(shù)“七、九”都作為“陽數(shù)”歸納成“九為老陽、七為少陽”，再將“一、五（×）、七（＋）、九（?）”合并為陽爻“―”；而將偶數(shù)“六（∧）、八（）（><）”都作為“陰數(shù)”歸納成“六為老陰、八為少陰”，再將“六（∧）、八（）（><）”合并為陰爻“--”。由此看來，這些玄而又玄的文字，正透露出古代“數(shù)字卦”的痕跡。 后來統(tǒng)一為，奇數(shù)為陽（―），偶數(shù)為陰（--）。 從數(shù)字卦到奇偶卦再到陰陽八卦的演變過程經(jīng)歷上千年，列表如下： 數(shù)字卦是爻的真正起源 爻，是《周易》最基本的符號，構(gòu)成卦的最小單位?！吨芤?系辭》：“爻也者，效天下動者也”“爻象動乎內(nèi)，吉兇見乎外?！薄吨芤?系辭上》：“爻者言乎變者也?！? 關(guān)于爻的起源，過去有如下幾種說法： ?。?）結(jié)繩說?！吨芤?系辭下》稱伏羲氏“用結(jié)繩而為網(wǎng)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吧瞎沤Y(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東漢鄭玄猜想上古之時記大事打一大結(jié)，小事打一小結(jié)。近代有人認為陽爻“―”和陰爻“--”是古代結(jié)繩沒有打結(jié)和打結(jié)的反映。李鏡池《周易探源》、范文瀾《易經(jīng)概論》、陳道生《重論八卦的起源》持此說。 （2）竹節(jié)蓍草說。認為陽爻、陰爻是占筮所用竹節(jié)或蓍草的符號化，一節(jié)之竹或一根蓍草為“―”，兩節(jié)之竹或斷開蓍草為“--”。高享《周易古經(jīng)今注》等持此說。 ?。?）龜兆說。殷商時代占卜盛行，其法是燒灼龜甲察看裂紋，根據(jù)其兆紋，向上為吉，向下為兇，等等。還有用燒灼獸骨判斷吉兇。從兆紋斷“--”或連“―”的線條，發(fā)明陰陽爻。屈萬里《易卦源于龜卜考》、余永梁《易卦爻辭的時代及其作者》、日本國的本田成之《作易年代考》等持此說。
?。?）日月星象說。認為陽爻“―”來源于日象，陰爻“--”來源于月象。如《易傳?系辭上》說：“剛?cè)嵴?，晝夜之象也?！薄断缔o下》云：“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 ?。?）生殖器說。認為陽爻“―”象男根，陰爻“--”象女陰，內(nèi)證是《周易?系辭》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闭绿住兑渍摗?、錢玄同《答顧頡剛先生書》、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等持此說。 ?。?）算籌說。認為爻是古人用的籌形，類似羅馬數(shù)字，以I、V為基礎(chǔ)加減而成陽爻陰爻。日本國的三上義夫《中國算學之特色》等主此說。 以上一些說法，采用的思維方式，或為神學思維的冥想、聯(lián)想，或為玄學思維的推理、猜測，卻都不是采用實證的科學思維方式。 文物考古的一系列證據(jù)表明，八卦由遠古的數(shù)字占筮發(fā)展而來；也就是說，八卦起源于原始數(shù)字（十進制，而不是二進制）。 本文考證了千百年來從“數(shù)字卦”到“奇偶卦”再到“陰陽八卦”的演變過程，以上六種“想當然”的說法就都不攻自破了。 八卦的象征性解釋根本就是 牽強附會 漢代讖緯迷信風行。戰(zhàn)國鄒衍創(chuàng)立的陰陽五行說，在秦漢受到統(tǒng)治者歡迎，成為迷信和愚民的根據(jù)。董仲舒等漢儒，樹立了“天人感應(yīng)”等神秘觀念，形成一套神學體系。迷信色彩滲透于社會生活的各個領(lǐng)域，在這種背景之下，由遠古數(shù)字卦巫術(shù)積累而來的算命手冊《周易》大當其道，大行其事，術(shù)士與儒者編撰了建立在陰陽五行說基礎(chǔ)上的《易經(jīng)》。易學的《經(jīng)》是整理加工歷代數(shù)字卦、奇偶卦而成，易學的《傳》亦即《十翼》托名孔子，實際上為漢儒所撰寫。 《周易》的爻、卦，經(jīng)過千百年的歷史堆積，從遠古的數(shù)字卦，記錄了一些神話或夏商周三代傳說，作為象征性的解釋。這原本是巫師的牽強附會、胡言亂語，并沒有多少真正的哲理內(nèi)涵。 由于八卦本為數(shù)字卦，所以爻名與爻辭之間、卦名與卦辭之間實際上并不存在確切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并不能用后來的“陰陽”觀點得到說明。例如： “乾?”，由數(shù)字卦“?一一”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憑何理由說“九一一”象征什么天？ “兌?”，由數(shù)字卦“）（――，）（Ｘ―，∧――”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兌為澤”；憑何理由說“八一一，八五一，六一一”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澤？ “離?”，由數(shù)字卦“一∧×，×∧×， ―∧―”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離為火”；憑何理由說“一六五，五六五，一六一”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火？ “震?”，由數(shù)字卦“）（∧―，∧∧―”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震為雷”；憑何理由說“八六一，六六一”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雷？ “巽?”，由數(shù)字卦“―×∧，――）（，＋Ｘ）（”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巽為風、為木”；憑何理由說“一五六，七五八”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風？什么木？ “坎?”，由數(shù)字卦“∧＋∧，）（―∧，∧―∧”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坎為水、為云”；憑何理由說“六七六、八一六”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水？什么云？ “艮?”，由數(shù)字卦“―∧∧，＋）（）（”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艮為山”；憑何理由說“一六六、七八八”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山？ “坤?”，由數(shù)字卦“）（∧∧，∧∧∧”等演變而來，根本不能用“陰陽”觀點說成是“坤為地，萬物滋生，乃順承天”；憑何理由說“八六六、六六六”這些數(shù)字象征什么地？ 如果周易八卦一開始就建立在陰陽對立的基礎(chǔ)上，那么根據(jù)“陰（--）陽（―）二元相反相成”的一套玄而又玄的道理，來解釋八卦的象征，還總算帶有一點哲理的玄學味道。然而我們現(xiàn)在知道歷史的真相是“八卦來源于數(shù)字卦”，回溯各種原始數(shù)字卦的不同形式，那么顯然八卦的象征性解釋根本就是牽強附會了。 討 論 由近來一系列考古發(fā)現(xiàn)為依據(jù)，經(jīng)過比較研究，可以看出：（1）從仰韶半坡文化、大汶口文化時期以來，古代陶器上陸續(xù)出現(xiàn)了原始的數(shù)目字一至九（刻畫的線形符號）。（2）由原始的數(shù)目字線形符號，引申出原始的占卜――數(shù)字卦；這一階段延續(xù)數(shù)千年，一直到殷商時代；甲骨文中有“卜”字、“占”字、“巫”字，同時也有“爻”字，“爻”是占筮所用的耆草交叉的象形，表示占筮的基本符號。然而甲骨文中沒有“卦”字，西周青銅器銘文中也沒有“卦”字；也就是說，殷商到西周的時代還沒有“八卦”的概念。（3）在戰(zhàn)國中期的出土竹簡中，由數(shù)字卦發(fā)展為奇偶卦，每組卦畫由兩個卦組成，左右并列，卦畫由“－、×（?Ｘ）、∧、＋、）（（><）、?，即一五六七八九”六個數(shù)目字排列組成，而不是由陰（--）陽（－）組成。一直到戰(zhàn)國中期（公元前4-3世紀），各種竹簡所載占筮的卦畫還沒有什么卦名。（4）戰(zhàn)國期間，是占筮從“數(shù)字卦”向“奇偶卦”和“陰陽卦”過渡的重要階段。戰(zhàn)國晚期一直到秦朝，才開始出現(xiàn)“卦名”，但是占筮所用的卦名、卦辭都還沒有統(tǒng)一；所謂今本《周易》的卦名、卦辭是在秦漢之交（公元前2世紀）才初步形成，到東漢（公元1世紀）才最終定型的?！吨芤住分斜緵]有“陰爻、陽爻”的概念，東漢的《易傳》才把“―”叫做陽爻，把“--”叫做陰爻。（5）漢初陰陽家和儒家將奇偶卦定型為陰陽八卦，但在寫法上，一種以偶數(shù)六（古文∧）表示陰爻，另一種以偶數(shù)八（古文ハ）表示陰爻；這都是數(shù)字卦和奇偶卦的痕跡。（6）古代周文王占卜時演周易是可能的；而所謂“伏羲（庖犧）氏始作《易》八卦”乃是出于后人傳說，是假托的神話和鬼話。（7）帶有陰陽八卦“乾?兌?離?震?巽?坎?艮?坤?”等正式卦名及六十四卦的《周易》，正式成書年代不是戰(zhàn)國時期，而是在秦漢之交或漢代。因為一直到戰(zhàn)國中期的數(shù)字卦和奇偶卦都還沒有“陰爻、陽爻”的概念，更沒有“乾坤八卦”和六十四卦的卦名。（8）總之，殷商和西周時代的祖宗并不是先有“陰陽對立”的先驗思想演繹出“八卦”與“周易”，而是首先創(chuàng)造了數(shù)目字及簡單數(shù)字卦，經(jīng)歷了千百年的占筮事例的堆砌、積累，才在秦漢之交或漢代推演出《易經(jīng)》的陰陽卦，本質(zhì)上仍然沒有脫離巫術(shù)的范疇。八卦及六十四卦辭三百八十六爻辭跟現(xiàn)代數(shù)學的二進制邏輯運算完全是兩碼事。（9）數(shù)字卦是爻的真正起源，八卦的象征性解釋根本就是牽強附會。（10）由此，本文認為，“伏羲氏創(chuàng)八卦”以及河圖洛書之說等等是后人編造的神話，而《易經(jīng)》的象數(shù)、義理的神秘主義和玄而又玄的觀點如“窮則變、變則通”等等乃出于牽強附會或無稽之談?！兑捉?jīng)》實質(zhì)是源于數(shù)字卦的算命手冊，從根本上不是什么真正的哲學，不宜過高的評價。 【附記】我國社會科學的發(fā)展需要現(xiàn)代化，在思維方式和研究工具方面，必須完成“從玄學到科學”的徹底轉(zhuǎn)變。目前形形色色的“易學研究”中，充斥著玄學乃至神學思維，重聯(lián)想、猜測、直覺、片面的思辨推理，而往往忽視實證，難免歪曲真相，因而每見夸夸其談、不知所云，或神乎其神、玄而又玄，牽強附會、謬論百出，這種不良的學風文風，誤人誤己，亟需來一個根本的改造。 本文不揣冒昧，試圖運用科學實證的現(xiàn)代方法，做一些初步探討。一得之見，引玉之磚。不妥之處，尚祈大方之家不吝賜教，以便今后改正和加深思考。 注釋： [1]鄭 樵：《通志?六書略》第170頁，中華書局1987年版。 [2]《十三經(jīng)注疏?周易?系辭下》第86頁，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3][4]張立文：《帛書周易注釋》第12-13、4-6頁，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5][8]張政?：《試釋周初青銅器中的易卦》，載《考古學報》1980年第4期。 [6]張政?：《易辨――近幾年根據(jù)考古材料探討〈周易〉問題的綜述》，未刊稿抄本。 [7]《江陵天星觀一號楚墓》，載《考古學報》1982年第1期。 [9]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省駐馬店市文化局新蔡縣文物保護管理所：《河南新蔡平夜君成墓的發(fā)掘》，載《文物》2002年第8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新蔡葛陵楚墓》，大象出版社2003年版。 [10]包山墓地竹簡整理小組：《包山2號墓竹簡概述》，載《文物》1988年第5期；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包山墓地整理小組：《荊門市包山楚墓發(fā)掘簡報》，載《文物》1988年第5期。 [11]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中文系：《望山楚簡》，中華書局1995年版。 [12]荊州地區(qū)博物館：《江陵王家臺15號秦墓》，載《文物》1995年第1期；王明欽：《王家臺秦墓竹簡概述》，載《新出簡帛研究》，文物出版社2004年版。 [13]《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 [14]《阜陽漢簡簡介》，載《文物》1983年第2期。 [15]《馬王堆帛書六十四卦釋文》，載《文物》198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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