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今年12月,譚秉炎在日本交流書法?! ∈茉L者供圖
長沙晚報記者 胡兆紅
12月29日,歲末,譚秉炎書法作品展開幕?!捌呤畾q了,研習書法五十多年了,這個展覽是對自己的一個小結。”人稱秉爹的譚秉炎謙遜地笑笑。
這個“小結”,實是大觀,各種書體,琳瑯滿目。展覽選在太平街榮寶齋,那是人煙輻輳之地,開幕當日,觀者如云。應該說,長沙城里沒有誰沒見過譚秉炎的字,不遠處坡子街火宮殿的石牌坊上,就有他題的字,勒石街頭,撲面迎人,成為恒久的展覽。
至今心手難雙暢,不是書家是學人
曾擔任過三屆長沙市書協(xié)主席,幾十年來入展眾多,得獎眾多,尤其在1995年第六屆全國書法篆刻展上以一幅草書斬獲全國獎,成為其時長沙本土書家所獲得的唯一一次最高級別的書法榮譽。譚秉炎是有資格擺擺譜,談談成功之道的。
但譚秉炎似乎不把這些當回事,竟說不敢稱自己是書法家,他撰聯(lián)一副:至今心手難雙暢,不是書家是學人,說自己只能是學書之人。
這種低調自斂,半是天性,半是熏染。譚秉炎非常懷念與長沙老一輩書法家的交往,如劉世善、周昭怡、黃鐵安、楊蘊山、黎澤泰、史穆等人,尤其是過從更多的胡六皆、何光年、練肖何先生。
譚秉炎從事書法,可謂自學成才,但這些老先生給了他不少幫助。他說練肖何先生對他的書法審美有決定性的影響。“練老最大的特點,就是有一雙鑒賞書法之美的眼睛。”他告訴譚秉炎,一個人從藝,最要緊的是一定要有好的眼光,識得個中真趣,才能取法乎上。所以但凡練老喜歡的歷代書家,譚秉炎便想方設法買來他們的帖,在家里拼命臨習,揣摩練老說的種種的好,然后得之于心,行之于筆。因受練老影響,秉爹開始崇尚書卷氣。彼時長沙有幾位老先生的字,比如虞逸夫的、胡六皆的、何澤翰的、易祖洛的,皆有書卷氣息。他于是見賢思齊,在業(yè)余時間里便盡可能多讀詩書。
尤其令譚秉炎感佩的,是這些老先生們低調隨和、甘于淡泊、隨性而為?!斑@些老先生都過世了,待人接物,溫文爾雅,令人可敬可佩。我算是接了他們的一點氣候?!弊T秉炎說。
何時夢到山林內,月照清溪紙上流
接了老先生的一點氣候,說這話時,譚秉炎有感激,有自謙,也有喟嘆。
這種氣候,是譚秉炎心儀的。
生活中的譚秉炎,為人溫和,容止若思,言辭安定,淡泊寧靜,不抽煙不喝酒,不喜歡應酬,追求讀書寫字,散步賞物,靜坐冥思的生活,他有一常用印,曰“自適”,講究一種適合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
譚秉炎的作品,一如其為人。雖是連綿大草,卻不癲不狂,不激不厲,線條婉暢清瘦,行距疏闊空靈,“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云”,洋溢著一種不常見的自在、舒緩、飄逸、安寧的氣息。
他說他六十歲以后,在書法上追求的風貌是簡、淡、靜。簡、淡、靜,這是書法的歸旨,亦是人生的歸旨。他有詩曰:“與墨相磨數十秋,遨游傳統(tǒng)樂悠悠。何時夢到山林內,月照清溪紙上流?!痹抡涨逑瑢懗隽巳司?、書境,寫出了他一生所寄。
他說:“我這輩子最幸運的是愛上了書法,書法是神圣的藝術殿堂,傳統(tǒng)經典和歷代大師供我膜拜。書法是溫馨的精神家園,使我情系于斯,思托于斯。書法是高尚的娛樂場所,讓我樂在其中,樂此不疲。”他說自己像個饑餓的不擇食者,盡情品嘗書法盛宴的各種美食。每日學習、臨習、研習,幾乎成了他生活中的唯一。每日早早入睡,亦每日早早晨起,習一路太極,然后就在書房里一人獨自面對歷代圣賢。
對比古人知不足,交游同道學其長
這次展覽,可謂譚秉炎數十年書法藝術的回顧展,涵蓋了多個時期,囊括了多種書體。不少人贊嘆,只曉得秉爹的草書寫得好,沒想到諸體兼善。
達到今天的成就,除了熱愛,持之以恒,還有哪些竅門?
在譚秉炎看來,書法不單是動手的問題,主要還是動腦的問題。譚秉炎習字極刻苦,除了草書著力最大,其他各種字體亦都仔細臨讀。他臨字,和別人不同,不臨全篇,挑著臨,對一些關鍵的結體,用筆,章法,反復臨習,反復體味,重點突破,了然于胸,于是長進神速。他說藝術其實是一通百通,集中力量突破草書后,其他書體也就跟著上去了。
譚秉炎說,除了動腦筋,還要有眼界,眼界要高,取法乎上。對于人們口中常說的貶義詞“眼高手低”,譚秉炎要為它平反,“在藝術領域,眼高手低不是貶義,只有眼高了,手才有可能不會低,眼界低,手不會高到哪去?!弊T秉炎同時提出眼界要寬,博采眾長,對現代書風,亦抱寬容態(tài)度,雖崇古,亦不抑今。他有一聯(lián)敘其立場曰:對比古人知不足,交游同道學其長。
回首五十多年的藝術生涯,譚秉炎感慨,藝術追求的過程,是不斷發(fā)現自我,確證自我的過程,“一個人要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存狀態(tài),藝術也要找到最是適合自己的藝術語言?!?br> 對話
問:很多藝術家執(zhí)著于樹立自己的風格?您如何看待風格?
譚秉炎:不能刻意創(chuàng)造風格,要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形成的風格,才是高格調的。反之,為了張揚個性,刻意去創(chuàng)造風格,多數失敗。例子太多,有不少書家成名以后,就想著創(chuàng)造某種辨識度極高的風格,但反而降低了作品的質量。
問:您覺得自己的作品達到理想中的“簡、淡、靜”了嗎?
譚秉炎:藝術的追求,是隨著學養(yǎng)的累積,生活的感悟,而不斷變化的??次椰F在的草書,和以前的相比,線條沒有那么多的變化,趨向了簡、淡、靜。但藝術追求是無止境的,能不能達到我理想中的境界,隨緣就好。
問:您以書法成名,其實也是畫家,畫畫在您心中是一個怎樣的地位?
譚秉炎:畫畫我從小就喜歡,但五十歲以后才用功學畫,主攻山水。周宗岱先生看了我的畫,不吝溢美,建議我晚年最主要的力量用在山水畫上,因而畫畫在我以后的藝術創(chuàng)作中比重會越來越大。
問:對于胡六皆、何光年、練肖何這些故去的老先生,您如何評價他們的作品?
譚秉炎:這“長沙三老”是我崇敬的書法家。但除了胡六皆先生名氣起來了,其他兩位的名氣遠遠低于他們的實際成就。當然也有客觀原因,何光年先生生病太早,五十多歲中了風,練肖何先生是一個玩家,并沒有專攻書法。但他們的藝術成就都很高,是不應被埋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