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蒂爾·蘭波（Arthur Rimbaud,1854/10/20‐1891/11/10）,19世紀(jì)法國著名詩人，早期象征主義詩歌的代表人物，超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鼻祖。他用謎一般的詩篇和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吸引了眾多的讀者，成為法國文學(xué)史上最引人注目的詩人之一。

1876年8月15日，在印度尼西亞爪哇島三寶壟，一華人在海邊救起一個潦倒的外國人，他大口吐著海水，伸手要煙抽，說自己是詩人蘭波，還是荷蘭外籍雇傭軍團的士兵。

華人聽他自稱是軍人，就問他知不知道三寶壟是因中國海軍司令鄭和到來而命名的。那人搖頭。華人認(rèn)定他是騙子，如果是個兵的話也是逃兵。

根據(jù)史料，這個逃兵正是蘭波。1876年5月，他加入荷蘭外籍軍團派到爪哇島，也就3個月時間，他做了逃兵。

詩人蘭波分成兩個部分：謎一般的詩篇和豐富的人生構(gòu)成的傳奇。他為后來的世界確立了一種生存和反叛的范式，20世紀(jì)后“蘭波族”成為專有名詞，崇拜、模仿蘭波的群體越來越壯大。二戰(zhàn)結(jié)束后，作家亨利·米勒預(yù)言：在未來世界上，蘭波型將取代哈姆雷特型和浮士德型，其趨勢是走向更深的分裂。1968年，法國巴黎反叛學(xué)生將蘭波的詩句寫在革命的街壘上：“我愿成為任何人”、“要么一切，要么全無！”

波希米亞少年與革命

1864年，10歲的蘭波寫下了貫穿于后來全部詩作的叛逆：“你總得去通過考試，而你得到的工作要么是擦鞋，要么是放牛，要么是趕豬。謝天謝地，我一樣也不想要，去他媽的！”

蘭波一直把自己的家鄉(xiāng)夏爾維勒稱為外省城市中最最愚昧的一個地方，軍人父親長期服役，喜歡冒險，在蘭波6歲時離家出走；母親孤僻，嚴(yán)厲管束子女。

家庭的不和造就了蘭波矛盾不安的靈魂，作為一個修辭班的學(xué)生，他本可以上大學(xué)，但由于他充滿反叛精神，在墻上寫下“殺死上帝”而被看成是一個壞小子。他放蕩不羈，自小幾次離家出走，1871年2月25日第三次出逃是為了參加巴黎公社運動。

在巴黎公社時期，蘭波加入了自由射手隊，簡陋的兵營駐地是他同性戀的迷宮，很快成為他們中有名的“骯臟男孩”——一個無政府主義者，酗酒、抽大麻，衣衫襤褸地招搖過市，嘲笑中產(chǎn)階級。他為普法戰(zhàn)爭和巴黎公社的反叛思想歡呼，寫有《巴黎戰(zhàn)爭之歌》、《瑪麗亞的手》等詩。巴黎公社失敗，失望的蘭波逃回家鄉(xiāng)。

蘭波是藝術(shù)史上獨特的奇跡，橫空出世的一顆流星，毫無目的地照亮自身的存在，轉(zhuǎn)瞬即逝。

通靈者之歌

蘭波這個“被繆斯的手指觸碰過的孩子”，14歲開始寫詩，并用拉丁文寫了一首60行的詩寄給拿破侖第三的兒子，16歲寫出《奧菲莉亞》。他的詩歌王國充滿想象，他帶友人進行神秘之旅，前往一個神秘國度，那里居住著魔法師、仙人、神、天使和精靈。

在1871年兩封《通靈者書信》中，蘭波闡述：“在無法言喻的痛苦和折磨下，他要保持全部信念，全部超越于人的力量，他要成為一切人中偉大的病人，偉大的罪人，偉大的被詛咒的人——同時卻也是最精深的博學(xué)之士——因為他進入了未知的領(lǐng)域?！弊源耍m波以通靈者開創(chuàng)了一種求索于潛意識和幻想的力量的自由詩風(fēng)，《元音》和《醉舟》成為象征派詩歌的代表作。而在其最后的《彩畫集》和《地獄一季》中，蘭波更是化身為“任何人”輪流登場，自導(dǎo)自演，自問自答，在身心俱裂的矛盾中探求存在與超越。

象征主義詩人領(lǐng)袖馬拉美談到自己的先驅(qū)時說：蘭波是藝術(shù)史上獨特的奇跡，橫空出世的一顆流星，毫無目的地照亮自身的存在，轉(zhuǎn)瞬即逝。

悲傷的兄弟，驚世的戀情

搖滾巨星鮑勃·迪倫在他的歌里唱道：“人間關(guān)系如此殘破如同魏爾倫與蘭波。”

在蘭波生命中，魏爾倫曾讓他停下腳步。兩人相遇時，魏爾倫已婚，且年長他10歲，妻子瑪?shù)贍柕率歉簧讨?。然而他瘋狂地迷上了天才蘭波。

在這場戀愛中，蘭波是主導(dǎo)者，他融化了魏爾倫那“生銹的靈魂”。1872年，魏爾倫拋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和蘭波一同私奔至倫敦。

然而，魏爾倫細膩多情的靈魂跟不上蘭波追逐自由的腳步，在同居的兩年中，多次發(fā)生爭執(zhí)。在倫敦的窮困，時而與流浪者為伍，時而又參加社交活動。在比利時兩人以教書為業(yè)，同時也寫詩，日子過得相當(dāng)狼狽。

1873年1月，魏爾倫病倒了。他母親發(fā)電報告知蘭波，并提供錢給他去倫敦。其間，蘭波和魏爾倫吵架，魏爾倫寫信給妻子，告訴她自己已永遠離開了蘭波，如果她不肯來布魯塞爾看他的話，那么他會自殺，第二天，魏爾倫意識到她不會來了，他很難過。

另外，他又寫了要自殺的短信發(fā)給蘭波的母親。后者對這位被自己的兒子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可憐人充滿同情，同時她也以基督教徒的身份回了信，勸他珍愛生命。

1873年7月，魏爾倫為了阻止蘭波離開而開槍打傷了他，魏爾倫母親為蘭波包扎好傷口。蘭波收拾行李，堅持要離開。在車站，魏爾倫似乎又要摸槍了，蘭波轉(zhuǎn)身就跑，找到一位警察。

被捕期間，魏爾倫被迫接受一系列侮辱性的心理治療，他妻子指控他和蘭波之間不正常的友情。開庭審理時，盡管蘭波一再宣稱自己撤回對魏爾倫的控訴，法官還是判魏爾倫入獄兩年。

蘭波的早熟亦早逝的天才之中混合了兒童的懷舊與幻覺——一些詩句還含有麻醉品的影響——憂郁和眩暈標(biāo)明了整個20世紀(jì)的詩歌特征。

語言是病毒

“我是被天上的彩虹罰下地獄，幸福曾是我的災(zāi)難，我的懺悔和我的蛆蟲：我的生命如此遼闊，不會僅僅獻身于力與美?！?/p>

魏爾倫入獄后，蘭波只身回到夏爾維勒，寫了《地獄一季》：“從骨子里看，我是畜生?！痹娭?，蘭波追憶他和魏爾倫共同生活的“地獄情侶”的歲月，他甚至以“悲傷的兄弟”、“瘋癲的童貞女”來稱呼魏爾倫，而自己則是他的“下地獄的丈夫”，用懺悔性的描述，讓靈肉間糾纏的一切若隱若現(xiàn)。這部不朽的散文詩是與過去決斷，也是蘭波告別詩壇書。

蘭波的早熟亦早逝的天才之中混合了兒童的懷舊與幻覺——一些詩句還含有麻醉品的影響——憂郁和眩暈標(biāo)明了整個20世紀(jì)的詩歌特征。

魏爾倫離開蘭波后，跟人訴苦說蘭波對他榨骨汲髓，所以他這輩子算是完蛋了。他做過教師，開過農(nóng)莊等均以失敗告終。詩歌陷入更加暗淡的主題，成天酗酒，并與兩個中年妓女輪流生活在一起，并不忘寫詩輪流贊美她們。他還有個男朋友，此人偶爾客串小偷。1896年，52歲貧困交加的魏爾倫死在妓女家中。

魏爾倫對蘭波一往情深：“對他的記憶有如太陽照耀我，永不熄滅?！边@個世界缺乏想象力

詩人的文字已逝去，詩人的生活才開始。

蘭波的不可思議的后半生充滿了詩人式的強烈表演欲，他不是深入到生活本身，而是歷遍人生，成為“任何人”。

之后的18年，他當(dāng)過荷蘭雇傭兵、馬戲團翻譯、監(jiān)工、保鏢、武器販子、咖啡商、攝影記者和勘探隊員等，足跡輾轉(zhuǎn)歐洲、亞洲和非洲。

1874年，蘭波從母親手上得到一些錢，他剛抵達維也納，邀請車夫喝酒后，卻被對方劫去所有財物與大衣，最后只能流落街頭賣鑰匙扣和鞋帶，直到一天與奧地利警察發(fā)生爭執(zhí)，被遣返法國。

接著是1876年從爪哇島當(dāng)逃兵后，去蘇格蘭船流浪酋長號上做水手，有半年時間。不久當(dāng)翻譯跟著盧瓦塞馬戲團在北歐各國巡回演出，最后又被法國領(lǐng)事館由斯德哥爾摩送回老家。其間，他在不來梅向美國領(lǐng)事館遞交一份申請，希望招募他加入美國海軍。

1880年，蘭波前往亞歷山大港，在塞浦路斯找到了英國行政當(dāng)局在特羅多斯山建造的避暑山莊的工作，他管理工地上50多名工人。由于難忍微薄的薪酬而辭職，朝紅海沿岸港口一路走去，在亞丁，他找到一家商行的工作。

蘭波的心中有一塊空白。這位瀆神又酗酒的同性戀天才詩人是如何變身為和當(dāng)?shù)厝擞懻摗犊商m經(jīng)》的據(jù)稱十分好脾氣的商人的呢？

全身散發(fā)咖啡味道的商人

《地獄一季》里寫道：“我對所有的事情感到恐怖。老板、工人、所有的農(nóng)民，都是那樣的鄙瑣不堪?！倍?880年11月，蘭波當(dāng)起咖啡商，并被派往阿比西尼亞（今埃塞俄比亞）哈拉辦事處，月薪150盧比，包食宿，外加1%紅利。他終于成為了當(dāng)年所痛恨的那類人。

哈拉是伊斯蘭世界繼麥加、麥地那和耶路撒冷后的第四重要城市。直到探險家理查德·伯頓1855年來到哈拉后，歐洲人才知道有這樣一座城市。從哈拉到沿海地區(qū)之間那條橫貫沙漠的路線要通過非洲最敵視外來人的地區(qū)，其中有讓人恐懼的達納奇爾部落，他們習(xí)慣把人殺了之后，將其睪丸割下曬干，然后串起來當(dāng)項鏈掛在脖子上。理查德·伯頓來到哈拉的25年后，蘭波到達那里，投入經(jīng)營摩卡咖啡生意。

隨后蘭波被晉升為辦事處總裁，管理擴張至加勒與森馬利蘭的業(yè)務(wù)。后來，他又感覺自己“像頭驢似的做苦工”，覺得這份工作也十分無聊，甚至擔(dān)心自己會變成白癡。結(jié)果，他簽訂了一份新的合同，又回到了哈拉。

這次，他在哈拉開始了更遠的探險旅行。1884年，巴黎地理學(xué)會雜志發(fā)表了他前往衣索匹亞奧加丹的旅行報告——蘭波是深入奧加丹的首個歐洲人，他其實是去尋找象牙。

在前往加拉部落的一次旅行中，他受到加拉人的用黃油做熟的綠色咖啡豆款待；另一次，蘭波為了獲得在澤拉旅行的準(zhǔn)許，不得不和澤拉蘇丹穆罕默德·阿布一貝克共飲咖啡。這位蘇丹其實是一個對搶劫歐洲商隊饒有興趣的強盜，會見時，蘇丹對仆人拍了拍手，示意上咖啡，那個仆人從一個茅屋跑出來，端上了咖啡。

真正的生活缺失

他退出文壇是因為極度的傲慢，因為他相信他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他能做的一切。

從一個放肆的少年詩人變成一個嚴(yán)峻的男人，面孔瘦削，深邃的目光中蘊藏著屢屢的失敗。債主們追逼著他，他只有一次次出逃，直至成為他所不喜歡的自己為止。

但詩人的氣味并沒從蘭波骨子里消失。他弄了一臺照相機，細心挑選來自不同地區(qū)的婦女，讓她們教他不同的語言。不僅自己探險，還與一些土著君主勾結(jié)，為歐洲商旅提供奇幻而又諷刺的探險項目。一次他從一個極危險的旅程回到一個土著君主那里，他所走的路線后來成為埃塞俄比亞鐵路線。

在這個時期，他向在《時代》雜志工作的友人寫了一封信，要求擔(dān)任意大利-亞巴辛尼亞戰(zhàn)役的戰(zhàn)地通訊員。《時代》雜志婉拒了這個建議，但卻寫了一封信告訴蘭波，魏爾倫在巴黎把他的詩作再次出版，他已經(jīng)成為新象征主義文學(xué)社團中的傳奇人物；有人甚至基于他的一首賦予不同韻母顏色的十四行詩，嘗試發(fā)明一種新的文學(xué)系統(tǒng)。但此時的蘭波唯一關(guān)心的就是為巴黎地理學(xué)會供稿，而且每當(dāng)談及詩歌，他就會稱之為荒謬或惡心。

1884年，蘭波辭去咖啡商工作，開始獨立在阿比西尼亞經(jīng)商。在哈拉做過糖、米、絲、棉織品生意，隨后擴大到經(jīng)營樹膠、乳香、鴕鳥羽毛、象牙、干獸皮和丁子香等生意。

還有，他在塞浦路斯、亞丁和阿比西尼亞，他沒再和男性產(chǎn)生同性戀情，而是和很多當(dāng)?shù)氐呐韵鄳佟?/p>

蘭波怎么能做到這點，沒人知道。蘭波的心中有一塊空白。這位瀆神又酗酒的同性戀天才詩人是如何變身為和當(dāng)?shù)厝擞懻摗犊商m經(jīng)》的據(jù)稱十分好脾氣的商人的呢？

在與母親的通信里，他了解到，作為軍人，拋棄家庭的父親在阿爾及利亞居住期間曾翻譯過《古蘭經(jīng)》。那么，他的兒子也一定能做到成為討論《古蘭經(jīng)》的商人。

詩歌是否就是解釋或者暗示這一變身的密文呢？

“喝醉了的詩人指責(zé)宇宙”

“皇帝，老家伙，你是個黑人?！薄兜鬲z一季》里描述的竟然在現(xiàn)實中應(yīng)驗了，這不僅僅只有巧合?？Х壬烫m波應(yīng)該說是一個反英雄主義的角色。

1886年5月，法國文學(xué)雜志《浪潮》出版了一部名為《彩畫集》的一系列讓人過目難忘的散文詩，其效果是驚人的。評論界立刻為之高呼——一個狂熱者說，這位作者是個傳奇性人物，年輕的詩人們已經(jīng)將他視為他們的大師。他那使人產(chǎn)生幻象、將不同感覺聯(lián)系起來的文字充滿了煉金術(shù)、社會主義、酒醉和少年時期的痕跡。他是文學(xué)的墮落天使。據(jù)雜志稱，這偉大的天才是已故的蘭波。

其實蘭波沒有死。此時，阿比西尼亞皇帝讓和肖阿國王梅內(nèi)利克都在準(zhǔn)備與對方作戰(zhàn)。而蘭波正準(zhǔn)備將一批武器賣給梅內(nèi)利克國王。他變成了一個神經(jīng)緊張、皮膚黝黑的探險者，就好像是一個波德萊爾派詩人變身為理查德·伯頓的同黨。

蘭波遭遇到意料之外的困難，英國當(dāng)局給法國有關(guān)部門施壓，要求限制運送武器的許可證。蘭波滯留在塔朱拉。而此時新困難又出現(xiàn)了，他生意合伙人皮埃爾·拉巴圖因癌癥病倒了，拉巴圖返回法國不久去世。

冷酷商人蘭波不顧拉巴圖妻子的懇求，當(dāng)著她面燒掉了她亡夫的34卷回憶錄。他說：“后來我才知道，這一摞懺悔錄里還有幾張財產(chǎn)契約呢，真不幸啊?！?/p>

隨后，蘭波的軍火商隊包括1名翻譯、34個牽駱駝的人和34匹駱駝，商隊載著2000支在列日組裝的槍和75000發(fā)子彈來到了肖阿國。這趟行程歷經(jīng)艱辛，路過的地區(qū)，用蘭波慣用的話說，“可怖得讓人猜測身處月亮表面的國度。”最后他還是發(fā)了財。

詩人之死

詩人本身就是預(yù)言家。蘭波押寶押準(zhǔn)了，1889年，他支持的國王打敗了皇帝，梅內(nèi)利克成為皇帝。然后，蘭波也麻煩不斷。經(jīng)常有些狗進入他的店里，讓他很是厭煩，他決定毒死它們；但綿羊也死了，當(dāng)?shù)厝艘獙λ鰤氖隆?/p>

報應(yīng)也接踵而至，1891年2月，蘭波感到右膝劇烈疼痛，患上滑膜炎，并很快惡化為癌癥。

半癱瘓的蘭波坐著落魄僧人的駱駝，艱難地穿越了埃塞俄比亞沙漠，他雇了16個非洲黑人把他抬到海邊，后被送回到馬賽。此時，他已經(jīng)10多年沒有回到法國了。5月27日，蘭波做了右腿的截肢手術(shù)，然而這還是沒能抑制癌細胞的擴散。同年11月10日，蘭波在馬塞醫(yī)院逝世，享年37歲。

臨死的前一天，蘭波對姐姐說：“已經(jīng)是秋天了。是離開的季節(jié)。走吧。我需要太陽。太陽會治愈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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