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1）遠(yuǎn)山：形容把眉毛畫得又細(xì)又長，有如水墨的遠(yuǎn)山形狀。比喻離恨的深長。

（2）流芳：流逝的年華。

（3）斂：收斂表情。

（4）顰：皺眉，憂愁的樣子。

﹝訴衷情﹞，詞牌名，唐溫庭筠取《離騷》詩句創(chuàng)作此調(diào)。黃庭堅、張先、陸游、李清照等著名詞人均用過此調(diào)。

 陸游有一首﹝訴衷情﹞是非常有名的，第一句是“當(dāng)年萬里覓封侯”，最后一句是“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边@首詞大致寫的是追憶自己昔日戎馬疆場的意氣風(fēng)發(fā)，抒寫敵人尚未消滅而英雄卻已遲暮壯志未酬的悲嘆。這首詞大家可以自己回去搜索學(xué)習(xí)，內(nèi)容還是很好理解的。

訴衷情·清晨簾暮卷輕霜

歐陽修

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yuǎn)山長。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這首詞從題材上看，不是離別內(nèi)容，從寫作對象上看，不是自己的戀人，從情感上看，情致柔婉而哀傷。

 那這首宋詞的寫作對象是誰呢？寫的是什么內(nèi)容呢？故事主人公是男還是女，又為何哀傷得不能自已呢？

第一句“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清晨”點出了具體時間是早上，“簾幕卷輕霜”，是主人公做的第一件事情，此時主人公剛剛起床，卷起自己房門的珠簾，發(fā)現(xiàn)珠簾上甚至地上都已經(jīng)結(jié)滿了晶瑩的霜，“輕霜”點出了季節(jié)秋天?！昂鞘衷嚸穵y”，此處用典，“梅妝”就是“梅花妝”，又稱落梅妝，指女子在額上貼一梅花形的花子妝飾。這種妝容從南北朝時期開始盛行。

相傳，據(jù)《太平御覽》記載，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女兒壽陽公主，在某一年的正月初七仰臥于含章殿下，殿前的梅樹被微風(fēng)一吹，落下來一朵梅花，不偏不倚正好粘在公主的額上，而且怎么都揭不下來。 三天之后，梅花被清洗了下來，但公主額上卻留下了五個花瓣的印記。宮中女子見公主額上的梅花印非常美麗，都想效仿，于是就剪梅花貼于額頭，一種新的妝容從此誕生，當(dāng)時被稱“梅花妝”。女子或者在額上畫一圓點，或多瓣梅花狀，也有直接粘貼梅花花瓣在額頭，唐時很流行。 但因為臘梅不是四季都有，于是她們就用很薄的金箔剪成花瓣形，貼在額上或者面頰上，叫做“梅花妝”。這種裝扮傳到民間，成為民間女子、官宦小姐及歌伎舞女們爭相效仿的時尚妝容。電視劇《甄嬛傳》中，雍正給甄嬛畫的叫“梨花妝”。另外古代女子還有“淚妝、啼妝”等妝容，比如淚妝誕生于中國唐朝。淚妝是楊貴妃的姐姐虢國夫人發(fā)明的面妝：在兩頰涂上素粉，不施胭脂作淚妝?！稐铄鷤鳌罚骸半絿蛉顺兄鞫?，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娥眉朝至尊?！睂m女們感覺很美，紛紛仿效，流行于大唐皇宮。

讀到這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主人公是個女子，她早上起來化妝，由于天氣太冷，口中呼出暖氣給自己的小手取暖，這樣手指才不至于僵硬顫抖，這樣才能呼出好看的妝容。那她化妝給誰看呢？我們知道有一句話叫“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那么，應(yīng)該是給戀人看吧。“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yuǎn)山長。”讀完這句，我們要為女主人公而悲嘆了，都因為有這離愁別恨，所以故意把雙眉畫成山的式樣，淺淡而又細(xì)長，仿佛要描畫出自己心中的愁容恨意。古人有以山水喻別離的習(xí)慣，眉黛之長，象征水闊山長。用遠(yuǎn)山比美人之眉，由來已久。原來她畫妝，戀人并不能看到，畫妝描眉也許只是為了給自己看，也許只是單純的愛美而已。

上片寫了一位女子的早起生活片段，寫清晨梳妝?！拜p霜”、“呵手”，點明秋冬結(jié)霜季節(jié)。從“梅妝”、“遠(yuǎn)山”之麗妝看，可知這位梳妝者是位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此詞女子因愛侶或夫婿遠(yuǎn)去，滿腹離恨而刻意“試梅妝”、“畫遠(yuǎn)山”，這種反常舉動既表現(xiàn)出她珍惜青春的愛美心理，借梳妝美容慰藉孤獨寂寞的心情。

上片只有24個字，但是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原因、事件，而且事件中有極其細(xì)致的細(xì)節(jié)描寫。可見作者遣詞造句功力深厚。

讀到這里，我們還沒有知曉女子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在這種的離愁別恨中，接下來又有什么樣的舉動。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就是說思念往事，痛惜流逝的年華，更是令人感傷。這句說明女子已有一定的年紀(jì)表現(xiàn)對年華逝去的痛心、無奈。“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這句話是說想要唱歌卻先收起微笑或者收拾調(diào)整心情，想要微笑卻又愁上眉頭，這真是最令人斷腸的事情。到最后，女子的身份終于亮相，原來是一位歌女。她要給客人唱歌，總不能滿面愁容，調(diào)整好自己的臉部表情，剛想要微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笑不出來，眉頭先皺了。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真是最斷人心腸的事了。這句話和李清照的“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庇挟惽ぶ睿瑢懙亩际浅罹w無法消除，總在自己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下片寫歌女的悲愁心理?！巴隆?、“流芳”，對往昔青春愛悅的回憶與惋惜，而今成為心靈悲傷的根源。“擬歌”、“欲笑”兩個細(xì)節(jié)極細(xì)微地刻畫了歌女在歌筵上歡笑歌唱，那種欲獻(xiàn)歌呈笑卻斂顰悲愁的矛盾心態(tài)。

此詞沒有華麗辭藻，只是用白描手法，抓住人物的細(xì)節(jié)，側(cè)重寫人的動作與情態(tài)，透露歌女特定的離恨別傷，盡管這傷離感舊之情只是淡薄的、委婉的，可是留給我們的印象，卻是深刻而難忘的。

那么，大名鼎鼎的歐陽修為何會平白無故的去寫一位歌女的心情呢，因為他很善于用心去感受最底層貧苦百姓的悲歡離合，這首《訴衷情·清晨簾暮卷輕霜》也正是他表現(xiàn)出對艱難困苦人民的憐憫的心境，讀了讓人不禁感傷落淚，耐人尋味。

東學(xué)堂微電臺 《宋詞三百首》節(ji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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