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插圖來自韓國插畫家Puuung的Love Is In Small Things 老王:這是一個真實的, 當代年輕人的生活縮影。 我, 可能不是他, 也可能是他, 將來, 不是他, 最好… 嚴格說來,我現(xiàn)在仍然是一個鄭漂。 這是我期待得到的生活 今年3月份買的房子,到明年六月交房,估計秋天可以住進去,現(xiàn)在仍住在租來的房子里。 不過,經(jīng)過輾轉(zhuǎn)六次的搬家之后,居無定所的漂泊生涯快要結(jié)束了。 在房價水深火熱的鄭姆斯特丹,能買到房子,應該是慶幸,但我沒有多少高興:未來的十年,或是二十年,都要為還貸打拼。 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想到過去的日子里的漂泊生活,甚至在夢中還能回到曾經(jīng)駐足過的城市和房屋... 有很多的人會和我有相似的經(jīng)歷,我要把幾次難忘的漂泊租房的經(jīng)歷回憶出來,對我們奮斗過的歲月,是紀念,對我們?nèi)紵^的青春,是祭奠。 1. 上海 · 益豐新村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我在開封上的大學,10年畢業(yè)后,在鄭州做短暫的停留后,哼著許巍的歌,我來到了上海。 那里沒有親朋好友,沒有預先定好的工作,只身懷揣著3000元錢和年少輕狂的夢想,我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暫住在朋友那里,開始專心的找工作,網(wǎng)上投簡歷,招聘會,面試... 一個月的時間里坐地鐵幾乎跑遍了上海的每個區(qū),當3000元錢和我的耐心即將完全耗盡的時候,終于定下來一個工作:在黃埔區(qū)淮海東路,一家外語培訓機構(gòu)做市場營銷。 為了省錢,就和朋友一起租住在浦東新區(qū)以盛產(chǎn)張江男聞名的張江鎮(zhèn)的益豐新村小區(qū)里,這樣上下班坐地鐵和公交,一個來回四個小時,每一天迎著晨光出去,踏著夜色回到住處。 終日穿梭在人潮攢動的地鐵里和遮天蔽日的大廈中,我知道我是這么的渺小,就如一粒微塵。 我們和別人合租,大家公用廚房和衛(wèi)生間。我們倆住的房間八平米左右,月租八百元。除了一張小床,一個桌子,一把椅子,一個小小的陽臺,就什么也沒有了。 床太小,只夠一個人躺臥,所以朋友和我輪流打地鋪,當在地上鋪好被褥后,就再也沒有下腳的地方。 屋子是用薄薄的木板隔開的,所以鄰屋有什么動靜,只要我們這邊靜下來,就能聽的很清楚。 隔壁先住著一對情侶,他們的談話,調(diào)情,爭吵,以及做不好描述的事情時,我們都曾經(jīng)聽到過,你可以想象,當那邊大呼小叫、飄飄欲仙時,這邊兩個大老爺們面面相覷,何等尷尬。 后來他們搬走,又住進來一個姑娘,就安靜了很多,平時也是早出晚歸,只有在晚上下班時,才偶爾見個面,微笑著互相點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姑娘在家時,也是很安靜,一個晚上都聽不到她那邊的動靜。 我們的陽臺離得很近,站在陽臺上時,可以看見她晾曬的白色連衣裙衣袂飄飄,以及放在陽臺上厚厚的書被風掀開。 僅此圖圖 來自花瓣 曾有一次我們倆同時站在陽臺,看見對方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見她在看書,我問:“看的什么書?” 她抬起頭來,輕輕地說,“是汪曾祺的小說,你愛看什么書?” 說話的時候她清澈的眸子閃爍著柔和的光彩。 “啊,愛看古典名著,比如《三國》、《水滸》、《紅樓夢》等”,沒想到第一次在一個陌生的女孩面前局促不已。 偶爾有假期的時候沒有人一起出去玩,我就有想去找她聊一聊的沖動,沉默了一會,決定放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畢竟,我們都不屬于上海。 但是,從她口中我知道了作家汪曾祺,并且喜歡上他的小說,直到現(xiàn)在。 在上海一年后,我離開了, 因為拿著微薄的薪水只夠租房和糊口, 因為同一公司的本地人用上海話罵我我竟然還笑著感謝他, 因為孤單的時候只能和朋友在住處后面的張衡公園一圈圈地跑步到夜深... 當我離開上?;氐洁嵵輹r,女朋友接到我,在ATM上取錢的時候查查余額,只有300元,那一刻,她哭了,我也哭了...... 2. 鄭州 · 南流村 回到鄭州后,我因為在高新區(qū)謀得一份工作,就租住在離高新區(qū)比較近的一個城中村:南流村。 果真是名符其實的城中村,站在三層樓房的房頂上可以看見遠處成片的麥田,樓房下面的旁邊是一個養(yǎng)豬場和鴨棚,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不是夢想,而是歡快的豬哼和鴨鳴。 房子是剛剛建好的,滿屋散發(fā)著水泥和油漆的味道。 我租的一室一廳,才350元。 雖然便宜,但除了一張光板木床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南流村的大街上物品琳瑯滿目,一到晚上燈紅酒綠,好不熱鬧。 我就像螞蟻搬家一樣每次買一點西帶回去,直到達到居住的基本條件。 在這里,我收獲了真正的愛情。 有一個女孩,還在外地的學校念著書,每到周末的時候,就先坐火車,再坐公交一路顛簸來到我這里,冬天的晚上,寒風刺骨,我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等到她,兩個人騎一輛自行車,她從后面緊緊抱著我,就這樣,在星光下,在寒風中,我們依偎而行......。 我那時工資不高,點了一碗燴面兩個人吃,往往都是她推脫不餓,大部分被我消滅掉。 我在心里暗暗發(fā)誓:要永遠對她好,未來和她過上幸福生活,可是,現(xiàn)實依舊很殘酷,我的工作沒有什么起色,夢想依然那么的遙遠。 3. 鄭州 · 馬李莊 13年的時候,我把高新區(qū)的工作辭掉了,在市區(qū)找了一份新工作,于是就又搬家到了離上班地方比較近的一個城中村——馬李莊。 租住的仍然是一個破舊的一室一廳,除了簡單的床和桌子,其它什么也沒有。那時候,鄭州的房價開始不斷攀升,租房的價格也開始水漲船高。 我在這個地方住了一年多,房價漲了三次,從450漲到了650。那時候,每次漲價之前,怎么和房東談判是一個非常慎重的問題了。 每次對話的套路大同小異: “小王,從下個月開始漲房租了,再漲100元?!?/span> “阿姨,原來的價格已經(jīng)不低了啊,你看我剛畢業(yè)沒多久,掙錢不多,除了房租吃喝外都沒余多少錢了,阿姨行行好嘛。” “小王,我們一家子幾口人沒啥正經(jīng)工作,都指望房租生活呢,我們?nèi)兆右膊缓眠^呀,別人都漲了,我漲的還算少呢!” “知道阿姨是好人!求阿姨漲的再少些,你看我住在這里安安分分的,沒給阿姨您找過一丁點麻煩吧,我還準備在這里長住,您那邊有什么事需要幫忙隨時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別說了,再給你少三十吧,如果還不行你看看有沒有其他合適的地方,這兩天好幾個人給我打電話看房呢?!?/span> “謝謝阿姨好意,那咱就這樣定吧,接下來應該不會怎么漲了吧?” “等著看吧,不好說?!?/span> ... 每一次和房東談判完,我都感覺自己奉承諂媚的能力又長進一些,可悲的是我竟然無師自通。 可是依然每一次都是我鎩羽而歸。 因為房子是誰的,誰才有話語權(quán)。 房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打扮的很精致,好像二十多歲的女人一樣。 每次我下班回來,都可以看到她和一群婦女就在路口打麻將。 最后要搬走的時候,房東過來檢查了。 “小王,廁所的墻壁瓷磚掉那么多,怎么回事?我得維修一下,押金里扣50元。” “阿姨,那個地方我搬來的時候就有問題,墻壁我沒碰過,瓷磚是自然脫落的?!?/span> “這個床墊子是你新買的,我那個舊的呢?” “太舊了,油膩膩的,我扔掉了,自己買了個新的,我就留下來給你吧,不帶走了。” “我那個質(zhì)量可好呢,用了四五年了,非常貴的,這么著,不說多了,再扣你50吧。” 開始算水電費了,結(jié)果是七十六元,房東說,四舍五入,記成八十元。 開始退押金了,扣除各項費用外,剩下三百二十元,房東說,“湊個整,給你三百元吧?!?/span> 我不再說什么了,只盼望著趕快結(jié)束,當所有錢算清,我把屬于自己的東西全部搬出來之后,不由自主的爆了一句粗口:去你媽的! 那時候,我不想再住城中村了,因為這次的漲價剛應付過,下一次的漲價又在路上了。 我開始有買房的打算: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管他娘的怎么漲價!可是看著手中的工資單,買房仍然是個遙遠的夢想。 4. 鄭州 · 洛達廟 14年的六月份,我的女朋友——就是那個和我同吃一碗燴面的女孩,畢業(yè)來到鄭州和我一起打拼,為了兼顧她的工作,我們租住到了洛達廟——鄭州西郊的一個城中村中。 這時鄭州的城中村拆遷如火如荼,住在那里,我們有些惴惴不安:因為不知道哪一天,這里說拆舊拆,我們又要搬到那里去? 算了,已經(jīng)習慣了搬家,再搬一次又何妨?于是我們只管住了下來。 我們租住了兩間房,每間只有230元,便宜是有原因的:快要拆遷了,周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住戶,房子陰暗潮濕,廁所就在走廊旁邊,夏天的夜里刺鼻的氣味讓人無處遁逃。我們旁邊的房間,是幾個民工兄弟住在那里,每天光著膀子進進出出,大聲笑罵,晚上啤酒瓶子的咣當聲和面條跐溜進嘴里的歡快聲不絕于耳。 天太熱的時候,晚上我拿一張席子鋪在房頂上睡在民工們旁邊,半夜被驚醒,原來是幾個民工就在旁邊撒尿,迷迷糊糊再睡著,早上就被這酸爽的味道熏醒。 房頂上徹底睡不成了,怎么辦?房間里只有風扇,吹著熱風,坐著不動就出了一身汗。 只能躺下后不斷扇著扇子,就這樣捱過一夜又一夜。 在洛達廟住了只有兩個月的時候,拆遷通知突然下來了,房東讓十天內(nèi)搬出去。 于是我們一邊上班,一邊在網(wǎng)上尋找房源,趁著中午和晚上下班后實地看房,又開始了新的租房生涯。 我已經(jīng)再也不想住城中村了,哪怕房租再便宜,因為拆遷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時的我終于下定決心:房子,一定要買!哪怕這些用鋼筋水泥澆筑起來的籠子幾十年后還要成為廢墟,可是我要給愛我愿意和我一起吃苦的人一個安定溫暖的家,這是男人的承諾。 后記 從洛達廟辦出來后,我們又以每月600元的價格在管城區(qū)的一個小區(qū)里不到10平米大小的合租房內(nèi)蝸居了一年,后來,我和女朋友結(jié)了婚,在去年秋天我們搬到了中原區(qū)的一個小區(qū),雖然仍是城中村,不過是拆遷后的安置房,環(huán)境比之前都要好一點。 我們租住在頂樓,60平大小,1100元的價格與同樣的房子相比,價格低了一些。16年年初的時候,我們用自己的積蓄加上兩家父母的幫助,回到高新區(qū)買了一套房子,明年可以交房。漂泊租房的歷史就快結(jié)束了。 從上海到鄭州,從村里,到莊上,再到廟里,最后再回到村里,我對妻子笑著說,始終擺脫不了屌絲命。 我在地圖上把在鄭州租過房的地方用筆連起來,竟然包圍了整個市區(qū)... 古有孟母三遷是為了讓孩子有一個好的環(huán)境主動搬家,現(xiàn)在我的六遷經(jīng)歷卻是因為生活迫不得已。 有多少人在路上和我一樣!有多少人擔負著整個家庭的未來,不能停下腳步! ”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又是多少人的夢想!可是,望著已經(jīng)高攀不起的房價,捉襟見肘的收入,又有多少人扼腕長嘆! 這就是真實的人間,夢想總是被現(xiàn)實撞得頭破血流。 但是,我說,兄弟,挺住!只要往前走,總能找到自己能走的路。 黑夜越深,黎明就越近了。 奮斗的生存而不是安逸的活著,才是生命的價值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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