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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中國畫家人物畫展，農民、少數民族人物形象最常見，大多數中國畫家一下筆，盡是古代仕女、民族風情

　　——畫家筆下為什么缺少都市人物形象 

　　不用懷疑，每一次去看當代中國畫家舉辦的人物畫展，總能看到那些“最熟悉的陌生人”的面孔——農民、少數民族的形象，甚至有的在都市生活的畫家一下筆，也總是古代仕女、民族風情。

　　身處當代都市的中國人物畫家，難不成都對都市題材視而不見？

　　是不是要與自己生活的城市語境走得越來越遠，才是今日中國水墨人物畫的現(xiàn)實面貌？古來《簪花仕女圖》《清明上河圖》的城市生活景觀，早已變成我們對那個時代的直觀記憶，距離我們并不遙遠的上世紀中葉，中國畫家們也畫下了不少堪稱精品的城市新景和工人、農民勞動者的典型形象。盡管江蘇省國畫院院長周京新在被記者質問“你們人物畫家為什么不愛都市人物題材”時堅稱“現(xiàn)在很多畫家的都市人物作品非常好”，但他仍然無法回避的是：城市的迅猛擴張導致人們生存狀態(tài)和視覺經驗轉變的現(xiàn)實，對傳統(tǒng)水墨藝術特別是人物畫科的局限所造成的沖擊。城市化進程、商業(yè)文化就像一場視覺盛宴，對人物畫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怎樣抓住典型城市中的典型人物，進而通過錘煉把它提升至精品？

　　貌似很多畫家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于是，少數民族女郎和農民老大爺在畫展中與我們頻頻對視。

　　“并不一定是人物畫家就只畫某一個類型，我們都關注現(xiàn)實生活、關注身邊的人。王穎生到印度去，畫了很多印度題材的人物，那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只是，每個畫家畫出的東西加上個人的面貌，就會徹底不同?！敝袊涝焊痹洪L王贊認為，少數民族人物和農民的形象特點突出，好把握，這是很多畫家偏愛這個題材的原因；關注身邊的故事，是人物畫家的責任，都市題材不是問題。

　　當藝術家開始描繪城市人物時，也就是真正忠實地反映出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中國國家畫院副院長張江舟在汶川大地震發(fā)生的日子里，在災難的現(xiàn)場感受到生命的毀滅與意志的力量，從而以系列作品表達生命之殤和命運的抗爭，用超現(xiàn)實的敘事手法揭示了悲愴與崇高的主題；而在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看來，對都市青年的表現(xiàn)是中央美院教授王穎生的擅長?！八悦翡J的感覺捕捉當代都市生活中人的儀態(tài)和神情，構圖大方別致，下筆果斷而又充滿感性。用傳統(tǒng)人物畫的線條筆法難以解決現(xiàn)代著裝的人物造型，因此在用線上創(chuàng)新，他變‘古法’為‘今法’，使筆線既準確塑造人物與景物的形體，又洋溢出舒朗明快的當代品質，在筆線的基礎上巧施淡雅之色，傳達出當代都市生活的清新氣息。”

　　“我每年到歐洲去感受當代的文化，畫萬圣節(jié)、圣誕節(jié)，哪人多去哪兒，看似這和我的生活沒有關系，但我可以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著這些人物怎么排隊、怎么購物……思考這樣的人物怎么以水墨的形式來表現(xiàn)，這也就是我的創(chuàng)作生活?！蓖醴f生說?？梢哉f，水墨人物畫的描繪與敘事，在今天需要更加關注社會的現(xiàn)實和矛盾，以及藝術家個性情感的表達；從這個意義而言，人物，與生活的“遠”或者“近”，都不是問題的關鍵。

　　那什么才是“問題的關鍵”？——“語言才是?！敝芫┬抡f。

　　“在中國畫的當代發(fā)展進程中，人物畫所面臨的挑戰(zhàn)最大。盡管傳統(tǒng)中國畫人物畫留下了豐富的遺產，但面對社會的發(fā)展特別是現(xiàn)實生活的變遷，如何以新穎的視角反映人的時代精神面貌和現(xiàn)實處境，如何在繼承傳統(tǒng)中國畫筆墨經驗的基礎上形成新的造型語言、拓展人物畫的藝術表現(xiàn)力，都是擺在當代畫家面前的嚴峻課題。在某種程度上，相比起在題材內容上具有‘永恒’意味的山水畫和花鳥畫，人物畫的創(chuàng)新難度更大，對畫家的觀念、感受和造型能力的要求更高?！狈兜习舱f。

　　張江舟表示，當下人物畫的問題來源于復雜的文化背景?！吧鲜兰o中葉，人民的審美渴望是黃鐘大呂似的作品，所以在人物畫界有徐蔣體系的產生；但后來在‘文革’中，人物畫和政治運動聯(lián)結得過于緊密了?！彼f，這也導致當前人物畫家背負很大的壓力，業(yè)界對人物畫的責難也非常多：“有些評論家認為，現(xiàn)在的人物畫，畫一些都市小情小景小人物，是對徐蔣體系的剝離；還有另一部分評論家直言：你們連傳統(tǒng)的氣兒都還沒摸著呢?！?/span>

　　拋開這些質疑，張江舟試圖剖析當前人物畫的問題并不在畫都市青年或者鄉(xiāng)村老農孰多孰少，而在于“畫作和意識形態(tài)貼得還是太緊”，以及更為重要的——“在傳統(tǒng)文人畫筆墨和西方嚴謹造型結構結合的中國水墨人物畫教育體系中，畫家們的自身語言對精神的承載和開發(fā)存在非常大的不足?！蔽覀兏嗟淖髌?，是借助題材、類型、內容來完成精神的傳達，而對人物畫的意趣的展現(xiàn)、精神的承載，難以從畫作中透析出來。

　　張江舟認為，從精神形態(tài)上對語言的關切，都會帶有個人思考的視角，但個人視角不是遠離現(xiàn)實，而是更多地與生活貼近。就如一提到“意境”，我們總會第一時間想到傳統(tǒng)山水畫，但王贊作品中的灰調子，靜謐、渾厚，如同大提琴，對缺少精神性承載的問題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突破；又如周京新，集中研究用筆的強度，將書寫性與塑造感結合起來，在筆墨的肌理和水色的暈化中疊印人物的身份與性格。

　　當代水墨人物畫家或許和關于描寫硬漢形象的海明威在不同的時代面臨了一個相同的問題：尋找屬于自己的語言。策展人岳潔瓊認為，當代中國水墨人物畫家對于傳統(tǒng)筆墨如何能在當代重新激活和演進曾經作出過種種嘗試和努力，這些努力和勤勉，能夠通過他們的筆法、線條、墨法、皴法等中國畫的本體語言結為畫面中的“形象”和“實相”。由此而言，執(zhí)著于畫與不畫都市人物的“實相”，也并非一個偽問題——“爭論的問題，才是發(fā)展的動力?！蓖踬澱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