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1961年) 紀念傅雷
一九六六年九月三日,這是傅雷和夫人朱梅馥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今年今天,正是二十周年紀念。這二十年過得好快,我還沒有時間寫一篇文章紀念他們。俗話說:“秀才人情紙半張?!蔽疫B這半張紙也沒有獻在老朋友靈前,人情之薄,可想而知。不過,真要紀念傅雷夫婦,半張紙畢竟不夠,而洋洋大文卻也寫不出,于是拖延到今天?,F(xiàn)在,我書架上有十五卷的《傅雷譯文集》和兩個版本的《傅雷家書》,都是傅敏寄贈的,還有兩本舊版的《高老頭》和《歐也妮·葛朗臺》,是傅雷送給我的,有他的親筆題字。我的照相冊中有一張我的照片,是一九七九年四月十六日在傅雷追悼會上,在趙超構送的花圈底下,沈仲章給我照的,衣襟上還有一朵黃花。這幾年來,我就是默對這些東西,悼念傅雷。 一九三九年,我在昆明。在江小鶼的新居中,遇到滕固和傅雷。這是我和傅雷定交的開始。可是我和他見面聊天的機會,只有兩次,不知怎么一回事,他和滕固吵翻了,一怒之下,回上海去了。這是我第一次領略到傅雷的“怒”。后來知道他的別號就叫“怒庵”,也就不以為奇。從此,和他談話時,不能不提高警惕。
可是,我不敢同他談翻譯技術,因為我們兩人的翻譯方法不很相同。一則因為他譯的是法文著作,從原文譯,我譯的都是英文轉譯本,使用的譯法根本不同。二則我主張翻譯只要達意,我從英文本譯,只能做到達英譯本的意。英譯本對原文本負責,我對英譯本負責。傅雷則主張非但要達意,還要求傳神。他屢次舉過一個例。他說: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第一場有一句“靜得連一個老鼠的聲音都沒有”。但紀德的法文譯本,這一句卻是“靜得連一只貓的聲音都沒有”。他說“這不是譯錯,這是達意,這也就是傳神?!蔽艺f,依照你的觀念,中文譯本就應該譯作“鴉雀無聲”。他說“對”。我說:“不行,因為莎士比亞時代的英國話中不用貓或鴉雀來形容靜。”
傅雷,以翻譯家見知于世,譯文信、達、雅三美兼擅,傳譽譯林,卓然一家。所譯皆世界名著,抉擇謹嚴,影響巨大。傅氏學養(yǎng)精深,于美術及音樂理論與欣賞,尤具專長,而常為其翻譯盛名所掩。特別重要的,是他的立身處世,耿介正直,勁節(jié)清操,一絲不茍,兼?zhèn)渲袊R分子傳統(tǒng)品德與現(xiàn)代精神,堪稱典范。文革殉難,舉世景仰。 今年,傅雷先生逝世五十周年,我們特別推出三聯(lián)紀念版傅雷作品,以此紀念傅雷先生,以及那些像他一樣“又熱烈又恬靜、又深刻又樸素、又溫柔又高傲、又微妙又率直”的靈魂。
三聯(lián)書店出版傅雷先生的著譯作品始于1945年。那年傅雷完成了他的譯作《約翰·克利斯朵夫》,皇皇四冊,由生活書店的分支上海駱駝書店出版,隨后又出版了他翻譯的《高老頭》《貝多芬傳》等。解放后,根據(jù)上級安排,傅雷翻譯的文學作品移交至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改革開放后,傅聰?shù)谝淮位貒鴷r,三聯(lián)書店的負責人范用了解到,傅雷生前曾寫給傅聰百余封長信,內容很精彩,即動員他和弟弟傅敏把這批信整理發(fā)表,后摘錄編成一集,約十五萬字,名為《傅雷家書》。彼時,傅聰50年代出國不歸的事情還沒有結論,但范用認為:“出版一本傅雷的家書集,在政治上應不成問題,從積極的意義上講,也是落實政策,在國內外會有好的影響。”范用還說,這本書對年輕人、老年人都有益處(怎樣做父親,怎樣做兒子),三聯(lián)書店出這樣的書,很合適。 《傅雷家書》于1981年8月由三聯(lián)書店出版,廣受好評,持續(xù)暢銷,至2000年銷售達一百一十六萬冊,并獲得全國首屆優(yōu)秀青年讀物一等獎(1986),入選“百年百種中國優(yōu)秀文學圖書”(1999)。《傅雷書信選》即是在“家書”的基礎上,加入一組“給朋友的信”,而這些給朋友的信,也大多是談論傅聰?shù)模ㄈ缃o傅聰岳父、著名音樂家梅紐因的信,給傅聰?shù)匿撉倮蠋熃芫S茨基的信等),因而從另一個角度豐富了“父親”和“兒子”的形象,可以說是對“家書”的一個補充。 80年代,三聯(lián)書店還相繼出版過《傅譯傳記五種》(1983)和《人生五大問題》(1986),均受到讀者的歡迎。前者收入了傅雷翻譯的羅曼·羅蘭《貝多芬傳》《彌蓋朗琪羅傳》《托爾斯泰傳》、莫羅阿《服爾德傳》以及菲列伯·蘇卜《夏洛外傳》,借他們克服苦難的故事,讓我們“呼吸英雄氣息”,由錢鍾書題寫書名,楊絳作序。后者原名《情操與習尚》,是闡述人生和幸福的五個演講,1936年經(jīng)傅雷定名為《人生五大問題》初版,80年代三聯(lián)書店在“文化生活譯叢”中推出;傅雷曾經(jīng)將它與莫氏的《戀愛與犧牲》一起,推薦給年輕的傅聰和彌拉閱讀。此次合為一冊,一齊呈現(xiàn)給讀者,以“明智”為旨,“高明的讀者自己會領悟”。 《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是傅雷于30年代寫的美術講義,1979年“從故紙堆里”被發(fā)現(xiàn)后,由三聯(lián)書店委托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吳甲豐加以校訂、配圖,于1985年推出;1998年復推出彩色插圖版。《藝術哲學》是傅雷精心翻譯的藝術史通論,“采取的不是一般教科書的形式,而是以淵博精深之見解指出藝術發(fā)展的主要潮流”, 彼時,傅雷忍著腰酸背痛、眼花流淚,每天抄錄一部分譯文,寄給傅聰;其情殷殷,其書精妙。 作為優(yōu)秀的文學翻譯家和高明的藝術評論家,傅雷早年對張愛玲的評價和中年對黃賓虹的評價均獨具慧眼,為后世所證明;他對音樂的評論更是深入幽微,成大家之言,《與傅聰談音樂》(1984)曾輯錄了部分精彩文字。我們特邀請傅敏增編了傅雷的藝術評論集,并從信札中精選出相關內容,輯為“文學手札”“翻譯手札”“美術手札”“音樂手札”附于其后,名之為《傅雷談藝錄》,展示一位嚴謹學者一生的治學經(jīng)驗,相信同樣會得到讀者的喜愛。 《傅雷書信選(增訂本)》 傅雷著 傅敏編 2016年9月即出 分“給孩子的信”和“給朋友的信”兩部分——前者選自《傅雷家書》,與讀者分享關于人生的思考、關于為人處事的原則、關于生活習慣的培養(yǎng)等等,后者展現(xiàn)了傅雷“父親”之外,作為朋友、作為同事的真誠和熱忱。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寫給朋友的信里,有許多也是在談論兒子傅聰,比如給傅聰?shù)脑栏?、波蘭著名音樂家梅紐因的信,給傅聰?shù)匿撉倮蠋熃芫S茨基的信,給好友成家和、成家榴的信以及給夏衍的信等等。這些信與“給孩子的信”對照看,無疑更豐富了本書的主體:一個苦心孤詣用心良苦的父親、一個永遠“不忘祖國之榮譽,不忘藝術之良知”的藝術家。 《傅雷談藝錄(增訂本)》 傅雷著 傅敏編 2016年9月即出 分作“談文學”“談翻譯”“談美術”“談音樂”四個部分,選取了傅雷相關的評論文章,每一部分又附相關文藝書札,集中而全面地分享了傅雷對文學作品的剖析和感悟(如《論張愛玲的小說》《評<春種秋收>》等),對翻譯工作的經(jīng)驗和心得(如《翻譯經(jīng)驗點滴》《與宋奇談翻譯》等),對美術、音樂的梳理和欣賞(如《觀畫答客問》《藝術與自然的關系》《獨一無二的藝術家莫扎特》《與傅聰談音樂》等)。
《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 傅雷著 2016年10月即出 初稿寫于20世紀30年代,那時傅雷只有26歲,剛從法國留學歸國不久,受聘于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為了教學,他根據(jù)留學積累的資料以及多年來鉆研的體會,邊授課邊為學生陸續(xù)編寫有關世界美術史的講義,1934年離校后又將講稿重新整理、補充,寫成此書。全書圍繞西方文藝復興以來近二十位美術家及其名作展開,細述這樣一種藝術的出現(xiàn)與發(fā)展。討論從藝術風格延至人格操守,又涉及時代與環(huán)境,并融入了對相關文學、音樂、哲學的感悟,雖淺顯通俗,卻耐人回味。
《藝術哲學》 丹納著 傅雷譯 2016年10月即出 這是“一部有關藝術、歷史及人類文化的巨著”,而且,“采用的不是一般教科書的形式,而是以淵博精深之見解指出藝術發(fā)展的主要潮流”。作者丹納是法國史學家兼文學評論家,曾任巴黎美術學校美術史和美學教授,他認為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性質面貌都取決于種族、環(huán)境、時代三大因素。從這一原則出發(fā),他闡揚了意大利、尼德蘭和古希臘的藝術流派,提出藝術品表現(xiàn)事物特征的重要程度、有益程度、效果的集中程度,作為衡量藝術品價值的尺度。傅雷先生的譯文優(yōu)美流暢,情感充溢,文字充滿形象感和色彩,與原作相得益彰。傅雷曾幾次在“家書”中為傅聰推薦本書,并且,曾忍著腰酸背痛、眼花流淚,每天抄錄一部分譯文,寄給傅聰。足見傅雷對此書的喜愛。
《傅譯傳記五種》 羅曼·羅蘭等著 傅雷譯 2016年11月即出 包括羅曼羅蘭的“巨人三傳”(《貝多芬傳》《彌蓋朗琪羅傳》《托爾斯泰傳》),《服爾德傳》(服爾德又譯“伏爾泰”)、《夏洛外傳》(夏洛為卓別林在著名默片《城市之光》中塑造的形象)。五部傳記中,滿是人生真實的苦難——無論是無名小卒,還是偉大的藝術家、哲學家。傅雷期望通過自己的譯筆,借他們克服苦難的故事,幫人類承擔殘酷的命運——傅雷翻譯這幾部傳記的時候,正是“陰霾遮蔽整個天空的時期”;但他通過這幾部傳記告訴我們,無論世界多么“瘋狂而殘酷”,我們也要堅忍奮斗,對人類充滿熱愛,對未來充滿希望。
《人生五大問題 附<戀愛與犧牲>》 莫羅阿著 傅雷譯 2016年11月即出 兩部作品均由法國著名作家莫羅阿(Andre Maurois, 1885—1967,又譯“莫洛亞”)寫就,傅雷先生翻譯而成。在《人生五大問題》中,作者以“小說家之豐富經(jīng)驗,傳記家之深刻觀察”,旁征博引,剖析綦詳,闡發(fā)夫婦父子兄弟朋友諸倫之義,論及政治經(jīng)濟,泛論人生終極目的——幸福,既顯示了實際的“明智”,又不乏理論的智慧和豐沛的文采。《戀愛與犧牲》包括歷史上四個真實故事,其主人公的一生,皆因一場戀愛而改變。此兩本書,傅雷在“家書”中推薦給孩子們閱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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