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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102年（文丁十三年），文丁去世，子帝乙繼位。以庚子年（公元前1101年）為帝乙元年。時年文王51歲，帝乙的兒子受辛(紂王）才4歲。 公元前1099年（帝乙三年），文王姬昌53歲，岐周地震。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和《呂氏春秋·制樂篇》記載：“商帝乙三年，夏六月，周地震”；“周文王立國八年，歲六月，文王寢疾五日而地動，東西南北，不出國郊，群臣皆恐，請移城”。 大約在公元前1095年左右，帝乙立少子受辛為太子。隨后，帝乙改變了對付周族的策略，采取和親政策，將女兒（太子受辛的嫡親姐姐，姐弟感情應(yīng)該相當(dāng)好）嫁給姬昌，即“帝乙歸妹”。文王姬昌再次大婚當(dāng)上新郎，這時他已經(jīng)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了。為了西北的長治久安，帝乙這次可是下足了本錢，其目的就是希望西伯姬昌忘記殺父之仇，希望未來西北的主政者具有商朝皇族血統(tǒng)，是親商的、真正值得信賴的自己人。 這段婚姻緩解了商周之間的矛盾，給周族帶來了極大的好處，文王對此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評價說“月幾望”，就象臨近十五的月亮一樣幾乎圓滿了。這么說就是還不夠圓滿，還有些遺憾。夫老妻貴，其中的利弊得失后來被文王寫在“大過”、“蠱”、“姤”等卦中了。 公元前1087年（帝乙十五年），文王65歲，子發(fā)（即武王）出生。姬發(fā)的生母正是帝乙的女兒，帝辛（紂王）的姐姐。紂王是周武王和周公旦的嫡親舅舅。 那種說文王十五歲時姬發(fā)出生的理解是錯誤的，應(yīng)該理解為文王正式繼位后的第十五年（實際主政第十八年），或者理解為帝乙十五年，文王和帝乙是同一年正式登位。 史載伯邑考、姬發(fā)、姬旦等十位王子都是太姒所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個記載也是不可靠的。實際上，伯邑考和姬發(fā)、姬旦等是同父異母的。關(guān)于這一點，有如下幾個證據(jù)： 一．來自《詩經(jīng)》的證據(jù) (1) 《詩經(jīng).大雅.大明》的佐證 顧頡剛先生在《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一文中考證，《歸妹》一卦中的“帝乙歸妹”講的是紂王他爹帝乙把女兒嫁給文王的故事?！对娊?jīng).大雅.大明》為這一說提供了證據(jù)：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 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京。乃及王季，維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 天監(jiān)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纘女維莘。長子維行，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燮伐大商。 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p>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 為了方便閱讀，引用全詩翻譯如下： 文武明德天下?lián)P，赫赫顯應(yīng)在天上。天意莫測難相信，不易做的是君王。天位本屬殷嫡子，教令卻難達四方。 摯國次女她姓任，來自那個殷商城。來到出嫁給周家，做了新婦在周京。就和王季她丈夫，有德的事才施行。太任不久懷了孕，生下文王這個人。 自從文王生長后，為人小心而謹慎。明白怎樣事上帝，獲得福澤把國興。他從不把德行違，受到各國的信任。 上天向下來監(jiān)察，天命既集于周家。文王即位那當(dāng)初，上天作合他成家。在那洽水的北面，又在那個渭水涯。文王嘉禮已在望，大邦有個好姑娘。 大邦有個好姑娘，就和天女一個樣。擇吉納幣定了婚，文王親迎渭水旁。連夜造船做浮橋，天還沒亮接通了。 有個命令從天降，命令這個周文王。改號為周定京都，繼配天女生子多。文王長子惜亡故，德厚又生周武王。上天命你保佑你，協(xié)和諸侯伐殷商。 殷商軍隊很強盛，人多勢眾如莽林。武王誓師于牧野，該我周侯合當(dāng)興。上帝降臨庇佑你，你們不要有二心。 牧野地方極寬廣，兵車鮮明又堂皇。四匹騵馬很雄壯，太師尚父是呂望。時如鷹揚瞰全局，冷靜鎮(zhèn)定那武王。疾馳往伐大殷商，一朝會師天下亮。 詩中“纘女維莘”意思是續(xù)妃以多多生子的意思，說明文王這次至少已是二婚了。“大邦有子，伣天之妹”和“帝乙歸妹”剛好也能對上號。 (2)《詩經(jīng).豳風(fēng)·鴟鸮》的佐證 有關(guān)《詩經(jīng).豳風(fēng)·鴟鸮》的記載也提供了相應(yīng)的證據(jù)。 周武王死后，成王即位，周公攝政。此時周室政權(quán)并不穩(wěn)固，威脅主要來自內(nèi)部，特別是管叔、蔡叔、霍叔等宗室兄弟實力較為強大，對周公的攝政行為并不買賬，以致于后來激化成了“三監(jiān)之亂”。 周公借王旗“平亂”，進展順利，于是殺武庚(紂王的兒子）、管叔，囚蔡叔，貶霍叔。這引起了其他兄弟的恐慌和猜忌，擔(dān)心周公平亂擴大化。此時，發(fā)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魯周公世家》說：“天降祉福，唐叔得禾，異母同穎，獻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饋周公于東土，作《饋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鸮》。王亦未敢誚周公。” 這段話是說：唐叔得到了一棵異株同穗的稀奇禾苗，就暗含深意地送給成王。成王讓他轉(zhuǎn)送給在外東征的周公，并寫了一首《饋禾》的詩讓他一起送去。周公接受后，馬上領(lǐng)會了成王的深意，作了《嘉禾》這首詩應(yīng)和。直到平定東土后，又寫了一首叫《鴟鸮》的詩回報成王，成王也不敢責(zé)備周公。在這段話里，已經(jīng)很明白地點出了周公和其他兄弟是“異母同穎”，暗示周公“大家母親雖然不同，卻一起共有一個成果，請不要趕盡殺絕”。 附：《詩經(jīng)·豳風(fēng)·鴟鸮》 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 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據(jù)，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fēng)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 譯文： 鴟鸮鴟鸮在悲號，已經(jīng)奪了我雛子，不要再毀我窩巢。體諒為愛勤操勞，撫養(yǎng)雛子我病倒！ 我趁天還未陰雨，撿光桑根那枝條，門扉窗戶纏牢靠。如今樹下過往人，還有誰敢欺我巢？ 我的手爪累抽筋，捋著枝條把窩修；蓄積干草墊巢底，喙角累得吃不消，因為我家未筑好。 我的翅羽殘又破，我的尾羽枯又焦；我的巢兒要掀倒，風(fēng)吹雨打在飄搖，危急之中我大叫！ 在這首詩里，周公借鴟鸮之口發(fā)泄了心中的委屈：我這么辛苦操勞，不惜翅羽殘損，拼命工作，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的王位安穩(wěn)嘛。所以，成王不敢責(zé)備周公。 二、來自伯邑考之死的疑點 (1)年齡上的疑點 有一種說法說伯邑考被紂王殺害時已經(jīng)五十多歲，此時武王姬發(fā)還不到二十歲。如果這是事實，那么伯邑考比姬發(fā)年長至少三十年以上。假若姬發(fā)和伯邑考是同母所生，那么太姒生姬發(fā)時至少在四十五歲左右了，之后還要生產(chǎn)姬旦(周公）等一大堆兒子，那么她肯定是五十五歲還在產(chǎn)子的英雄母親。從人類的生育能力和當(dāng)時的醫(yī)療水平來看，這是不合常理的，非常令人生疑。 另有一說伯邑考是在周文王六十三歲時出生的，這個說法也不太可信。周文王九十多歲時還能領(lǐng)兵打仗，說明身體一向健康，生理上更是沒什么毛病。而且他很早就娶了妻，肯定妻妾成群，因為他光是有史可考的兒子就有十七位之多。說他六十三歲才誕得長子伯邑考，這種可能性有待商榷。史上記載伯邑考只比武王長兩歲，這是周公故意混淆的結(jié)果，是為了推行禮樂制度的需要而特地為之。 (2) 伯邑考其實是死于“立嫡之爭” 周文王八十二歲時被拘羑里，然后伯邑考被殺。伯邑考真正的死因是周族的立嫡之爭，是“帝乙歸妹”的后續(xù)事件。 史說，由于西岐日益強大，商紂王的親信崇侯虎暗中向紂王進言說，西伯侯到處行善，樹立自己的威信，諸侯都向往他，恐怕不利于商王。紂王于是將姬昌拘于羑里(今河南湯陰縣)。這當(dāng)然只是臺面上的說法而已。 本來，紂王秉承帝乙遺旨，準(zhǔn)備逼迫姬昌廢嫡長子伯邑考，改立其外甥姬發(fā)為西岐繼承人的。恰恰這個時候，伯邑考做了一件沖動的事，起兵逼迫紂王釋放姬昌，結(jié)果被紂王誘殺，還被做成肉羹送給姬昌吃。文王在“師卦”六五中說，“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說的就是伯邑考不懂陰柔持中，不聽勸告，一意孤行，結(jié)果落了個“弟子輿尸”的悲劇下場。 三、來自《周易》的證據(jù) 泰、隨、蠱、小畜、大過、姤、歸妹等卦的佐證： 周文王娶了帝乙的女兒之后，正如“泰·六五”說的“帝乙歸妹，以祉元吉”，獲得了極大的好處?！皻w妹·六五”也說“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毙吕傻姆棽蝗缧履锏木栏哔F，新郎身份顯然比新娘要低了一截，但他所獲得的好處幾乎像十五的月亮一樣圓滿了。 “小畜· 九三：輿說輻，夫妻反目?！闭f的是如果周族暴露了蓄積的實力，就會象車斗脫離了車輪一樣無法前行，造成夫妻反目相向，帶來嚴重的后果。這說明文王夫妻并不同心，其妻子是支持商族的。 “姤·上九：姤其角，吝，無咎”，意思是王后是其母族安插在我族中的觸角，可能會把我族的秘密透露給其母族，所以要小心謹慎，不讓她知道或泄漏秘密，才能確保不出差錯。這句爻辭，和姤卦卦辭“女壯，勿用取女”是相對應(yīng)的，說明了為什么女壯不能娶的原因。帝乙歸妹，正是商族在周族安插的一個“角”。 周文王在“歸妹”卦中，也暗示了武王和周公的生母不簡單?！皻w妹”說的是和親政策，其中“九二：眇能視，利幽人之貞?！闭f嫁出了女兒，如同在和親國埋下了眼線，能夠輕易地掌握親國的情況，并從另一個角度觀察他國的動態(tài)。這個“妹”，顯然也是肩負著間諜使命的。 “隨·六二：系小子，失丈夫?！闭f你心系受辛（紂王）那個小子，就會失去你的丈夫。六三“系丈夫，失小子”和六二正好相反，說你心系丈夫這一方，就會失去那個小子。文王顯然是希望妻子站在自己這一方的，所以他接著說“隨有求得，利居貞”，你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隨附于我，就能達成希求。其妻子的希求就是立兒子姬發(fā)為嫡子。這個時候伯邑考已死，文王認清形勢，對妻子作出了這個承諾。 “大過·九二”以“枯楊生稊”中肯地評價了“帝乙歸妹”一事給周族帶來的命運轉(zhuǎn)機，就如同一棵枯楊抽發(fā)新芽，煥發(fā)生機，是起死回生之舉?！按筮^·九五”的“枯楊生華”，則是指周族更進一步，開花結(jié)果，推翻商紂王受辛的統(tǒng)治，并取而代之。這件事因為“老婦得士夫”而“無咎無譽”，也就是說，由于帝乙的女兒得到了文王這個士夫，所以文王父子算是皇親國戚，推翻商王受辛的統(tǒng)治這是王室內(nèi)部的事情，其他勢力是不便干預(yù)的。 “蠱”卦則是文王告誡其子應(yīng)當(dāng)排除來自母親方面的迷惑，按父親所說的去做。對于母親的蠱惑，既不能生硬反對，也不能無所作為，要陰柔持中，加以利用。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帝乙歸妹的這個“妹”顯然不是省油的燈，在文王被拘、伯邑考被殺等系列事件中估計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 另外，有一種猜測認為，太姒和“帝乙歸妹”的“妹”并不是同一個人。理由是帝乙的女兒給周族人帶來了不小的災(zāi)難，周族人非常痛恨這個女人，后來把她從文王正室位置上除名，連名字都沒留下，而文王的前妻太姒得以恢復(fù)文王正妻的名分。由于太姒兒子多，勢力龐大，這個處置，帝乙的女兒所生的武王和周公也沒有辦法改變。這種猜測不是沒有道理，但我個人更傾向于太姒就是“帝乙歸妹”的“妹”的觀點。太姒并不是伯邑考、管叔等人的生母。管叔、蔡叔等人的年齡不僅比周公大，很可能也比武王大。為了回避嫡長子即位的問題和推行禮樂制度的需要，周公指使史官把伯邑考、武王、管叔、蔡叔、自己等十人統(tǒng)統(tǒng)記為其母太姒所生，混淆了他們的血緣關(guān)系和長幼秩序。史料是掌權(quán)者寫的，周公要這樣寫，以他的能力和權(quán)勢，是很容易辦到的，特別是“樂府”這個用來歌功頌德、移風(fēng)易俗和收集情報的采風(fēng)機構(gòu)牢牢掌握在周公手中的情況下。《詩經(jīng)·大雅·思齊》說：“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太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弊g文:那端莊肅穆的太任，她是周文王的母親。那美好賢淑的太姜，她是王室的主婦。太姒繼承了太任太姜的美好名聲，于是撫養(yǎng)了成百的兒子。這首詩歌對太姒極盡贊美，將她等同于太任、太姜的地位，估計是經(jīng)過周公審定的。 ▌歷史百家爭鳴特約作者作品 文/一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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