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慶全國第十一屆書法篆刻展 獲獎作品集評 李國慶全國第十一屆書法篆刻展獲獎作品 規(guī)格234cm×52.5cm 樹碧情殊露打襟,波搖曉霧蕩蒼塵。散懷抱日吞江海,虛谷聽松戲鳳麟。帶雪春泥推暖影,揮云夏雨走花薰。鴻鵠游目三千過,更得韶華入夢深。 朱以撒點評: 李國慶此作(如圖)寫得淋漓盡致,直截了當。摒棄了小塊拼接,一氣而下,顯示出創(chuàng)作的明快酣暢——如果從古人的書寫來看,書寫是簡明的,有的甚至不計筆墨之精粗,只是興來即書,興盡而止,并沒有那么多籌劃,不像今人這般拼接,那般補款,走向繁瑣。作品的大氣和創(chuàng)作旨意是相關的,所謂大筆縱橫,首先是內心無掛礙,不為小聰明、小情趣所擾,心存豁朗之氣,才下得了筆,不被拘囿。李國慶的書寫過程就具有一種乘勢而來的快捷,才能表現(xiàn)得如此開張。 此作用筆上,行筆聯(lián)貫,蘸墨而書,墨盡再蘸,在熟練中肆其筆端,毫無羈絆。且勢之足,通篇快意,有其勢又守草法,使迅疾中不潦草。同時筆畫于疾馳中亦不單薄,有力度、有韌性,由此可知作者功底在磨練中已經老練、深沉。其次是墨色之變,潤燥濃淡之變交替而行,有春雨秋風交互。此作尤其是枯筆運用得精彩,枯而蒼潤,枯而有物,顯然是懷素之余緒。常見大筆縱橫中的枯筆粗糙火氣,薄弱空虛,只是枯筆涂抹內中無物,也就難言枯筆質量。此作中的枯筆細而有物、枯中有膏,可以把玩。墨色之變使整件作品充滿了趣味,譬如蒼茫、老辣,而動感十足。其三是形態(tài)多變。此作整體一貫而下,細究每一字則變數(shù)不一,或為主或為襯,或為正或為欹,開闔呼應操縱頓挫之法皆有之,可謂豐富。 這件作品如清人沈德潛所云:“歌行起步,宜高唱而入?!毙郧橛怖剩腔韵?、出奇巧而浮泛。雖然如此,但縱情之下還是有不足。此作頭兩行展開得比較充分,用筆有輕有重、有濃有枯,交替而行。而后兩行顯得局促,皆為枯筆,且兩行已逼到邊緣,整體顯得空間不足,而不能開張舒展。如此,作品就顯得不協(xié)調了,頭兩行重,后兩行輕,尾不能呼應首。寫草書往往可見如此不足——起始大筆縱橫,近末了才發(fā)覺空間不足,于是硬性填入,或者化為小字,結果前從容后逼仄。如果不能事先對空間盈虛有預料,往往是末了堆積而神情不展。同時,作品末兩行一味枯墨,也少了豐潤的調節(jié),顯得單調和輕率。明人王世貞認為,“其發(fā)也,為千鈞之弩,一舉透革……收之則橐聲一擊,萬騎忽斂,寂然無聲”,此作最后就是少了“橐聲一擊”的分量。 楊吉平點評: 毫無疑問,讓李國慶這種風格的書法作品獲獎絕對是一種誤導。這種誤導不但對李國慶有害,也將貽害整個書壇。 這種貌似空靈的書作,有著極其明顯的時代特征,用筆松垮隨意、結字故作輕松、氣息好似散淡、墨色淡至無痕……一個字,作。 從線質而言,李國慶此作用筆有偏差。一般而言,線條應該飽滿厚實,這是所有書體都應遵循的準則。而此作線條的飽滿度和厚實度都不夠。線條不飽滿并不是指線條不夠粗,而是線條不夠圓潤,線條圓潤就需要中鋒行筆。得筆,雖細如發(fā)亦圓;不得筆,雖粗如椽亦扁。顯然,李國慶此作屬于不得筆的情況。分析起來,其不得筆不應該是不懂筆法,而是有意追求筆法的靈活變化,但追求得過了(側鋒太多),變化效果便不是很好,甚至是很不好,單薄的弊端遂得以產生。 從結字而言,李國慶此作骨架未立。古人論書,有“春蛇秋蚓”之說,譏諷的便是書法線條屈曲軟弱、缺乏骨力。而立骨之道除了用筆得法,還須正書過關。趙松雪言“用筆千古不易,結字因時相傳”,道出了寫字的兩大因素,用筆和結字。用筆主要靠悟,聰明人只需輕輕點撥便可學會;結字靠練,無論聰明愚鈍都得逐字解決。此所謂結字不僅指正書,也包括行草書。而行書、今草的基本點畫都是楷書及其演化,所以,楷書功底不夠,斷難寫好行草。傅山嘗言:“寫字只在不放肆,一筆一畫,平平穩(wěn)穩(wěn),結構得去,有甚行不得?!睆驮唬骸皩懽譄o奇巧,只有正拙,正極奇生,歸于大巧若拙已矣?!彼^一筆一畫、平平穩(wěn)穩(wěn)分明是說正書。行草書之搖曳多姿,基礎還是“正極”。李國慶此作急于求奇求巧,而楷書功底又不夠,未能正,先求奇,未能平穩(wěn),先求放肆,故其書作飄搖浮華,經不起推敲,耐不住品味。放眼望去,通篇之中能站得住的字著實沒有幾個,也著實令人遺憾。 從格調而言,作者純粹追求時風,沒有自己的主見,沒有古雅的風神。無論從用筆字形,還是章法安排審視此作,都能看出它應是直接學習今人的產物,其具體表現(xiàn)是缺乏大氣、缺乏書卷氣、缺乏開張奔放之氣勢。古人有書奴之說,是指對古人亦步亦趨,缺乏自己的風格。而今人模仿今人,對今人亦步亦趨,毫無自己的個性可言,應該是更低層次的書奴。從根本上說,書法大氣的前提是人的大氣,書風開張的前提是心性的開張,書卷氣息得自于腹有詩書……可見,作者需要修煉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從古至今,優(yōu)秀的書法作品都是書家真性情的自然流露,作態(tài)、作秀只能令人厭惡,絕對創(chuàng)作不出一流的書法作品。而這種“作”風在當下書壇頗為盛行,需要我們高度警惕,需要當代書家共同克服。 周德聰點評: 李國慶此作取法帖學一系,寫來流貫自然、瀟灑通脫,筆法體勢之中,時有晉唐韻致,在時間之流中盡顯其暢達的書寫意趣。 作者很注重線條的虛實與粗細變化,濃重的筆墨顯現(xiàn)其塊面的感覺,而細勁的線條又不乏內在的筋骨。在粗細的對比中,彰其用筆的提按與使轉,在疾澀的行進里,流瀉節(jié)奏與韻律,可謂時空互為交織的曼妙樂章。 寫字要提得起、按得下,然而在創(chuàng)作中,能將提按之法寓于使轉之中,且亦銜接自然者,并不多見。尤其是在一氣呵成之中,將筆鋒的多變性格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時而中鋒跳蕩激越,真力彌滿;時而側鋒重按銳刮,虛實掩映。筆勢與字勢同構,無刻意做作之痕,有渾然天成之趣。 通篇審視,此作字之大小欹正、疏密變幻亦在自然狀態(tài),看似不經意的四行分布,卻悄然改變了均勻的行距,使整件作品的對比因素更為豐富。 草書,貌似任情恣性的產物,實則需要理性的掌控。線條的激越既要受制于“字”的空間約束,又要受制于書寫本身應有的時間規(guī)定。所謂“匆匆不暇草書”,個中蘊含的時間因素,便不止是“迅疾”一端。筆墨馳驟過程中的縱斂開闔,與線條營構的字象幻化,要合于“情理之中,法度之外”的審美期待?;蜓圆輹蔷€條的舞蹈,毋寧說是書家借助筆墨所營構的人心之象——或謂心象,其所顯示的虛靜恬淡、沖和婉約、沉穩(wěn)淵雅,都將是打在書者綜合修養(yǎng)上的印記。 既然草書的靈魂在于線條,那么其線形、線質也就尤為重要。以此觀之,李國慶的草書線形,雖力求中側用筆帶來提按粗細的變化,然有些粗筆略顯粗率,側鋒掃筆所形成的塊面,已然失去作為線的內在品質。有的浮在紙面之上,如首行的“搖”字、第三行的“影”“鴻”二字。有的躺在紙幅之上,如第二行的“虛”“聽”字。也有些中鋒細線稍顯油滑,如“吞”“?!钡茸值木€條質量,與力透紙背的要求尚有一段距離。 也許草書營造的是一種氛圍,大可不必斤斤計較一點一畫之得失,然作為欣賞者的苛刻挑剔,對于創(chuàng)作者而言或有助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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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百了無恨 > 《現(xiàn)當代名家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