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臥夫在山中意外去世 警方稱“排除他殺”

當我從一個朋友的電話中得到這樣的消息，打開電腦搜索到的第一個信息讓我驚愕不已，這是臥夫留給我們最后的“行為藝術”嗎？昨日下午，當我急匆匆由青島趕往北京，來自各地的詩友、故交聚于他生前公司經營的如家酒店時，我知道，這一步還是太遲了，六年里，臥夫把對文學的崇尚和對海子的仰慕做了最徹底的融合，一個喜愛海子的詩人在25年之后也追隨他的腳步去了 …

臥夫的追悼會將于13日舉行，來自各地的文朋詩友將送他最后一程。一些無謂的猜測或傳聞都已失去意義，我們將寄以哀思，祝愿他一路走好。

2014.05.12于北京

【隨筆】：詩人的桃園 — —以及懷念海子

  （一）"市"外桃園--世中人

    來到北京近郊房山的時候恰好秋風也剛剛掠過桃園的土地上面。世中人夫婦熱情地招呼著我們，倒水、落座。四下里都是詩歌方面的書籍，文房墨寶，又少不得我們這些常常光顧的文人墨客，你來他往的卻也不亦樂乎。這間舉世無雙的書房就是聞名遐邇的"漢語詩歌資料館"，共收藏詩歌方面的書籍約幾千冊。是目前國內詩歌方面藏書最全面、最具價值的一個個人藏書館，他的主人便是留著長長頭發(fā)的世中人先生。

    與世中人的相識也是因詩歌給予的一次機遇。幾個詩人，一壺濃酒，便結下了深厚的情誼。閑聊間聽聞世中人主辦了很多次詩歌活動，全國各地的詩人當中有很多都是他的朋友。一年當中東奔西跑，組織、協(xié)調各種大型的詩歌創(chuàng)作、評獎、編審出書等等工作，實在是詩歌界里一位難得的組織者和奉獻者。所以雪魂尊稱世中人先生為"詩歌活動家"。

    世中人雖為詩歌界一位知名人士，但他的個性卻具有藝術家的風范。語言豐富，思維敏捷，又有平易近人的坦誠。些許年來，夫唱婦隨地為著詩歌的陣地辛勤地耕耘著，歷練著。他的母親曾對我說：家里有十幾坰桃園，平時為了支持他們夫婦做詩歌文化方面的活動，幾乎不用他們務農去做什么。每當五月來臨，桃花盛開，桃園還會迎接來自全國各地的文朋詩友。舉辦"桃園詩會"，現(xiàn)場作詩、吟唱，那份詩情畫意的場景全部都已融入到旖旎的春光里面。當我欣賞到北京電視臺給他制作的桃園詩會的短片，心里就更加欽佩世中人的為詩而醉，為歌而舞的精神境界，曾擬詩贈之云：

桃園載酒沐春風，曾有深歌花醉紅。

月下又聞千里雁，詩心慢寄與君同。

　　　　　　　　　　　　　　　　　　　-- 雪魂《贈世中人詩友》

    那夜，與兩位獲得首屆"井秋峰短詩獎"的詩人和一群詩友醉酌在世中人的家里，大家群情振奮，唱了歌朗誦了詩，卻在一個不經意間促成了一件會令詩歌界震動的事兒。臥夫那日來的比較晚，一直等他過來吃飯。當我們聊起詩人海子的時候，世中人講起了2007年10月去安徽訪問海子故居以及探望海子父母的幾個片段，并以一篇"陽光總可以讓我們晴朗起來"的文題和圖片記錄了他那次造訪詩人家庭的情況。世中人說，近期打算再去海子家走一趟，一是探望一下海子的父母，順便把墓碑定制下來。二是初步定于明年3月份在海子逝世二十周年之際，做一次海子墓碑的揭幕儀式，屆時準備約一些各地的詩友，集體去拜謁一次，用以一顆純粹詩歌的心算是對海子在天之靈的一種告慰。此話同時得到了在座所有詩友的贊同和支持，雪魂也當下約定翌年春一定隨同世中人、臥夫前往海子的家鄉(xiāng)安徽安慶去參加那場令很多詩友矚目的詩壇盛舉。

（二）海子情結 -- 關于臥夫

    與臥夫談起世中人的時候，臥夫對世中人在詩壇的作為也贊不絕口。于是在"井秋峰短詩獎"活動后約定請一下參與此次活動的特約詩歌評委梁小斌老師、部分獲獎作者及世中人夫婦和北京當?shù)氐囊恍┰娪?。酒宴設在郊外的一個生態(tài)園里，頗具詩情畫意的環(huán)境空間，四處流水潺潺，花木欣欣。可見當時臥夫的邀請是深有獨到的創(chuàng)意之舉的。一等獎獲得者是河南的詩人薛松爽，一個文文靜靜的優(yōu)秀男人。三等獎的獲得者是湖南的七竅生煙，他是被我們稱作七哥的江南壯漢，此君頗善飲酒，那夜他與東北爺么臥夫你來我往，兩個人豪飲了兩瓶白酒外加若干紅酒，卻為那場盛宴增添了很多氣氛和話題。另外得知一個消息就是我的老家黑龍江佳木斯市的一位詩人陳樹照也榮獲了"井秋峰短詩獎"詩歌三等獎，只是稍覺遺憾的是沒能在異鄉(xiāng)見到樹照兄前來參加頒獎儀式。

    就在這樣一個別開生面的詩人聚會的同時，臥夫做出了一個在詩歌界極具歷史意義的舉動。他向世中人發(fā)出的倡議做以積極的回應，答應幾天之后世中人去探望海子父母和墓碑的定制以及明年春天展開的悼念海子逝世二十周年活動的大部費都用由他獨自承擔下來。臥夫的這一壯舉并不是凸顯自己的能力和財富，卻真實的是為一個海子情結而付出詩一般的深情。臥夫說：這樣做并不是為了謀求得到什么，而是在當今文風浮夸的年代做一點點有益于詩歌方面的事情。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的幸福/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子

     就在與獲獎詩友聚會后的又一個下午，隨同臥夫再次來到世中人家的時候臥夫提議去看看詩人的桃園。在臥夫心中涌動的是面對這樣一塊美麗的土地和與土地相關的詩歌是否能根植于這片廣袤的燕趙大地上。臥夫喜歡桃園的寧靜，并對世中人每年舉辦的桃花詩會感受出一種創(chuàng)造傾向。臥夫提議準備將世中人的《漢語詩歌資料館》更名組建成《中國詩歌館》（暫定名）。屆時將在桃園邊上由臥夫和部分朋友出資興建一座幾層高的樓閣，陳列所能收集到的一切中外詩卷、刊物。并打算定期舉辦一些詩歌創(chuàng)作活動和作為一個全國的詩歌交流平臺，其實這個意向更加堅定了臥夫繼續(xù)走向詩歌的旅途。在我看來，臥夫的一些詩歌靈性并沒有因為他做生意而消減多少，相反遇到一個文學上的摯友世中人先生，更或者那種崇尚中的海子情結正開始噴發(fā)出濃烈的詩情必將真正的為詩歌界做出更多的貢獻。

    2008.11.01日。世中人在臥夫和我們的期望聲中，懷牽一份虔誠出現(xiàn)在海子的父母家里，展開事先既定好的活動。他此行的目的是為明年三月海子逝世二十周年做準備，也是為海子墓地的立碑儀式親自去與海子的父母、當?shù)氐奈幕?、詩人進行交流和協(xié)商。三天的行程，探望了海子的父母及親友并選擇了墓碑的石材，設計等等都做以詳細的策劃，也愿為我們在心靈上一直崇尚的詩歌烈士在逝世二十周年之際慰以詩魂上的安歇。

    當臥夫告訴我陪同他去北京西客站迎接世中人和海子大弟弟查曙民到來的時候，心里真的有種異樣的感覺在翻涌。查曙民的樸實外形一下讓我想到了海子在詩歌中反復描述的村莊、麥子、貧困、春天等意象。雖然沒有見過海子本人，但查曙民的容貌還是深深刻畫在我的腦海里。也許弟弟不寫詩，也不是藝術家等什么人物。但我仍能從弟弟的影子中看到海子質樸的心靈。海子為詩歌理想的呼喚，哪怕痛苦被粉碎后的升騰，依然能留在后來的詩歌中棲居他的思想。在海子所有的浪漫主義詩篇中，海子已經形成自己的詩學觀念并為之抱以精神和生命的賦予。

（三）詩歌的感召--讀海子的靈魂

   "我的詩歌理想是在中國成就一種偉大的集體的詩。我不想成為一個抒情詩人，或一位戲劇詩人，甚至不想成為一名史詩詩人，我只想融合中國的行動成就一種民族和人類結合，詩和真理合一的大詩人。

    這是海子對自己詩歌觀念的定義。一個為詩歌奉獻生命和靈魂的人，在走向詩的極致之后，詩的痛苦依然沒有完結。那些大地里的莊稼，樸實祥和的泥土，人群和城市在詩歌中也依舊代表著不同的符號。詩人在痛楚中凝結思緒與感受，詩章從淚水中過度到鮮紅的顏色，一面旗幟，或者窮盡畢生的掙扎，倒下又站立起來。"尸體是泥土的再次開始/尸體不是憤怒也不是疾病/其中包含著疲倦、憂傷和天才。"--《土地》

    在另外一次與海子弟弟查曙民的小聚中知道了海子也是非常喜歡喝酒的，每逢回家哥倆一瓶酒是常事。感覺海子一定是憂傷的，也一直在苦辛中追求心靈的完美。關于詩中的貧困、愛情，都統(tǒng)一于海子所能承受的痛苦。酒和詩歌是互補的，酒可以減輕一時的壓迫，而詩歌所帶來的抒情或者受難都捆于一個現(xiàn)實中的窘境，是在心靈中掙扎乃至最后幻化成詩句里的意象，海子把自己的靈魂觸摸到了痛苦的深層。

    這讓我想到海子的愛情，一個絕望的愛情。有文章說西川曾夸張地慨嘆："被海子愛過的女子們有福了！"那些被海子愛過的女子，相信她們一直生活在海子詩歌描繪出的幸福之中。海子在離開人世前一個月曾經寫過一首《四姐妹》的詩，據(jù)說詩中所寫的四個女子應該都是海子曾深愛過的女人?；臎龅纳綄险局慕忝?所有的風只向她們吹/所有的日子都為她們破碎/...如此愛與詩歌合一，竟然讓詩人把痛楚描述到詩的開篇里。詩人的愛賦予了所愛戀的女人們幸福，而自己卻一直活在沒有慰籍的空曠里蒼白而絕望。

    四姐妹抱著這一棵/一棵空氣中的麥子/抱著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明日的糧食與灰燼/這是絕望的麥子/請告訴四姐妹：這是絕望的麥子/永遠是這樣/風后面是風/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還是道路

    這是詩歌結尾的一節(jié)，在詩人恢宏的筆墨中，愛情之后還是愛情嗎？只是詩人在被碾碎的愛情里一次次發(fā)出這樣的感嘆，激情和命運的歸宿最終都走向了哪里。那些希望的象征最后只能與記憶結合，深摯的依附和失落的懷念，在秋天的豐收中散去。宛若詩人的宿命，又在幻象和悲傷中逐漸終結。

    詩人無法用自己的憂傷尋找和擴展愛情的基石，于是詩歌就是鮮活的面容和夢想。從這個角度看待詩人精神世界的切片，都可以說是對自然之中一個輪回的概念所寄予的凝視與沉思。麥子和愛情同時在詩人的筆下生長，短暫或者永恒的的轉換之后，詩的音符戛然而止，這具有了神秘的況味，也是詩人最終所追求的詩歌的境界。

"貧窮時代的真正詩人本質就在于，在貧困的時代中，詩的活動在他身上成為詩的追問，他必須把自己詩化為詩的本質，只有詩性才適合這個年邁已衰的世界命運。"--海德格爾

    詩人對鄉(xiāng)村的留戀一直契合到他的詩句當中。貧瘠的生活，美麗的家園在詩人幼年的意識當中早已形成未來在詩句里所能構置的美感形象。山川、河流、大地、莊稼等粘有鄉(xiāng)土氣息的元素都能羅列出詩人整體的藝術面貌。而貧困卻又一直在詩人的肌理當中吞噬著詩歌理想化的主觀結構，一些創(chuàng)傷深藏于精神意識當中，訴諸詩人以無盡的苦難之思。

    在詩人窘迫的背景下，詩歌只能是精神層面的糧食，而愛情同樣也使詩人飽受折磨。在經歷過童年由鄉(xiāng)村的窘困之后，詩歌也沒能拯救詩人的現(xiàn)狀。那些清貧里的訴求，始終擺脫不了苦難的影子。在詩人陰郁瞳孔中，再次布滿了對未來的渴望和類似悲劇性的抒情。

    詩人的筆下，詩歌理想化的感覺一直占據(jù)了他的大部分篇什，尤其是哲學、外國文學都對他產生過深重的影響。詩人的精神面貌也從一個現(xiàn)實轉升到試圖通過詩歌方式來改變這樣一個時代。詩歌肩負了重要的使命，詩和真理等同于詩人寄予給社會的無盡厚望。
    當一些渴望和特質不再是詩人心中的追索；當阿佛羅狄忒熄滅了詩人心中的燈盞；當大地在荒蕪中守候在復蘇的季節(jié)；當一切詩歌理想在現(xiàn)實中無法拯救欲望日益膨脹的現(xiàn)實；詩人便選擇了以生命的最后抒寫方式來告慰他曾經深愛過的土地、人們；他走了，那樣從容，那樣堅定，那樣祥和。

    沒想推崇詩人怎樣離開我們的方式行為，只是感覺那樣的一天詩人是清醒的，也非源于沖動和對現(xiàn)實感到至深的絕望。據(jù)說那天他把在昌平居住的屋子清理的很干凈，帶上幾本書，等在一個他在多首詩歌中曾描述過的場景。他選擇了近乎迸發(fā)最后一次的詩情，用以告慰曾經熱愛過的詩歌和土地，進入了詩人自己最終選擇的獻身文學藝術的方式。

    詩人走了，他曾以善良的品性，率真寬厚的襟懷為后人留下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僅以此文捎上我的崇尚和懷念，還有人們對他詩歌作品的深深思索。

---- 圖文/雪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