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西域商隊婁婕臨摹

“穿越敦煌”正在北京太廟展出，它展示了不少從上世紀40年代起藝術家們臨摹敦煌壁畫的作品。

在中國繪畫體系中，臨摹是掌握中國畫本體規(guī)律的重要學習方法。而且正是因為臨摹，使得敦煌這個曾經(jīng)被人們遺忘的佛教藝術寶庫呈現(xiàn)于世，重新展現(xiàn)了它絢麗的面貌，成為著名的人類文化遺產(chǎn)。

托蓮飛天史葦湘臨摹

艱辛的臨摹

1941年，著名畫家張大千攜帶妻兒和門徒，開始了對敦煌壁畫的考察和臨摹。張大千率領徒弟在敦煌臨摹了近三年的時間，完成了200余幅壁畫臨摹作品。隨后,在重慶、成都等多地舉辦敦煌壁畫臨摹作品展覽，朝野震驚，使曾經(jīng)繁盛千余年又沉寂數(shù)百年的敦煌壁畫首次呈現(xiàn)于世，敦煌藝術的珍貴價值和歷史地位才逐漸被世人所重視。

為了保護這個失而復得的藝術寶庫，1944年，國民政府教育部在莫高窟建立了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委任曾旅居法國的油畫家常書鴻任所長，率領一批受到敦煌壁畫臨摹作品展覽感召的藝術家們來到大漠戈壁的偏僻一隅，有計劃大規(guī)模地開始了臨摹敦煌壁畫和彩塑的壯舉。

20世紀40年代至60年代的敦煌莫高窟沒有電，在黑暗的洞窟內(nèi)臨摹壁畫，最先進的辦法是用鏡子把日光反射入洞內(nèi)的白紙板上，并隨著太陽的腳步不斷移動鏡子，以獲取最佳的日光折射角度。在無法反光的洞窟里，只有用蠟燭或煤油燈采光作畫，洞窟內(nèi)潮寒陰冷，即便是在夏季進洞窟臨摹，也要穿著棉衣棉褲，全副武裝地工作。

伎樂飛天史葦湘臨摹

臨摹的法門

敦煌壁畫臨摹主要有三種方式：復原臨摹、整理臨摹和現(xiàn)狀臨摹?！皬驮R摹”是指準確科學地再現(xiàn)壁畫原貌的臨摹方式，主要用于對古代壁畫造型體系的全面研究和展覽；“整理臨摹”是對壁畫殘損部分進行有選擇性地復原的臨摹方式。這項研究的目的是整理有價值的圖像信息，為相關內(nèi)容的研究提供第一手資料；“現(xiàn)狀性臨摹”是對壁畫現(xiàn)狀進行真實客觀的臨摹，也是迄今主要的臨摹方式，多用于展覽展示。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張大千等畫家到敦煌臨摹時，是在壁畫上直接拓印獲取畫稿的。1944年成立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之后，為了保護壁畫，立即禁止了這種對壁畫具有破壞性的做法，一律采用面壁徒手寫生的方法進行臨摹。

隨著臨摹的深入，在將臨摹作為學習研究的同時，為了對日漸脆弱的壁畫留存副本，對壁畫臨摹的精準性有了越來越高的要求。上世紀60年代中期，莫高窟終于有電了，畫家們從對壁徒手起稿轉(zhuǎn)為幻燈放稿，這種工作方法是根據(jù)需要對壁畫進行拍攝，制作幻燈片，然后通過幻燈機投影放至原大，用鉛筆按呈現(xiàn)的圖像將其描繪到紙面上，然后進洞窟對照原壁修改，用毛筆將修改確定的線條勾勒出來，再將墨線稿拷貝在宣紙上，然后面對原壁上色，由此形成了既保護文物又比較科學的臨摹規(guī)程。

21世紀以來數(shù)字技術日新月異，從2001年起，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開始嘗試運用數(shù)字手段，將數(shù)百張定位拍攝的照片輸入電腦，拼接合成整幅壁畫，并噴繪于特殊處理過的宣紙上，再上色完成。這種方法的應用，完整地表達出壁畫的現(xiàn)狀和質(zhì)感。

然而臨摹時依然有一些細節(jié)要完成。敦煌壁畫繪制在用細泥、白堊土、高嶺土、石灰等材料制作的墻壁上，臨摹時，要在紙張上追求墻壁的質(zhì)感，首先就要制作出接近墻壁的厚重畫底，為后來的敷色奠定一個良好的基礎。一般多用非常細膩的敦煌黃土做主要顏料，配以相應的顏料，調(diào)至一定的濃度，刷涂二至三遍。此法的特點是，泥底色在紙纖維和礦物顏料之間形成較細的顆粒，部分吸入紙內(nèi)，便于較粗礦物顏料的掛附，容易產(chǎn)生材料的質(zhì)感和較強的壁畫效果。

在壁畫臨摹中線的輕重濃淡、頓挫虛實、剛?cè)峒残斓炔煌P法表現(xiàn)不同物象的體積、形態(tài)和質(zhì)感。無論是勻停流暢、屈鐵盤絲的游絲描，正鋒長點、錐鏤石面的鐵線描，還是飄逸豪放、剛?cè)嵯酀奶m葉描，都使畫面呈現(xiàn)出氣脈相連，流暢有力的神采。

射手葉淺予臨摹

從壁上到紙上

此外，臨摹作品源之于壁畫，又有別于壁畫，是一幅脫離洞窟空間氛圍的獨立作品，這就要求臨摹者始終能夠從大處著眼小處入手，對每一局部的處理皆有通篇考慮。使畫面最終形神兼?zhèn)?，主次分明，渾然一體。

臨摹敦煌壁畫的30年間，在幽暗靜默的洞窟中面對壁畫，在一筆一畫中，我時常感到正在與古代畫師對話。隨著臨摹的深入，漸漸沉浸其中，最終被原作的藝術精神和高妙技藝所覆蓋，經(jīng)歷了有我、忘我，直至無我的心理狀態(tài)，行進在時空的穿越中。

目前承擔臨摹工作的美術研究所的臨摹者都是在美術學院接受過嚴格造型和色彩訓練的，從繪畫技術的角度而言，通過臨摹經(jīng)驗的積累，大都可以在臨摹的表面效果上與原作非常接近。然而要想達到精神上的契合，就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了。臨摹作為一門學問，需要臨摹者以學者的態(tài)度讀解古代藝術的深刻內(nèi)涵，研究時代特色，捕捉歷史氣息，揣摩古人意趣，精進自身技藝。只有這樣，才能把握好臨摹作品的神韻和品位，在不斷研究和實踐的基礎上得以提高，淋漓盡致地縱橫筆墨，創(chuàng)造出臨摹作品中的神品。

展覽：文明的回響·第一部穿越敦煌

時間：至2016年3月16日

地點：太廟藝術館（勞動人民文化宮內(nèi)）

主辦：北京市總工會、中央美術學院、敦煌研究院

原標題：徒手的精進 面壁的苦修 敦煌壁畫幾十年臨摹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