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清朝前期的文字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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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八旗入關(guān)至有清滅亡，文字獄竟與有清相始終，而尤甚于前清。清朝前期的文字獄肇于順治、漸于康熙、烈于雍正、乾隆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文字獄的規(guī)模、內(nèi)涵、背景不斷升級，酷烈程度也愈演愈烈，最后成為阻礙中華文明發(fā)展的一大桎梏。 

順治朝：三朝文字獄的先聲 

順治朝文字獄雖然在數(shù)量規(guī)模上沒有辦法同后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相比，處罰相對也不是太重，函可一案僅僅判了發(fā)配沈陽（注意是沈陽而不是苦寒的黑龍江），函可還在此期間寫了本詩集。但是作為三朝文字獄的先聲，順治朝文字獄不但在發(fā)生密度上大大超過了從前的封建王朝，其打擊的對象、打擊內(nèi)容、打擊方式大致確定，考之后朝文字獄，同樣是打擊漢族知識分子、打擊漢族的民族思想、并通過國家暴力機構(gòu)來配合完成這一任務(wù)。譬如“毛重倬案件”，只因為作者沒有用順治年號就被看成是目無本朝而遭到清算。正是有順治朝的熱身，使得滿人從對文字獄沒有什么概念到逐漸熟悉文字獄，并利用其作為一種民族壓迫的工具。也為后來一百多年的文字獄打下了基礎(chǔ)。 

康熙朝：文字獄的成型出爐階段 

在順治朝處理文字獄的基礎(chǔ)上，滿清的官僚逐漸掌握了對付不愿與之合流的漢人，尤其是漢朝知識分子的方法。但是這個階段來說手段還不是特別老練，不比后朝連興一百五十件文字獄那樣老辣從容。譬如《續(xù)金瓶梅集》案，說作者反清，其實跡象明顯，但是只因為作者在書名上作了改動，又結(jié)交了官府很快就被放了出來。《嶙云集詩案》案更是只因為選錄詩家太多無法查出就里而不了了之。比之乾隆朝的因一句話而定罪殺人來說，康熙朝的文字獄還算是比較寬容的。 
但是這僅僅是相對雍正乾隆這個最黑暗的時期而言的，其實文字獄本身還是酷烈的?？滴跤H政以前熬拜掌權(quán)的時候就有所謂明史案，可以看成文字獄由小變大的一個轉(zhuǎn)折點，不僅作者、資助者被殺被放，連印刷刻字的工人，只要是書上列上名字的人都被株連到，終清一世，刻字工匠不敢將自己的名字刻在所雕之版上，可見其影響之劇烈。后來康熙扳倒了熬拜，但繼承了文字獄，《南山集》案就是個典型代表，前后被殺百余人，文化名城桐城的方、戴兩世家受到嚴重打擊。 
康熙的文字獄雖然因為沒有精心網(wǎng)羅，有些最后沒有成獄，但是其矛頭所指是很清楚的：漢族知識分子，尤其是大知識分子。譬如上述的方、戴兩家就是代表，還有名儒孫奇逢、戴名世，甚至連顧炎武都被牽連到，雖然有的僥幸脫罪，但是還是有大批大知識分子受到迫害，康熙自己寫詩也承認說：“中原名士多塞北，江南胭脂半遼東”。 
康熙朝還殺技術(shù)型知識分子，本來這些人于政治上沒有危險但是還是遭到文字獄的橫禍。譬如名醫(yī)朱方旦，就是因為提出人的神經(jīng)中樞是腦而不是心這點現(xiàn)在看來的常識，而被殺害?？滴踝源底岳蘧ㄎ鲗W(xué)，由此看來這個人頂多就是個成績良好的好學(xué)生，但僅此而已。就這件事上看出，對于現(xiàn)代科技康熙還是個門外漢。另外，有人對評書的說唱形式作了點改進，也被殺了頭，這兩件事情充分反映了清朝對于文化科技的扼殺。 
總而言之，康熙朝在文字獄問題上面起了承上啟下的作用，不但使順治朝偶發(fā)的小事件變成震動全國的大案獄，也使清吏逐漸熟悉文字獄、掌握文字獄這門荼毒民族的罪惡“技術(shù)”。為以后的黑暗年代打下伏筆。 

雍正朝：逐漸轉(zhuǎn)烈的文字獄 

雍正朝在位十三年，在案的文字獄就達到二十多起，數(shù)量雖然不超過乾隆，但是密度卻也是僅次于乾隆。而且多為大案、重案動輒牽連百數(shù)，而且比之康熙朝，連清朝自己任命的官員也開始遭文字之禍。象查嗣庭案、曾靜案，都是禍連百口、轟動全國的大案。 
而且案件不再象康熙順治那樣點到為止。雍正幾乎已經(jīng)把刑獄發(fā)展成了一門“藝術(shù)”。有的案件一查再查不斷擴大，不斷株連，譬如查嗣庭案，原來只是發(fā)配，后來查抄日記 

查出怨望之詞，再后擴大株連，最后搞得整個海寧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有的案件舊案生新案：譬如謝濟世案，原來只發(fā)配阿爾泰，后來這個人在貶所還寫詩寫文，被派來監(jiān)視的軍將發(fā)現(xiàn)，一狀告到北京，又被申斥，后來乾隆朝的時候又起風(fēng)波，好在這個人人緣好，好幾次都大難不死。 
有的案件大案生小案：譬如年庚堯案后來又牽連出汪景祺案、錢名世案。曾靜案牽連出范時杰案。 
有的案件小案生大案：譬如查嗣庭案牽連出隆科多案件。年庚堯筆誤案最后牽連出其謀反的案子。 
雍正還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來利用案件，譬如突發(fā)奇想的送給錢名世一塊“名教罪人”的匾額，讓他自己掛在自家堂上，還讓他自己出錢出版京官譏辱他的詩集，還發(fā)到各級機關(guān)學(xué)校來做為反面教材。曾靜案一開始也沒殺他，還讓他去風(fēng)俗使那里報到待命，周游列國現(xiàn)身說法，自己還編了本〈〈大義覺迷錄〉〉作教材。 
這些事情說來象是鬧劇，但是其實不如是看作清朝官吏在文字獄問題上的一次技術(shù)、理論改革，經(jīng)過雍正這一朝，發(fā)展出了所謂誅心論的文字獄指導(dǎo)理論，官吏也在幾乎兩年三次的文字獄集訓(xùn)中掌握了大量的辦案“技巧”，用這些“技巧”作為給下一個血雨腥風(fēng)的乾隆時代的“盛世的獻禮”。 

乾隆朝：登峰造極的文字獄時代 

乾隆執(zhí)政六十三年，號稱所謂盛世，而就是這個所謂盛世里上演了一出影響巨大的思想大鉗制運動，不但把科舉考試弄成了烏煙瘴氣，把民間的遺書燒個干干凈凈，在文字獄方面更是集了大成，一百三十余件，比全中國其他皇帝搞的文字獄總和還多！ 

如果說康熙朝針對的知識分子，雍正朝喜歡殺一儆百，那么乾隆是把矛頭針對了全社會，而且手段極為嚴厲。 
江南名儒沈德潛，乾隆朝五大詞人之一，中舉后十年之間就，入值軍機。他退休以后還贈送了太子少保，從一品。可以說是榮耀已極，似乎無以復(fù)加了。但是就是在這個太子少太保死后不到一年。就因為查出來他的詩集里有幾篇他給乾隆皇帝當槍手寫的詩，還有若干牽強附會的“反詩”而遭到清算。 
乾隆一生號稱作詩四萬多首，由此看出許多是有人代寫的，譬如紀曉嵐、沈德潛就是當槍手當?shù)暮枚脤櫟?。這個十全皇帝自己還這樣作弊，可想而知官場試場上的情況了。 
像沈德潛這樣的寵臣尚且如此下面的普通官僚百姓就更是在劫難逃，哪怕是人發(fā)瘋狂言也遭到殺戮，乾隆一朝所殺瘋?cè)送Z的案件就有六起。平常人治罪更人捕風(fēng)捉影。尤其是牽連到民族問題則更加是雪上加霜。 
翰林胡中藻一句“一把心腸論濁清”，就被治罪。 
小吏徐述夔一句“且把壺兒擱半邊”，乾隆說他是借壺指胡，就是滿族，因此就治了罪。 
象這樣的例子在乾隆朝的文字獄里邊是可謂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另外，還有一件案子很可以深究——王錫侯《字貫》案。 
乾隆自說自話認為自己在文化上大有作為，其實是他在搞樣板戲方面大有作為，比之康熙阻梗文化科技發(fā)展乾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康熙朝編寫了康熙字典，王錫侯出于好心，認為康熙字典存在有不足，于是花費十七年心血編寫出字貫，意在讀康熙字典有所補益。不想乾隆得知以后，居然獸性大發(fā)將王錫侯立刻處死，還把字貫徹底禁毀。 
由此事看出乾隆其實并非真正熱衷文化，而是要奪取文化上的最終解釋權(quán)，最終方向權(quán)，也就是要徹底控制人民的思想，尤其是漢族人民的思想，所以他要四處搜書燒書，所以他不準西洋傳教士來中國，所以他不準別人注解四書五經(jīng)，所以他要編寫四庫全書，所以他要殺王錫侯，所以他要興文字獄。 
終乾隆一朝文字獄來得比自古以來的任何時候都猛烈都深刻，這絕不是乾隆心血來潮的暴戾體現(xiàn)，而是滿洲封建統(tǒng)治階層挖空心思弱化人民的長期國策，或者說長期陰謀。 

結(jié)語 

文字獄的高壓政策看起來確實是效果顯著，到嘉慶道光年間，即使再想找點茬搞點文字獄，所面對的也只是萬馬齊喑的暗淡局面，哪怕后來林則徐、魏源寫一些開眼看世界的書也不敢讓太多同僚知道。 

然而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乾隆還沒玩完，川陜?nèi)嗣褚呀?jīng)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紛紛揭竿而起，緊緊接著的就是如火如荼的太平天國運動，最后武昌一呼，天下光復(fù)。 
自從嘉慶開始，清朝的皇帝幾乎沒有一個不是慘淡收場，不是他們自己想這樣，而是時局迫使然罷了，時局是如何搞成這樣的呢，無非從前的事情結(jié)出的惡果罷了，我想，其中一顆比較大比較黑的大概就叫做：文字獄。